傅恒夜原本的计划是趁着安国元气大伤,带人攻打安国都城一举拿下安国,但眼下明代情况不容乐观,傅恒夜来不及多想,便命令道,“好,今晚原地修整,明日一早启程回京。”
“是,将军。”
军医简单的给明代开了几服药,傅恒夜让人熬好了。
明代靠坐在床头,双手交叠在腹部,一脸的面无表情,他冷眼看着傅恒夜忙前忙后。
“代代,把药喝了吧。”
明代扭头冷冷瞥了他一眼,直接扬手将药打翻,刚熬好的药还带着滚烫的热意,不仅溅了傅恒夜一脸,还溅了他一身。
但傅恒夜非但没有一点脾气,还赶紧拉过了明代的手,心疼的吹了吹。
他甚至顾不得擦拭自己脸上以及衣服上的药汁。
“有没有烫到?痛不痛?我让军医给你送烫伤膏。”
明代冷笑。
“不必了,还没那么娇气,傅将军是不是忘了?当初你将钢针扎进我手指里的时候,我也没觉得有多痛,一个人若是心死了,就会感觉不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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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明代又闷咳了几声。
把傅恒夜吓得够呛。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对,你千万别动气,我再让人给你熬一碗药,你趁热喝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回京,你得养足了精神才有力气上路不是?”
明代冷冷瞥了傅恒夜一眼。
“怎么?傅将军是觉得我这具破烂身子,经受不起马车的颠簸死在路上?那岂不是更好?”
听到死这样的字眼,傅恒夜浑身一僵,面色有些不自然,他甚至倒吸了一口凉气。
即使愤怒明代的背叛,将人送进芳菲阁的时候,他也没真的想过要让明代去死。
“代代你别这么说,我从未想过让你死,你这样我受不了。”
傅恒夜捂着自己快要窒息的心脏后退了一步。
“傅恒夜,你这样惺惺作态的样子真让人恶心。”
傅恒夜一怔,继而苦笑,无论明代怎样对待他,奚落他,都是他该得的,该受的。
他踉跄着退后了一步,脊背微微有些伛偻,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明代所在的营帐。
直到去了外面,傅恒夜才扶着外面的一棵大树粗壮的树干大口的喘气,刚才在明代面前他尽量克制住了自己,没让自己失态,可还是忍不住心疼,心脏揪扯的难以呼吸。
他红着眼眶,狠狠揉了一把脸,才去重新给明代煎药。
药熬好了,傅恒夜也顾不得烫直接双手捧着拿进了营帐里。
此时明代手里正捧着一卷书,安静的看着,见到他进来,明代手里的书直接就朝着傅恒夜飞了过去,傅恒夜哪里敢躲?
只能老老实实的把脑袋探出去,让那本书正中他的脑袋。
他知道明代胳膊废了,根本就没有准头,为了让他解气,他只能不停的作践自己。
见傅恒夜如此,明代只是轻微扯了扯嘴角。
傅恒夜端着烫人的药局促不安的站到了明代跟前。
“站远点,你挡着我的光了。”
傅恒夜憨厚的往后退了退。
不等傅恒夜放下、药碗,明代就面无表情的道,“你这熬的什么?臭死了,我看你是想毒死我吧?倒掉,这个味道我闻了想吐。”
可怜傅恒夜手指都被烫红了,闻听此言,愣是没敢把药碗放下,他干涩道,“那我重新给你熬,不喝药的话,你的伤”
明代继续冷笑,“放心,死不了。”
傅恒夜再一次狼狈的跑了出去。
待他第三次熬好药回来的时候发现,明代已经睡着了。
傅恒夜轻轻放下、药碗,犹豫再三,还是没舍得叫醒明代。
他估计明代已经好久没有睡个好觉了,他不仅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窝下还是一片青黑,一看就是长期睡眠不好的样子。
他心疼的为明代理顺了杂乱的头发,摸了摸他微凉的脸,又体贴的为他盖好了被子,如此傅恒夜才得以安静的坐下来,细细打量明代。
他真的瘦了好多,瘦到让人心疼。
明代睡得并不安稳,可能是因为寒冷,明代忍不住蜷缩成了一团,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明代那么高大的一个如风一样的男子,此刻在傅恒夜看来竟然那么的柔弱可怜。
他很想从身后抱抱明代,将自己身上的温暖传递给他,可傅恒夜不敢,他怕把明代弄醒了,到时候无法收场。
最后他只能无奈的在明代的帐篷里多摆了一盆碳火,且把火烧的很旺,之后他才掀开帐篷去了账外,就这样迎着风在账外守了一夜。
夜里他经常会听到明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傅恒夜心疼的同时心头又几多无奈,他很想把明代叫起来吃药,可是他也知道,以明代的固执,他是不会听他的话的。
