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微熹去学校没看到高忱,齐妙去老师那里试探也没试探出个结果。
她就知道,高忱大约是被警方带走了。
虽然是未成年人,但制造爆炸案,还出了人命,“未满十八岁”的免死金牌效力就要打折了。
这事儿只要查实了,虽然判不了死刑,也不大可能无期,但十多年大狱跑不掉。等十几年过去,他还能干什么?面对一个彻底废掉了的人生,面对他丧尽天良杀人害命地折腾了这么久,最后的下场还不如上一世的结局……
真就是报应,可只要他人还活着,这报应就没完呢!到时候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不能让高忱好好活着!
她心知高忱这回是真完了,可“讨厌高忱小分队”的小伙伴们不知道。她们也看到高忱不见了,猜测的方向却很不对劲——
“高忱没来,安琪今天也没来。”
“他们能干什么呢?私奔吗?”
“怎么可能,昨天安琪是被警察带走的,说不定是高忱的爸爸给安琪的爸爸送礼被抓了?”
“那也跟孩子没关系啊,大人的事情找大人不就好了吗。”
大家猜来猜去,还是觉得大约是大人犯了事儿,叫孩子去协助调查而已。大家都是不满十五岁的少年少女,谁能想到,同学们中会有一个人,策划了那场轰动全市的爆炸案呢?
思路还是太窄啊,姑娘们!
可出人意料的是,当天下午,高忱又出现在教室里了,只是手臂上佩了一朵白花,神情也憔悴惨然得很。
别说上午悄悄八卦的小姑娘们,就连李微熹也吃惊。这会儿她是想到了,高忱这辈子有妈了,可以给他妈戴孝了,但是……但是林佳藕都死了几天了,他昨天还没别那朵小白花呢。
有和他关系好的人去问,他只说是妈妈过世了,再问,就说是意外。
绝口不提爆炸案。
对一个刚刚失去妈妈的少年,大家只能纷纷给予安慰,劝他想开点儿——可也就是安慰了,说完那些“节哀”之类的台词,大家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并没有谁会陪着高忱一起哭。
而高忱……高忱在众人从他座位边散去后,也是只发了一会儿呆,就摸出了手机,按来按去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倒并不像是太悲伤的样子。
李微熹收回了目光,她只是困惑,如果高忱上午是被警方带走了,怎么这会儿他还能出来?如果不是……那他是去做了什么呢?
连她都想不明白啊,林佳藕人都已经下葬了,高忱总不能是去墓地,跟他妈聊了一上午的天吧?
直到下午放学,李薇珑亲自开车来学校门口接她,这个谜题才解开。
她坐上副驾,看着李薇珑一脸笑意,忍不住也跟着笑问:“妈妈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李薇珑迟疑了一下,然后摘了墨镜,认真地看住她:“熹熹,你告诉我,你怎么看你爸爸?”
“我爸爸?我……没什么看法。除了知道他是我爸爸之外,他就跟没有存在过一样。”李微熹有些迷惑,但还是据实以告,“也不好,也不坏,像个影子。如果没有高忱和他妈妈的话,大概就是这样吧。”
“那有了高忱和他妈妈呢?又是怎么样?”
“觉得他是人渣。”李微熹说。
“你爱他吗?”李薇珑又问,“虽然他是你的父亲,但……你爱他吗?”
李微熹迟疑了一下,她甚至怀疑,莫非是梅阳拿出了什么有诚意的东西来求李薇珑复合,而李薇珑心动了,所以为此试探她的态度吧?
不是说好了,再也不跟渣男玩儿的吗?跟渣男心软,这使不得啊妈!
“他的女儿已经死了。”她咬着牙,小声说,“虽然我在,可他给我的血肉之躯已经化成骨灰了,他明明很可能知道那件事的真相,可他闭嘴了。他不要我了,妈妈,是他不要我的!”
李薇珑松了一口气,从女儿的回答里,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就好。我还怕你在意他的——他今天被抓起来了,我怕你知道了会难过。”
李微熹并不难过,但她诧异:“什么?怎么又被抓了?”
她是真的吃惊了。上一次被抓,是因为他“绑架”了李薇珑,还被李薇珑举报□□。可最后,公安没有在他家和他的车上找到毒品,外加有人保释他,他也就出来了。
“这次,基本确定了他就是爆炸案的主使了,”李薇珑说,握着方向盘的手无意识地加了几分力气,“他应该不会再出来了。”
李微熹一愣,一脸问号来不及收:“他是爆炸案的主使?”
