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把人往绝路上逼。
叶江帆怔了怔,“代代,对不起我真的只是太喜欢你了。”
“放我下来,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你若是喜欢,大可抱着我的尸体谈喜欢。”
明代将一个茶杯碎片竖在自己脖子上。
叶江帆瞳孔骤然紧缩,他知道明代性子要强,吃软不吃硬,所以他将人带回清风明月楼之后,便收起了所有锋利的可以对人造成伤害的东西,没想到明代竟然趁人不备,偷偷打碎了茶杯。
叶江帆嗓音沙哑在浴桶前面放下了明代。
他喉头哽咽着低声道,“好好好,你别乱来,别伤害自己,我不碰你便是。”
明代瞪着叶江帆,“送我出宫,我不要留在这里,你是君,我是臣,我不能以下犯上,若非如此,此等深仇大恨,我早就杀了你,你这张脸,我每看见一次,都恨不得亲手砸碎他,叶江帆,你能明白我内心的煎熬与苦楚吗?
我们之间注定了回不到从前,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便是此生不复相见。”
听完明代这番话,叶江帆震了震,颓然的退后了一步,他又何尝不知?
只是事情没有到最后一步,他便没法儿死心,总是心存希望,觉得自己再努力一些,对明代好一些,他是不是就可以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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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们之间隔了一个明将军府,隔着几万条人命。
明代说的对,若不是因为他是君王,以明代的性格哪怕拼着身死也会找他报仇,可他却生生隐忍了下来。
说到底明代还是心存善念,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他不想看到战乱,不想看到百姓流离失所,这才是他所认识的明代。
叶江帆颓然的闭了闭眼。
“朕明白了,终归是朕偏激强求了,可是代代,朕真的爱你啊。”
叶江帆自打记事起,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尤其是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之后,哭是懦弱软弱的表现,他早就忘记眼泪是什么滋味了,可是今天,看着决绝的明代,他还是没忍住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叶江帆抹了一把脸上泪痕。
“是朕对不住你,以后你若是有任何需要,只要朕办得到的,你便可以来找朕,这个你拿着,见他如见朕。”
叶江帆拉起明代的手,将一块令牌交到了明代手上。
叶江帆当天便派了一支护卫队护送明代回将军府,随行的还有之前在芳菲阁伺候明代的那个小厮萧乐。
明代坐在马车里,随手将叶江帆扔给他的那枚令牌给丢了出去。
当这枚令牌被叶江帆派去保护明代的暗卫捡回来呈给叶江帆时,他用拇指摩挲着这块玉佩,缓缓叹了一口气。
终归是他对不起明代,无论何种补偿大概都弥补不了他给明代造成的伤害,他只希望未来的日子里,明代可以放下过往,至少活的快活些。
他吩咐那两名暗卫,“以后你们便不必跟着朕了,以后你们便负责保护明代,若是他出了什么事,你们也就不用回来了。”
两名暗卫领命,随即消失在了原地。
明代刚回到将军府,叶江帆的赏赐紧跟着也便到了。
想着将军府之前险些被抄,如今百废待兴,叶江帆送了好些珍贵的玩意儿过来,还送了二十名护卫与二十名丫鬟。
明代面无表情的接过圣旨,传圣旨的公公笑眯眯道。
“明将军,陛下吩咐了,若是这些丫鬟护卫您用着不顺手或者不想用,直接杀了就是,不必退还给他,陛下说他送出去的东西或者送出去的人,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明代,“”
他实际上还真没打算收下这些打扰他清静的人,叶江帆这是料准了他心软,不舍得杀这些人?