天一亮,士兵们匆匆用了点干粮,煮了点稀粥,凑合着吃了一顿早饭,他们便启程出发了。
明代被安排在一辆马车上,傅恒夜全程没有出现,但一直在远处默默的注视明代。
他知道现在的明代一定不想见到他,可明代的病情这么严重,已经不能再拖了,必须赶紧回到京城。
于是这一路上除了必要的休息,吃饭,傅恒夜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带着队伍在两天后的傍晚赶回了京城。
这一路上明代并不配合,傅恒夜熬得药,明代一次都没喝,吃的也很少。
眼看着明代越来越憔悴,傅恒夜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一到了京城,傅恒夜便带着明代去了皇宫复命。
一路的马车颠簸,让明代的脸色看起来更加不好了,可明代不说话,也不喊累,更不喊哪里不舒服。
叶江帆并没有在朝堂上接待大战归来的傅恒夜与明代,而是选择在私下里,一个特别轻松的地方,过去他们三个关系要好时,叶江帆那时还不是太子,三人时常在皇宫里碰头见面的地方。
叶江帆穿了一身便服,看起来丝毫没有皇帝威严。
“陛下,臣幸不辱命。”
明代低垂着头跪在地上,声音不卑不吭如雪松一般淡漠。
“罪奴明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还是明代被冤枉以来,第一次见叶江帆,他还是跟记忆中一样那么的尊贵不凡。
只可惜却再也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快起来,明代,你受苦了,是朕对不住你。”
叶江帆忍不住眼眶一红,赶忙双手搀扶起明代。
明代避开叶江帆的手,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顺势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三人之间的距离。
叶江帆的手落空,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他落寞的看向明代。
“明将军以及你的冤情,朕都已经了解了,朕已经下令追封明将军为护国大将军,明将军府朕已经命人重新打扫好了,里面还是跟从前一样。
至于你,也早就不是罪奴了,现在的你已经是自由之身,跟以前一样,是明媚如风的明公子。”
明代不为所动,“陛下,一座空宅子,住在里面的主人都死了,怎么能说跟从前一样呢?即使是一棵树被连根拔起,换上了另外一棵树,他还是原来的那棵树吗?
现在的明代又怎么配跟从前的明公子相提并论?
陛下怕是没去逛过芳菲阁吧?
您知道明公子这三个字代表的意思吗?”
现下只要在京城里提起明公子这三个字,他代表的可不是什么高洁典雅,那些公子哥,文人们聚在一起,听闻这三个字,就只会相视一笑,露出心照不宣的揶揄表情。
哦?明公子啊,就是那个身段极佳,手段很好,能同时伺候许多男人那位?
啧,想当初本公子可是有幸尝过那位明公子的味道,那身段,那滋味,当真绝了,从前我摸过的女人都没有他勾魂。
诸如此类。
明代惨笑,就算皇上已经恢复他的名誉,给他再多的嘉赏,那又如何呢?
他这具身子伺候过许多男人是不争的事实。
人们提起到他首先想到的绝不是从前那个清风霁月的明公子,而是芳菲阁里轻浮不堪的明公子。
市面上甚至已经出现了许多小人书,里面的插画十分的轻浮不堪,且大多与明代这位艳名远播的明公子有关。
“陛下,罪奴乏了,想现在就回去休息,请陛下恩宠。”
明代看也不看身前的二人,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代代,你别这样,是朕的疏忽,你放心,朕会让那些好事的人闭嘴的,只要京城里还有关于你的流言蜚语,朕便绝不放过他们,今晚天色已晚,朕已经命人给你安排了住处,朕还听说你身体不太好,之前落下了病根,朕已经命太医在你房里等候。
还有你身上关于罪奴的项圈,我这就让人给你除掉。”
“陛下,让臣来吧。”
叶江帆淡淡点了点头。
“代代,你别反抗,我不会弄疼你的。”
傅恒夜认真又担忧的看着明代,明代看向别处,没吭声。
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傅恒夜,他抿着自己的嘴唇,神情清冷。
傅恒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走到明代身前,伸手掀开他的衣领,露出纤细脖颈上那个黑色的项圈,他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小钥匙,为明代打开了脖子上的项圈,继而是脚踝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