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秘的救命恩人

而这一次，沈乖乖竟然活下来了。

李微熹想了想，沈乖乖能活这件事，和她的穿越大概没有关系——她来的时候，也许沈乖乖正在濒死的状态，但她能醒来，一定是因为某种外力让沈乖乖顺利做到了手术。

当管床的医生简单地向她介绍了伤情之后，她就更加笃定：沈乖乖的存活，比车祸还更像个意外。

右腿和肋骨骨折，断掉的肋骨刺伤了肝脏，肝脏出血，不得不切了一小半。颅骨也骨裂，颅内淤血至今没有完全散去。

至于擦伤扭伤，那简直多得不必单说了。

这么一个重伤员送到医院里，做手术为她保命，必然所费不菲。

那是谁给沈乖乖出了钱呢？

沈乖乖的父母？

那对夫妇是在校园门口租了个店卖早点的，虽然辛苦，但绝不会赚不到钱。上一世他们连保险都没给沈乖乖买，更不愿意为她交手术押金，这样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除非这对夫妇身上，也发生过什么大事，改变了他们对女儿的态度，不然他们恐怕不会良心发现吧。

又或者是别人？可谁会一把掏出这么多钱来为一个陌生人治病呢？

李微熹想了想，摆出一副很害怕的表情问管床医生：“姐姐，我会死吗？”

管床的医生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看上去是研究生岁数，挺看不得小姑娘难过的，她柔声安慰着李微熹：“不会，咱们的手术都已经做了，伤势全都控制住啦。你只要好好在这里休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可是我没有钱呀，住院是要花钱的。”她小声嗫嚅道——不嗫嚅也不行，她没劲儿大声说话。

“钱你不用担心……”

医生的话还没有说完，病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一股食物的香味，裹着一个身形敦实的大婶闯入。

大婶一眼就看到了已经醒来的李微熹，黑红的脸上顿时现出喜色来：“哎呀，沈乖乖你醒了啊！”

李微熹脸上露出了货真价实的迷惑。

这妇人看年岁也不像沈乖乖的妈呀。

“胡婶打饭回来啦。”医生跟她打招呼，又对沈乖乖说，“这是你的护工胡婶，从你住院就是她在照顾你的。胡婶可是金牌护工，有她在，你放心噢。”

这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沈乖乖不仅有钱做手术，还有钱请护工？

李微熹用这颗还带淤血的脑袋思考，微微一动脑筋，针扎一样的头疼就突然袭来，疼得她差点掉眼泪。

“啊，对，我姓胡，你也叫我胡婶吧。”大婶将手中的不锈钢饭盒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小姑娘你多大？14岁？”

李微熹虚弱地点了点头。

“看着像12岁……”胡婶“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可要快点放屁啊，等放了屁，肠子通了，就能给你吃饭了。不吃饭怎么能好呢，瞧瞧你这小身板，像只小鸡仔……”

李微熹被她的话惊呆了，她的世界里，原本很少出现这样说话的人。

有趣的还在后头，胡婶跟本没打算停住嘴，犹自唠叨：“你看看你，这么瘦，被车撞了当然要受伤，那车要是撞我老胡，我飞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啥事儿也没有！”

“胡婶快呸呸！”医生连忙打岔，“撞了谁都不好！”

“我不就是这么一说嘛，我呀，命大着呢。”胡婶嘿嘿笑了笑，然后看着李微熹，“小沈啊，你这阵子呢，就好好在医院里养伤，缺什么，要什么，跟婶说。咱们啥也别想啊，身子才是自己的。”

医生也加入了话题：“对，沈乖乖，你遇到事情一定要往好里想呀，别去想那些难受的……你看你还是蛮有福气的呀。我跟你说，你的手术，要是再晚一会儿，肝脏开始大出血，情况就要危险很多的。可就那个时候，有人站出来，替你付了所有的费用，你自己看，这是不是很有福气啊？真的，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行吧，就说沈乖乖的爸妈死性难改。这次多半还是在地上打滚撒泼不肯付钱，只是正好赶上个好心金主出面，她才捡回一条命。

“……不是我爸妈付的钱吗？”李微熹虽然已经有了猜测，脸上却还是满满惊讶，她弱声弱气地问。

“……你爸妈……”年轻的女医生有点失语，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对夫妇的行为。

那是一对连“治好了也是个废人了，算了吧”都能说出口的夫妇。

一条狗养十四年也不能看着它死啊！沈乖乖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亲女儿！

可这些话不能对小姑娘讲，哪有一个孩子愿意被父母放弃的？

虽然沈乖乖看上去也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但孩子对父母总是有几分孺慕的呀。

医生不想做这个恶人。

胡婶也不想做恶人，但她的社会经验比医生丰富得多，她换了个方式安慰小女孩：“你家里，是开早餐店的对吗？你爸妈的钱周转不开，要是全拿出来了，生意就做不下去了，以后怎么是供你上学呢？刚好有好心人愿意资助你，钱还不要你还，这不是挺好的？”

这话里有话，在场的社会人都听得懂。

早餐店需要多少钱周转？

至于看着女儿去死？

李微熹心底下也明白，脸上却做出一副惊呆了的模样。

“是……是谁呀？”她问，“救我要花多少钱呀？”

