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微熹在未成年人救助中心安心学习,准备等开学一鸣惊人的时候,隋秀芝母子二人正在遭遇巨大的麻烦。
考虑到沈家豪也还是个不满十四岁的未成年人,派出所并没有拘留隋秀芝,而是对她进行批评教育后就放她回去了。隋秀芝刚刚得到自由,就急着带儿子去医院拍片子——结果被医生黑着脸训斥了一顿。
沈家豪那一跤,正好压到了他的伤处,骨折之处再次移位,不得不重新拆了石膏再做治疗。这一次,需要打两颗钢钉进去了。
“这么大的小伙子了,走路也不看路,受伤了就好好在家休息啊,还跑跳什么?”医生说,“这地方再伤一次,你就瘸了!回家就别乱跑了!最近的手术也要排到大后天,这几天你就回家坐在床上,能别动就别动,知不知道?”
隋秀芝听说儿子离终身瘸腿只差那么一点儿,好心酸,好想哭,她问:“医生,能早点给我儿子做手术吗?他疼啊!”
“我也想早点做啊,我是医生,也不想让病人疼着对吧。但是你看,我们手术室排得满满的,我们医院是骨科医院你知道吧?这几天,天天七、八个滑雪摔残了的往我们这里送。真要是着急啊,你们去人民医院、三医院和友爱医院看看,那边的手术室多,说不定能排上。当然,三甲嘛,价格比我们稍稍高一点。”
沈家豪终于懂事了:“妈,没事儿,我能忍,我们就在这里做手术。”
隋秀芝心上像是被浇了一锅沸油。她居然没法给儿子治病,她还像个妈妈吗?可是,她也没有底气说自己去得起三甲医院——医生说了,儿子这一摔,受伤的地方要开刀做手术的,只要动刀,三甲的收费比二甲可就贵了不少……
实在去不起啊!现在哪怕是一百元,对她也很重要……
带着儿子离开医院,隋秀芝咬着牙打了一辆出租车。
“妈,我们坐摩的走也行。”沈家豪说。
“摩的颠得很,你的腿要好好保护。”隋秀芝回答,她只能为儿子做这些了,再也不肯往后退一步了。
在出租车上,沈家豪久违地表达出了对她的亲近,他伸手握住母亲粗糙的手,隋秀芝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她的儿子懂事了!她应该高兴,她不应该哭!
但等他们下了车,进了“家”,隋秀芝心里那几分温暖就荡然无存了。
警察把他们带走的时候,帮他们锁了房门,但不可能帮他们补玻璃——被沈乖乖一铲子拍碎的玻璃,还原样碎在那里,警察只是在窗框上贴了封条,表示不可以从这里出入房间。
可现在封条也已经破损,晚冬的寒风直往屋子里灌。烧煤的炉子早就熄灭了,家里冷得跟冰窟一样。撕了封条的人还顺便去房间里参观探险了一番,隋秀芝结婚时丈夫送的金项链和金戒指都不见了,连沈家豪丢在床边、没来得及随身带着的钱包,也被人打开过了,里头的一百多元钱无影无踪。
隋秀芝的呼吸都在颤抖,她不能理解,厄运为什么非要和她过不去!
她的丈夫跑了,儿子受伤了,一个女人家支撑家计本就艰难,又赶上学生放寒假——前天,实验中学初三的课程都结束了,学生们全都放假了,她的早餐店只能做教师家属小区的生意,收入肯定还会更少的!
就这样,他们还要偷她的东西!她是没活路了!
她浑身打抖,顾不得儿子了,从角落里翻出了切菜板和菜刀,冲出门外,一边剁着菜板一边破口大骂,尖锐嘶哑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在家家都冒出饭菜香味的时候,隋秀芝根本感觉不到恶和冷,愤怒快把她烧着了。她觉得人人都是小偷,谁都是想要害她的人,行迹几近发疯,而周围的邻居们也打开了门,瞧瞧这个暴跳如雷的妇女。
“哪儿来的疯婆娘!”
“不认识,老王家的租户?”
“没见过啊,发什么疯呢。”
“好像是家里被人偷了。”
“大白天被人偷了?这可不兴瞎说——再说,遭贼去找警察啊,在这儿嚎啥!”
但是,或许是出于对一个失去财物的女人的同情,他们并没有出来赶走她,而是纷纷关上了门窗,仿佛这样就听不到绝望的咒骂了一样。
隋秀芝不知道自己骂了多久,直到她头晕腿软,坐在了巷子里,沈家豪才出现在她身边:“妈,算了吧。我们去找警察报案吧。”
——派出所的民警倒是还认识这个女人,对她上午打人被抓走,晚上失窃来报案的奇遇,他非常有职业道德地表示,一码归一码,他们可以给她立案,但是,这案子吧,未必能破。
毕竟,一个金项链和一个金戒指,外加一百元人民币,这个案值,实在没必要去现场采集指纹进行数据比对了。
警察只能带着隋秀芝看了看巷子外的一个摄像头。从沈家母子被警车带走,到他们回到家里的这一段时间里,巷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大概有一二百个,据辖区民警说,这里头没有他们熟悉的惯偷的身影。
“说实话,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可能都不是职业小偷干的——说不定是邻居的小孩子或者小青年,看到你们家窗户碎了,就进去看看,说不定就有几个人想动手动脚……那个封条吧,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真要是这种人拿的,你能找到证据吗?”警官说,“金项链,金戒指,随便找个金店就出手了,那个现钞,也是当场就能花掉。我们明天去附近的金店问问,看看昨天有没有人来卖金首饰,要是没有,那破案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隋秀芝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沉入冰水。
出了派出所,她木然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这个地方真烂啊,她想,要是还在周老太那栋自建楼里住着,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
如果不是丈夫跑掉的时候拿走了所有的钱,她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啊!
