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霸凌受害者加一

在沈家母子两个觉得日子要过不下去了的时候，李微熹的学习生活，倒也还顺利。

至少在她本人看来是这样的。

在领教过沈乖乖那书本上的涂鸦之后，李微熹一直觉得，她班里的同学中至少会有那么几个人又毒又low，否则干不出那么过分的事情。

但当她亲自来上了课，反倒觉得，他们的把戏挺低级的。

什么把她的作业本扔掉，诬陷她没交作业啦……

什么在她的椅子上倒红墨水啦……

什么“不小心”把她的书碰落在刚刚拖过的湿地板上啦……

李微熹：就觉得他们不太正常。手段过分菜鸡，甚至让我反击起来都不过瘾。

他们说她没做作业，她就让他们去跟老师告发。到了老师办公室里，她翻开习题册，扫一眼题目就说出解题方法，一道错的都没有。

老师也不是很想改那么多作业的，既然沈乖乖都会了，还非要见到她的作业本干什么？

李微熹顺坡下驴，还暗示了课代表扔掉她作业又故意诬陷她，真是太欺负人了。

顺便还泪眼汪汪说她穷，买不起那么多作业本，如果开学发的本子都被扔掉了，她就真的没法写作业啦。

最后不仅从老师那里薅到一沓新本子，还得到了可以直接把作业交给老师、不用经课代表手的待遇。

他们往她的座椅上倒红墨水，她就拿班里的抹布将红墨水擦干净，然后毫不介意地坐在上面。只要不弄脏校服裤子，谁在乎这么点儿把戏？

至于把她的书碰到地上，沾了许多脏水——李微熹站起身，理都不理对方“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怎样”的台词，直接把他的书拿过来，然后把自己那湿不溜秋的书丢给他：“不用对不起，拿出诚意来就得了。”

那男生一愣，就要上来夺回自己的课本：“你凭什么动我的书？我不换。”

李微熹二话不说把他的书也扔地上去了：“也行，那就不换了。”

“你是故意的！”

“是又怎么样？哦，对不起，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怎样？”她格外理直气壮。

李微熹一天跟人吵了三架，江湖地位基本稳了。

校园霸凌这种事情，施暴者往往也不会做出什么罪大恶极的行为。绝大多数霸凌，都是从手段幼稚的试探开始的。

只有确定被霸凌者不会反抗，自认为高她一等的施暴者才会不断拿出更加激烈的手段来，好找更加刺激的乐子。

沈乖乖逆来顺受老老实实的过去，让她班里那些想欺负人的家伙得到了很强的成就感，因此一个走了一个又来，她就跟健身房的沙袋似的，走过路过的都要上来抡两拳。

但一旦换成了李微熹，她从昂首挺胸走进教室的那一刻，浑身上下就透露着一股“不好惹”的气氛——不怕别人找事，也敢找别人的事，乐子人们反倒收敛了不少。

就连小混混们都不敢在教学楼里打架，被抓到是要脱层皮的，更别说他们还没有“混社会”——吵，吵不过沈乖乖，打，又不敢动手。沈乖乖住了一回院以后成了个刺头，说不定真会找老师告状的。

既然从欺负沈乖乖这事儿上找不到乐子，那就算了，反正班里软弱可欺的同学也不止沈乖乖一个，换个人欺负也是一样的。

李微熹倒是不知道他们打的这副算盘，她按自己的节奏学习，最后一节自习课就摸出稿纸来写作文。

现在她刚满十四岁，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但写点儿作文投给晚报社换取稿费，是可以的。虽然晚报社的稿费不高，但好像也只有晚报社接受手写稿件了。

想给其他少女杂志投稿，那只能在微机课上蹭学校的电脑了。

但多一点钱总比少一点钱好嘛。

沈乖乖在班里人缘不好，没有人愿意和她坐在一起，所以她的位置在教室最后头垃圾桶的旁边——安静无人打扰，除了看不见黑板之外倒也不算太糟。

李微熹在稿纸上奋笔疾书，没注意到别人在做什么，直到听见有人咳嗽清嗓子：“朋友们！同学们！listentome!我来给大家念段儿小说放松放松！”

那声音异常矫揉造作，李微熹都觉得刺耳，抬头一看，是个挺好看的女生坐在了课桌上，翘着腿，手里拿着一个粉紫色还带着大蝴蝶结的笔记本。

那本子看上去好幼稚……花饰绚丽，造型夸张，蝴蝶结上还挂着一条七彩水晶珠子装饰，很是公主梦。

不知道那女孩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教室里的大家都望着她，等她的下一句话。

课桌上的少女煞有介事地念：“我，慕容琉璃蝶，既是天下第一美人，也是天下第一杀手。看到过我容颜的人，无不为我神魂颠倒，而在那个时候，我就会用我的凤骨剑，捅穿他们的胸膛……赤红的剑刃烧干流出的血珠，我看着他们的眼睛里映出我的容颜，那么美，那么凉。有人在死前颤抖着想呼唤我，德一安……但他没有说出后一个字就断了气。没错，我就是大燕皇帝的幼女，天下最尊贵的大燕公主殿下。但我的身份是个秘密，就像我的小名，没有人知道。我叫阿殇，这个忧郁的名字，是我的母后给我取的……”