医生和胡婶相视一眼，都说这不要她操心。

她再问是谁救了她，也没有个答案。她们只是让她好好养伤就行，钱的事情不用考虑。

甚至告诉她，如果真的很疼，疼到忍不住，可以用镇痛泵，而镇痛泵的费用，显然对保住她的命并不“必要”。

这就很奇怪了。

那个“好心人”花了这么多钱，只是为了见义勇为，完全不图回报吗？

这笔钱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不是一个能够无视的数字，所以资助人肯定是很有钱的。

但有钱人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他为什么要救沈乖乖这样一个小女孩？

沈乖乖的相貌和身材都不至于让人垂涎，而家庭背景和在校表现更是乏善可陈。她本身没有什么价值可言，那么对方为她花一大笔钱，是因为在她身上寄予了情感吗？

李微熹拥有一颗非常冷静的心，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是不能用利益交换解释的。

只不过，有些人眼里的利益只是财富，而有些人愿意拿钱去交易的“利益”，是名声、情感，或者一个宣泄不良情绪的机会罢了。

不然为什么会有人出租自己供人殴打泄愤？他的金主不就是那些有点儿钱但天天受气的人么？

花钱救一个生命垂危的贫困小孩，这种事情倒也并不罕见。一来这是行善积德，商场上很讲这种“迷信”；二来这也可以做一个企业宣传的，大众都愿意相信，一个肯扎扎实实做慈善的商人，不会是个偷工减料算计顾客的奸商。

但对方就此销声匿迹，无疑是根本不指望从这件事上获得任何反馈。

事出反常。

她想，那要么是个正经的纯善之人，付出不图回报，要么便是做了天大的亏心事后拼命“积德”，希望不被报应……

但无论如何，经常做好事的人，不可能一点儿线索都不留下。

李微熹是认定自己有必要去寻找那个“恩人”的——倒不是现在就要去报恩，而是她想要好好活下去，就还需要另一个有力者的帮助。

说来好似得寸进尺，非常无耻，可对“沈乖乖”来说，生存下去和生活下去，差异实在是很大。

在她出车祸之前，沈乖乖也能活着，但沿着这样的人生道路走下去，等着她的会是什么结果？

那样的家庭，那样的环境，那样的天资，向上的路不仅难走，还会有各种各样的绊脚石。

放在眼前的问题就是：沈乖乖能上高中吗？

一旦从初中毕业，沈乖乖就不再是义务教育阶段的学生了，刚好能去店里，像一个成年人一样工作。

而去上高中，是要花钱的，花了钱也未必能上很好的大学，然后找到高薪的工作——更别提读过大学之后，做女儿的未必还肯把工资全部交给父母了。

倘若沈乖乖的爸妈不是一对不肯花钱给女儿救命的奇葩的话，李微熹根本不会考虑这种可能性。但现在她不能对那两个人寄予期望。

她也不太敢对自己抱有厚望，考高中虽然不难，考重点高中对她而言也算手到擒来，但考重点高中的免费生名额，那就不容易了。

且不说沈乖乖的智力是否会影响她的学习效率，光是这个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的元气大伤的身体，就够叫人难堪的了。

谁也不可能忍着剧痛全神贯注刷题的对不对？

李微熹哪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考到免费生名额呢？她得先做好最差的准备。

——就算没考上免费生，也有人愿意供她住校读书，哪怕是借钱给她读书也行，总之，她必须要上高中的。

这个资助她手术的好心人，或许就是个不错的求援对象。毕竟他已经帮了她一次，或许也不会在意再帮她第二次呀。

对沈乖乖这样毫无社会关系的小姑娘来说，再去找别人实在是求告无门——那就只好抓着一只羊薅毛了。

如果这只羊不愿意，李微熹就只能去找这个时空里的自己了。

虽然极少来往的旧日同学突然出现，看起来很是冒昧突兀，但李微熹还是相信，只要这个时空的自己没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占据身体，那就还是很好说服的。

毕竟，“慷慨资助老同学读高中，圆穷苦少女一个读书梦”很适合写进省三好学生的评选材料里。

虽然李家完全有钱供女儿出国读书，但那时候她还是计划要在国内读大学的，因为父母都认为，她还是长大一些再出国比较好——而想要读一个好大学，每一点加分的机会可都不能错过。

这样，这个时空的“李微熹”可以得到加分的机会，而“沈乖乖”得以念到高中，更说不定有机会见到李微熹的父母，这是双赢的局面！

不，准确地讲，对她而言，这是再好不过的局面！

因为这个时候，她妈妈，还活着呀。

哪怕生死相隔七年之久，想起母亲的音容笑貌，李微熹还是觉得心头一片涩然。

妈妈是个那么善良的女人，她受着很好的教育长大，是著名的竖琴演奏家，美丽又温婉，很少发脾气。

可是，就在李微熹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妈妈在赴国外参加音乐会时。遇到了空难。

那么美丽的笑容，温柔缓和的话语，从此只能留在她的记忆里，再也无法重现。

她多想再见妈妈一面，而现在，会有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