思来想去,还是沈乖乖害了他们,她暗暗在心里骂着“养女”,认定她早晚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可她也忘了,在和儿子商议,让养女在这个房间内“被强|暴”的时候,她也想过,幸好这里治安不怎么样呢……
隋秀芝心里只剩下浓浓的绝望,她在来报案之前,让儿子去巷子里的小旅馆住下了,现在她要去那里对付一夜……明天早上她也不能开店了,她要找人来修玻璃,又是一笔钱……
还好,她还有大概2000元钱放在店里。
要是连这笔钱都没了,她真的无路可走了。
在小旅馆脏兮兮的房间里,闻着枕巾上前一个住客留下的头油味儿,隋秀芝又累又恶心,怎么也睡不着。而隔着薄薄的墙壁,旁边的房间里正有人做一些会发出尴尬声音的事情,隋秀芝还担心她的乖儿子听到,烦躁地皱着眉头。
隔壁的声音越来越大,她抓起手机,去旅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再次报警。
警车来得挺快,隔壁传来三四个人的尖叫,隋秀芝终于愤愤然吐出了一口气。
而这会儿,天都亮了。
她起身去了店里,拿出一百元钱,找师傅修好了出租房的玻璃,然后一个人打扫着狼藉的房间。
区区一个多月,她的世界天翻地覆,如果不是有儿子需要她照顾,隋秀芝真想去死。
她不觉得自己干过什么亏心事,只觉得命运亏待了她。
好恨啊。
她哭着蹲在炉子前头,再次点燃炉火,然后去旅馆接儿子回家。母子二人到中午才吃上了第一顿饭——用开水泡的剩米饭,就一袋咸菜。
连沈家豪都不说话了,他们静静地吃完饭,隋秀芝收拾好碗筷,看着儿子呆坐在床上的样子,眼睛一酸,又落下泪来。她走过去坐在沈家豪旁边,握着沈家豪的手:“家豪,妈真不想活了,可是还有你,妈不能死。你要争气,你要争气啊。”
沈家豪只是没干过争气的事儿而已嘛,他并没有“我不争气”的主观认识,听到母亲这样说,他像是终于醒了过来:“妈,我一定要扒了沈乖乖那个贱人的皮!都怪她害了我们!”
隋秀芝头皮一麻,扒了沈乖乖的皮?家豪还要去惹沈乖乖?
“乖,听话,别去惹她了,那个贱人,她……她克咱们。咱们碰上她就倒霉,就绕着她走吧。”隋秀芝说。
沈家豪却不信什么“克”不“克”的,他们会倒霉,全怪沈乖乖太狡猾!但是,他也是个聪明人,他一定能找到弄死沈乖乖的方法!
他不再跟隋秀芝表决心了,只是把这个理想深深埋在心里。
而几天后,当沈乖乖从魏晓晨那里听说隋秀芝家被人扒了,却只“啧”了一声。
恶有恶报,这话可不是骗人的,尤其是对她这么不好欺负的人作恶,那报应肯定会来得更快啊。
你们以为家里被偷了就是倒霉的极限吗?不不不,你们还可以找不到住的房子,还可以开不下去那家店,还可以在学校里社死啊。
让深深厌恶我的二位在这座城市待着,我也很不安心,所以,你们还是混不下去回老家比较好。要是能找到“我”亲爹亲妈,然后恨屋及乌给他们一顿狠狠的打击,那再好不过。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李微熹有意和大姐头、小胖妹快乐相处。果然,大姐头听她提到先前在学校受到霸凌的情形,柳眉倒竖:“妈xx!你回学校以后,再有人敢欺负你,你就报我张雪竹的名字!老娘要看看谁不长眼,叫他给你跪着道歉!”
李微熹赶忙谢但不必:“只要能找两个小弟,在我校放出‘沈家豪不是富二代,沈家豪是油饼弟’的消息,就足够了。”
张雪竹素手一挥:“小事儿,包在姐身上,对了,要不要说他爸畏罪潜逃的事儿?加上吧,加上更好。罪名就说是偷了朋友的钱,偷朋友钱最下作了。”
李微熹想了想:“可以说他爸举报了当人贩子的朋友,然后骗了警察,溜出来跑了,现在黑白两道都在抓他爸。”
张雪竹“啧”一声:“真不愧是p大高材生的女儿!这一说,你放心,没人帮他!让他众叛亲离!搞死他,妈的,狗东西,欺负女人,畜生!”
在沈乖乖被人霸凌的时候,假装“富二代”的沈家豪,根本就没有对她表现出一丝友善。但凡沈家豪肯对沈乖乖表示出哪怕一点照顾,沈乖乖至于被人撕书、被人辱骂吗?
那么,如果沈乖乖发达了,而原先高高在上的沈家豪,被放在那个“被霸凌对象”的位置上……
怎么欺负他,请各位缺德货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