班级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而李微熹心里闪过一万个救命——虽然算一算时间，现在应该是第一人称万人迷女主小说叱咤风云的时候，但“慕容琉璃蝶”这个名字，会令大多数活在十五年后的人尬出个三室两厅。

而朗读者挤眉弄眼，她的表情和声调完全破坏了写作者试图展现的高冷唯美气氛——如果要打比方的话，约莫类似一只企鹅在竭尽全力地跳芭蕾。

这肯定不是那女生自己写的，谁会用这种作怪口气念自己写的文啊！但奇怪的是，好像也没有哪个人站出来制止她，莫非，她们是约好的，写些雷文，演绎一番，找点乐子？

可就在这时，一个红着眼睛的女孩推了教室的门进来，而桌上的女生正好念到“我母后是魔教的圣女，他们叫她白骨花，因为被她杀死的人，骨头上都会开出一朵茶靡的红花。”

李微熹正在心中暗槽“茶靡”是个什么玩意儿，便看到进门的女生像是被人捅了一针一般，疾步冲到那个坐在桌上的女生身边：“李可！你干什么！”

“大作家写了小说，给我们听听呗，琉璃蝶阿殇同学。”李可嘻嘻笑，举起手中的本子，“怎么，不让念？‘而我杀死的人，骨头中会开出白花，这就是我们家族的蛊毒，天下无双’——哎呀，这么厉害呀！”

那个女生气急了：“谁同意你念了！还给我！”

“别这么小气嘛，写得挺好的——天下人都怕我母后，只有我父皇知道，她是个多么脆弱而美丽的女人，宛如冥河边盛放的曼珠沙华……唉你别抢！”

写这文章的女生已经气急，要从她手中把自己的本子夺回来，可李可坐在桌子上，扬起了手臂，“阿殇”无论如何也够不到那个本子。

“哎呀，别拉我腿！”李可说着，跟远处的一名男生使了个眼色，笑着对“阿殇”说，“你别不好意思嘛！大家都可喜欢你的作品啦！”

“你……”

“来，拜读大文豪的作品喽！”

李可说着，竟将那个本子扔了出去。先前与她对眼神的男生弹起来，一把接住本子，然后高高举过头顶来读，仿佛那个本子是一面胜利的旗：“当我父皇许她爱，许她暖，许她一世欢柔未央，她才放弃了她的蛊和她的剑，换上一身如雪嫁衣，迈入粉黛殇颜的宫墙，母仪天下，位同中宫……”

文写得让人不忍心听，怕尬死，场面也糟糕到不忍心看，会生气。

那个女生快要急哭了，她努力去抢那个本子，但男生的个子高，她够都够不上。

他还又往后翻了一次：“端木祺凤眸中带着三分凉薄五分调侃四分不经，问我，丫头，你看到我沐浴了，还有什么不满意……”

尴尬指数迅速提升，李微熹听得牙酸，而乐子人们哈哈大笑，还有人说：“3加5加4等于12，王夏琳你连小学数学都不会吗？”

“还给我，别念了，我乱写的！”王夏玲的脸通红，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就不，偏不，你打我呀，哈哈哈哈。”那个男生吹了一声口哨，突然将本子扔出去，丢给了教室另一头的狐朋狗友。

接到本子的人继续随便翻开一页就读：“他亲吻我的嘴唇，眼泪沿着他刀砍斧凿一般俊美的脸颊流下，我不知所措，只觉得心下酸锐浮胀……卧槽这都是什么鬼才形容，王夏玲你小学毕业了吗？”

王夏玲就像一只追球的小狗，在教室里跟着她被绑架的本子跑，求那些大声读小说的人把她的本子还她——大概那些人也这么觉得，耍弄她，他们挺开心的。

笑声越来越大，终于，她不跑了，她蹲在两排课桌间的走道上，把头埋下去，哭了。

那个本子还在教室空中飞，直到班主任突然推门进来。

他眉尾还贴着一块纱布，那是报到那天跟人打架留下的痕迹。他脸色不大好看：“吵什么呢！整个楼道都能听到你们在吵——那是什么东西？拿出来！”

盛维健步走到最后一个得到笔记本的少年面前，厉声道：“拿出来，别藏了，我都看到了！”

那个少年偷眼看了看蹲在地上哭的王夏玲，只好将笔记本交给了盛维。

盛维一把夺过这个笔记本，翻开看了两页，眉头一皱，紧接着便扯了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之后才道：“这是谁的本子？”

教室里一片安静，王夏玲都不敢哭了，可有人说：“是王夏玲写的小说。”

发言的，正是最初拿她本子的漂亮女生，而盛维对那女孩是挺耐心的，“哦”了一声：“王夏玲，怪不得你的成绩那么差，你上课都在写这种东西？你能写成新概念一等奖是吗？一天天的，心思不放在正道上！”

王夏玲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不敢说。

李微熹却眯起眼睛看向那个女生——方才她矫情朗读时，声音很尖，而跟班主任说话时，声音却变得绵软还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很像开学那天在教室里搞幺蛾子的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