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样,有意思吗?”李薇珑咬着牙说,“我又不管公司里的事情……”
“可文阿姨帮你了啊。”李微熹说,“你会觉得文阿姨是因为心虚才救你,或许,她救你出来,也是为了掩盖她儿子对我做的事,然后,然后你们说不定会翻脸呢。如果这样的话,妈妈以后要和谁做朋友,跟谁说话呢?”
半大的小姑娘,用最平静的口气说着这样的话,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童稚的甜味儿,可是字字句句,都戳在人心底下。
李薇珑伸手握住咖啡杯,隔着薄薄的瓷质,那热咖啡烫手,但也只有掌心和指腹是热的,指尖还是冷。
仿佛被埋在碎冰之中。
她颤抖着呼唤女儿:“熹熹,熹熹,别说了。”
李微熹果然不说话了,她眨着眼望着妈妈,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话对妈妈的影响有多大。
但李薇珑知道,如果自己被人引导而发现那些字痕的话,熹熹现在的猜想就可能成真。
如果失去文卿这个朋友,也就意味着同时失去了文卿的丈夫,她最亲近的两个朋友从此与她翻脸,而她又不会经营企业——那个时候,她还能依靠谁?
她“能依靠”的人,就是最能从这件事上受益的人。
她原本以为,从那天被文卿接出别墅,她就重新夺回了对人生的掌控权。却没想到,有人单单凭借这么一个破本子,就能把她再度陷于致命的泥沼。
虽然这一回,“要本子”是熹熹提出的要求,可是,就算熹熹不说,她也迟早会发现这本子的。
梅阳人虽然搬出去了,但,想办法让她看到这个本子,或者让她看到那些被撕掉的纸页,总是有办法的。
真是猪狗不如!
李微熹此刻却怯怯开了口:“妈,这本子不是我写的,那我的本子呢?是不是被他们拿走了,他们按我的笔迹写了这个……可他们怎么知道裴勋的字体?”
李薇珑深吸一口气:“熹熹,想说什么就说吧。”
“……妈妈!”李微熹嗔了一句,旋即正色道,“我想,这个本子,可能是我们学校的某个人……高忱,或许就是他做出来的。”
李薇珑点点头:“高忱的字写得不错,可能也会模仿别人的字体。”
“而且,他也有机会接触裴勋的作业,我们班杜老师的对桌,就是裴勋他们班的化学老师。”李微熹拿过本子,又翻了翻,“不过,这本子,也有可能是两个人写的……”
“两个人?”
“模仿我的那个人,她的字跟我很像啊。可是我跟裴勋的字一点都不像,同一个人模仿的话,很难在短时间用两种笔迹写这么多字吧……”
李薇珑略略思忖了一会儿:“熹熹,你能弄到高忱的作业本吗?他的作业上应该是有他的指纹的。这个本子,只要经过他的手,也会留下指纹。”
李微熹眼睛一转:“那当然可以啦!”
偷个作业,多大事儿。
虽然偷拿高忱的作业少不得要留下自己的指纹,但,作业本内页里的指纹,总是高忱自己的了吧。
虽然高忱这几天一直请假没来上课,可当他“爸妈”领了结婚证之后,他应该会来……的吧。
总不能一直不来上课,像什么话呢,这么经不住事儿,二世祖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确定这个本子高忱经过手,虽然不能锁死高忱和李微熹之死的关系,但能肯定,差点被飞来横砖砸到的裴家,也要参与到捶死梅阳父子的大业中来了。
这不是挺好的么?惹怒裴叔叔,可就没有被李薇珑一个人对付那么简单了。
裴勋他爸是真能把梅阳这辈子的“前程”锁死在牢里的——贸易伙伴嘛,捷正又是给启峦搞服务的,手上是很有点儿梅阳搞商业贿赂的底料的。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梅阳贿赂过的大佬落马的时候了。
上辈子的这时候,裴叔叔用自家的人脉,将梅阳从这案子里洗了出来,这一回,都不用他反手捶梅阳,只要他不帮忙,事情就好看了。
启峦的新任董事长,说不准还能反手诉梅阳侵吞公司财产搞权钱交易呢。
这一切希望,目前都着落在高忱的本子上。
果然,第二天,高忱出现在教室里了。对同学们好奇或关切的询问,他统统答以“我爸妈复婚了,跟他们出去玩了两天”。
在一片“恭喜”中,李微熹盯住刚刚抱着英语作业进门的齐妙。她匆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将作业本放在桌上,招呼道:“大家自己拿啊,我出去一下。”
——一看就是肚子不舒服,要去卫生间了。
在一群人都拥挤在高忱身边的时候,李微熹快步上前,翻开作业堆,第一时间抽走了高忱的,然后用自己的练习本当掩护,把高忱的本子裹挟而去。
她看着非常平静,还翻开本子扫了一眼自己的习题,订正了一个写错的单词,才把本子们收进桌肚里。
等齐妙回来,收拾了一下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作业堆,把它们发下去时,已经快上课了。
高忱并没有收到自己的本子,下了一节课再去问,齐妙当然不认。
“你不是没有交吧?”她站起身,亮出整个座位,说,“我这里哪里有你的本子,你自己搜!”