“对。上午警方得到了新证据,顾律师问到过的,应该是能确定下来了。”
上午,又是上午。
“什么新证据?”李微熹追问。
“一个手机,藏在他卧室床头柜下的暗格里,手机里头有给那个小偷打电话的记录,时间也和运营商那边调出来的时间对得上。”
所以,当初不是用安琪的手机打的电话,而是抽出了安琪的电话卡,安在了梅阳的某台手机上?可是,梅阳没有道理想害死李薇珑啊。
“就凭这个手机,就能定罪吗?”李微熹皱着眉头问,“我总觉得,那爆炸案不是他干的。炸了房子对他有什么好处吗?那天他不是还求妈妈和他复婚吗?明明他最在乎的就是财产,在不确定能不能复婚成功的时候,他怎么会策划一场爆炸,炸掉一座价值千万的豪宅呢?”
“说不定这就是他的手段呢?”李薇珑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梅阳,正如李微熹对高忱一样,她说,“或许,他就是想用这种方法,让我对他感恩戴德……”
“可是,可以骗人感恩戴德的方法多了啊,哪怕安排个喝醉了酒的疯子,在你们谈话的时候闯进来,挥刀吓唬你,然后被他制服,那代价都比炸一座别墅小多了。别墅里是常年有人的呀,只要炸了,就是人命案子,被抓到是要掉脑袋的。他要是真有为了钱不顾一切的勇气,当初我出事之后,他乘机杀掉您,可比炸掉别墅容易多了吧?之所以不动手,是因为他不需要你的钱吗?是因为他不敢背人命官司吧?”
李薇珑想反驳女儿,可话到嘴边,却真说不出来。
梅阳的确不是那种为了达到目标能孤注一掷的人,也正如熹熹说的,当初刚刚失去女儿的她,的确悲痛欲绝。
后来也想过,如果那会儿梅阳去弄点儿精神类的药物给她用,说不定她就会在药物刺激下做出什么傻事来。
可他没那么做。
不是因为有情,是因为滑头。就算她死了,他也希望自己的手上干干净净,至少不能让警方抓住破绽。
为了骗前妻复婚,把她家价值千万的豪宅给炸掉,还顺便弄死几个人——这确实不合逻辑。
“而且,如果真的是他做的,那他为什么不把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处理掉?为什么不把这个手机毁掉?先前警方追踪那个号码的时候,也只跟了手机号,没有跟某台固定的手机吧?只要没有这台手机,和小偷联系的事儿,根本就和他扯不上关系啊。”李微熹接着灵魂发问。
李薇珑一脚踩在了刹车上,后头立刻传来一长串尖锐的刹车响声——万幸她的车贵,后车谨慎地保持了车距,没有发生追尾事故。
但李薇珑顾不上后头的骂声,她飞快地把车停到了路边,开了双闪,盯着女儿:“你是说,这个手机是别人放进他的房间的?他是,冤枉的?”
李微熹反问:“妈妈希望他是冤枉的吗?”
当然不希望,李薇珑希望梅阳这个畜生死,如果不死,也要在牢里度过后半生才对。
可是,如果他真是冤枉的,而策划爆炸案的人还在外头,那危险就还在她们身边啊。
“熹熹,你怀疑是高忱干的。”她说,“是不是?可他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怎么能有这个本事干这种事呢……”
他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是上辈子就盯着李家的家产,而不知为什么死回了这一世的人形秃鹫。
这话不能说给妈妈听,她只能说:“大概有人在当魔鬼这件事上也有常人不及的天赋吧……”
“那,你说主使是高忱,那你的理由是什么?”李薇珑问。
“第一,如果妈妈死了,就再也没有人会追查我的死因了,而我的死跟他脱不开干系,他有为了掩盖马场事故的真相而制造出下一场血案的动机;第二,他曾经有过把伪造的证据放在别人家里的历史,那个日记本,妈妈还记得吗?那个人也是他的父亲,他或许也能直接进入那个人的房间;第三,安琪是跟他互换的手机,如果没有他的同意,那个人怎么可能得到安琪的手机卡呢?更别说,还装在另一个手机里打电话。”
李薇珑点点头,示意她接着说。
“嗯……还有啊,那天警察不是搜索过那个人的房间吗?难道没有发现他床头柜底下有个手机?当时就没有想过,看看这个手机跟谁联系过,会不会是毒贩子……说起来,那天,警察看到过这台手机吗?”
李薇珑想了想:“如果那天警察没有见到过这部手机,是不是就可以认为,手机是后来才被人放进去的?要是这么说……还真的很有可能,是高忱干的了?”
“我是这么觉得的,而且会有这些疑惑,也很正常吧?如果有人问他这些事,他会不会乘机反咬高忱一口呢……毕竟,如果主犯是高忱,只需要坐牢,如果是他的话,可能会死啊。”李微熹说。
李薇珑看着她,迟疑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好,明天我会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