好吧,他倒也不是心软,只是好歹是四十几条活生生的人命,他还没有这么丧心病狂。
明代淡漠道,“那就麻烦公公,回去禀告陛下,这些人我就收下了。”
“如此咱家也就告退了。”
明代点了点头。
将军府大概是被叶江帆派人修整拾过了,看起来焕然一新,倒也别有一番景致,只可惜以现在明代的心境提不起任何欣赏的兴致。
明代回到将军府里的第一件事便是让人给他打了一桶热水,他要洗澡,皇宫里的一切他都觉得厌烦恶心,尤其是待在叶江帆身边的时候。
被叶江帆抓过的手臂,碰过的地方,明代都仔仔细细的搓了一遍。
萧乐就在一旁服侍明代,他由衷的为自己公子感到高兴,他一直都觉得像自家公子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叛国贼,只可惜真相来的太晚,他家公子已经被磋磨的失去了原本的锋锐。
“公子,您就简单清洗一下就好,您身上还有伤,太医说了不可以碰水。”
明代往身上撩了一捧水。
“萧乐,我总感觉这具身子很脏,若是不彻底清洗一番,我会睡不着觉的。”
萧乐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去请大夫开药去了。
他们家公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太爱惜自己的身子。
有时候他是看在眼里,心疼的紧,可他毕竟是个奴才,人微言轻,说什么,公子也不会当回事儿,如今他所能做的,便是尽自己可能的照顾好自家公子。
萧乐请了大夫进府。
明代已经洗完澡,穿了一身简单的长袍,长发就这么湿漉漉的披在身后,没有一点儿京城贵公子的风范。
萧乐不赞同的拿来毛巾为明代擦拭湿漉漉的长发,一边请了大夫来为明代的伤口处换药。
果然,这一泡水,伤口就有些溃烂红肿。
大夫摇了摇头。
他也是识货的,知道明代本来是由宫里的太医上药的,当下也不敢怠慢,重新为明代上了药,包扎好,这大概是大夫的通病,喜欢嘱咐病人。
明代听他说了一大通事项,便掏了掏耳朵,嘱咐萧乐送客。
“公子,您身子亏空的厉害,还需要调理,让大夫给你把脉开几副方子吧。”
明代摆了摆手,“不用了,都是老毛病了,在宫里的时候叶江帆也没少让大夫折腾我,结果还不是老样子?没用的,把大夫送出去吧。”
萧乐不情不愿的嘀咕,“什么嘛,分明就是你不肯配合,自己不吃药的,之前在军营里也是,傅将军为你开的方子,你也全部都没喝,公子,你这样下去,身体真的吃不消的。”
萧乐还想碎碎念几句,一转头发现自家公子已经不在原来的椅子上了,不知何时屋子里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萧乐跺了跺脚,有些着急,这春寒料峭的,他们家公子刚洗完澡,身上穿的单薄,头发还是湿的,这万一要是出去吹了风,生了病怎么办?
他们家公子现在的身子就是泥捏的,恨不得风一吹就倒,旁人如何着急,他家公子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依萧乐看,他们家公子压根就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反倒是更像
一心寻死。
萧乐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他是知道自家公子苦楚的,那样痛不欲生的活着当真不如死了的好。
可是,可是
他家公子死了,他该怎么办呢?
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他不想失去这个家,也不想失去善良的公子。
萧乐送走了大夫,便满院子找寻明代,跑的他出了满头大汗,最终在一棵石榴树下看到了看着落叶出神的明代。
“公子,外面风这么大,您怎么就不知道披件袍子?”
幸好他早有准备,将一件毛茸茸的狐狸毛领披风系在了明代脖子上。
明代像是感觉不到冷。
“萧乐,我们回去吧,感觉有点儿困,我似乎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无论是在芳菲阁,还是在安国,或者是在傅恒夜身边抑或在叶江帆身边。
萧乐心疼的直接红了眼眶。
“好,回去我先把头发给您晾干,之后喝了药您再睡,若是您还是不肯喝药,我就一直拿根羽毛放在你的鼻子上,让你难受,让你无法安睡。”
明代侧头瞅了萧乐一眼,笑道,“你呀,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萧乐吸了吸鼻子,“还不是被您给惯的?”
回到卧房,萧乐真就如他所说的将熬好的黑乎乎的药汁端给了明代。
明代心有不甘的看着萧乐,“我非得喝了他吗?不喝不行?”
“不行。”
萧乐凶巴巴的瞅着明代,“公子您必须一口气喝完,喝完有奖励哦。”
萧乐将一直背在自己身后的袋子拿出来,里面放着他请大夫时买来的蜜饯,他知道自家公子怕苦,可也不能因为怕苦就不吃药啊,毕竟身体要紧。
明代摇了摇头,“你啊,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端起药碗,一口气将黑乎乎的药汁给灌了下去。
萧乐及时道,“公子来,张嘴。”
明代略微张开嘴巴,一颗甜甜的蜜饯便扔进了他的嘴里,在他舌尖化开。
萧乐找来干毛巾,将明代半干的头发彻底擦干净,便扶着明代进了被窝。
大概是真的倦怠极了,明代一进入到被窝,便合上了眼睛,呼吸深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