——当然是搜不到的,高忱却反驳她反应这么大是心虚,气得齐妙瞪眼睛。
“真搞笑,贼喊抓贼,”她气咻咻吐槽,“他家真是要破产了啊,三毛钱本子还要来跟我叫嚣一番,我捐十个给他好了!穷鬼!”
李微熹抬抬眼皮:“你捐十个给我吧,我是真的穷,连破产的余地都没有。”
齐妙立刻打开书包拿了两个新练习本给她:“只有两个了。”
李微熹厚着脸皮接受了她的馈赠并对她比心:“下次数学考试包在我身上。”
“我不要作弊,你给我讲题!”齐妙扫了高忱一眼,加大一点音量,“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我可不像有些人,考试收纸条——有本事中考也收纸条呀。”
“哎呀,人家没本事中考收纸条,人家家里有钱买分呀。”吐槽高忱少女组组员甲飞来一句,“本校高中也就是一分十万而已,人家是大少爷,怎么会付不起这百来万呢。”
高忱听着这话尖锐刺耳,可他只能咬牙当没听出她们在内涵他。
他能怎么样,跟女孩子们吵架?
男生可以在背后说某个女孩儿是三八,是碧池,但当着面跟女生争吵,不管是赢了还是输了,无疑是很没有脸的行为。
十几岁的男孩子,脸比天大。
不过,想想这些自以为了不起的女生,在今后的日子里终将归于平淡,最后没有一个混得有他好,他也可以做个深呼吸,大气一些。
这时的他,倒是还不知道,自己的本子已经到了沈乖乖手里。
更不知道,这本子上有两个指纹,都和那个日记本比对成功了。
“那另一个指纹是谁的?”李薇珑第一时间打来电话里问女儿,声音都发抖,“那个人也是你们学校的人,也是能拿到高忱本子的人,那个人的指纹,也在内页上……”
李微熹:???
所以那个人是杜老师吗?老师批改作业倒是有翻本子的必要,但是,如果杜老师帮高忱干这事儿……
怎么想,这也不像是特级教师干出来的事儿!
首先,杜老师不会那么闲,其次,她也不会那么缺德。
“妈你对比过杜老师的指纹吗?”以防万一,她还是问。
“对比过了,不是。”
李微熹松了一口气。不是老师,那么,要么是抄高忱作业的,要么是替高忱写作业的。
这可怎么查呢?谁会拿着高忱的作业——安琪她们那帮小姑娘?
她回教室就戳戳齐妙:“妙妙,高忱的作业,是他自己做的吗?”
齐妙:“不是啊,经常是安琪写的,安琪模仿高忱字迹的本事一绝。”
李微熹一怔,内心狂喜。这算不算得来全不费工夫?
再去偷安琪的作业恐怕不太合适,他们一伙人作业接连丢失,显然不太正常,而让齐妙天天闹肚子,也委实有点缺德。
李微熹决定用另一种方法搞安琪的作业本。
于是她当晚回去就找了排到早班、现在正在宿舍轮休的张雪竹:“雪竹姐,借两个弟兄给我好不好?”
张雪竹最近的精神委实不好,在接连的打击下,她连活下去都像是一种惯性——但她仍然是热心肠的大姐头,打起精神问李微熹:“你要干什么?”
李微熹把新换的手机树到她面前,全彩屏上是一个女生的脸。
“这个人,我们班的,叫安琪……”
“……她欺负你了?你要找人揍她?这得找几个姐妹去了,我兄弟们不打女人……”
“不是不是,怎么能打人呢,万一人家爸妈报警多不好——咱们以德服人,把她的作业抢走就行了。”
张雪竹:“啊?抢她作业?”
“对啊,”李微熹理直气壮,“抢钱犯法,抢作业不犯法,再说,她就算跟她爸妈老师说作业被抢了,有人信吗?抢到她本子拿给我就是啦,可别搞坏了,我还有用。”
张雪竹都忍不住笑了:“……人家怎么得罪你了,真缺德……说吧,连抢几天?”
“……一天就够了,不需要太多天,不然她干脆不写作业了怎么办,那抢她作业还有什么乐子可言?”
李微熹眨眨眼,假装这只是学生们闹矛盾而已。
张雪竹果然宠溺地答应了——她很喜欢帮助别人的感觉,更何况乖乖对她也好,还偷偷帮她用热水温袋装牛奶呢。
受过欺负的人,别人的每一点好她都记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