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红楼梦》的公演极其成功。以湖东剧社的实力加上东湖星熠公司在背后的宣传造势,演出城市还未到三分之一,余票就已经兜售一空。湖东剧社临时决定在附近城市联系加演,将这难得的火爆局面维持下去。毕竟近年来传统艺术日趋衰微,这次演出能如此火爆,也与乔帆自带的流量有关。
如果能借此机会向年轻观众普及古典戏剧,日后无论从收入还是名气上,湖东剧社定能扭转之前惨淡经营的局面,没准还能冲出国境走向世界舞台。
连日来的超负荷工作令乔帆无比疲惫。往往等演出结束在后台卸下头套和脸上的油彩时已是深夜,她作为主演还得和其他演员与琴师、灯光师进行常规总结,归纳本场演出的不足之处,还得具体提出解决办法。这些都是沿用老社长奚宁的演出规矩,毕竟能在艺术寒冬中使湖东剧社靠着戏迷的口碑活下来,这位功不可没的老社长自有一套方法。
经纪人金雪一直不太支持乔帆参与湖东剧社的现场演出,作为拥有对金钱敏锐嗅觉的成功商人,总觉得昆曲演出的酬金和影响力与偶像剧和广告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不过公司上层对此倒是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毕竟湖东剧社是东湖星熠投资的,而且公司手下明星多,乔帆顾不过来的剧正好让其他女星顶上,也避免资源过于集中导致的风险。
乔帆巡演的日子里,金雪看着邮箱里越积越多的试镜邀约,唉声叹气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拨通了谭芹芹的电话。
“芹芹,这几天你们怎么样?”
“小乔姐忙着加演挺累的,我这边还行。”谭芹芹正和乔帆坐在保姆车里,只能系好安全带,不明就里的打开了笔记本,“金姐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这样,我发几个剧本到你的工作邮箱里,有空让乔帆瞧一眼。目前她的工作安排到下半年,我觉得不算满,都不是女一号。这样,你尽量劝乔帆同意轧戏,现在公司旗下的演员们竞争都挺激烈的,今年因为公演她都已经落下别人一截了。”
谭芹芹担心的瞟了在旁边打盹的乔帆,“小乔姐现在正在休息,等她醒过来我一定传达。”
金雪想着谭芹芹社会经验不足,口齿也笨拙,估计劝不动一意孤行的乔帆。挂了电话之后,金雪打开电脑给谭芹芹发剧本,顺便浏览了下微博。
今日热搜头条与萧秋晚相关,涉及到他几年前在仁川举行的亚洲棋联友谊赛半决赛中与韩国选手的对弈。在此次半决赛中,韩国棋联副主席、年过五旬的老将金夏冬以三子之差负于萧秋晚。而从历年的比赛积分来看,金夏冬早已过了状态巅峰七八年,之前连连惨败日本选手小田令子和秋宏俊一。而这两位日本国手又一直是萧秋晚的手下败将。
这次比赛秋宏俊一因病缺席,小田令子则在半决赛中败给了最后拿到银牌的泰国选手,这结果让整个日本围棋界都觉得难以置信。而围棋水准衰微多年的韩国人则因金夏冬拿到的通牌欢呼雀跃起来,甚至像世界宣布围棋起源于韩国,金夏冬本人的商业价值则随之水涨船高,代言费用甚至达到了六位数的美金。毕竟只输了萧棋王屈指可数的几目棋,而此前在萧棋王与其他选手的比赛中,小田令子和秋宏俊一最好的战绩也输了七八目棋。
日本围棋协会宣布已经向世界围棋联盟递交了有关萧秋晚赌棋的有关材料,还在国内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暂停与萧秋晚有关的一切活动。
而萧秋晚的微博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上一次登陆是在几天前,点赞了乔帆的演出照。
金雪祖籍南京,对于日本这个国家从来都无感,而韩国相关也只关注过韩剧女演员的整容手段和女团练习生的培养模式。不过从来高冷的萧棋王能在萍水相逢后点赞乔帆的剧照,金雪还是十分意外的。
对此同样觉得意外的还有乔帆本人。在机场的时候她急于澄清误会,对萧棋王的态度其实没那么友善,现在想来自己都脸颊发烫。不过看棋王本人的态度还ok,应该是没往心里去。
“小乔姐,咱们英明神武的经纪人金女士在电话里建议结束汇演后开始轧戏,你觉得怎么样?”谭芹芹用手托着脸,小心翼翼地问。
乔帆没精打采的看着窗户外的车水马龙,强忍着剧烈的反胃感,“我没意见,不过最多只能同时跑两个组。”
谭芹芹看着身边人苍白瘦削的脸,从随身携带的化妆包里找出腮红递了过去。待会下车时估计会有公司事先安排好的记者抓拍,她已经习惯随时随地都得注意形象。
“小乔姐,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你为什么现在还坚持参与昆曲的巡演。金姐总抱怨这个又累又不赚钱,别的女星巴不得尽量多接日进斗金的活儿。只有你,不但现场演出要花大量精力,为了上台平时每天再忙再累都得吊嗓子压腿。”
乔帆知道在人人”向钱看、向厚赚”的经纪公司里“多数人都觉得她傻和不懂变通,于是收回目光,用赌气般的口吻问道:“你觉得我演得怎么样?”
“虽然听不懂那些词,不过光看意境就能感觉极美。”谭芹芹回忆着结束时台下经久不息的掌声,“观众们也很热情,所以湖东剧社才趁热打铁的加演。”
“我的恩师奚老坚持上台直到花甲之年。”乔帆若有所思,“你上次回剧社看到我当年的房间还空着,人人都以为是剧社想以我为目标激励其他人,殊不知其实是奚老和我商量后的选择。签约东湖星熠的时候我欣喜若狂了好久,后来冷静下来去找了很多娱乐圈里的资料,才发现这其实是一条最艰险的天路。”
“我总觉得,娱乐圈里普通人想要红、红多久是个彻底的玄学。美貌、敬业程度、公司人脉都只能起助推作用,关键还再于老天爷肯不肯网开一面给机会。你看各大经纪公司,青春年少的练习生如过江之鲫,上了年纪还能在电视上演配角的却寥寥无几。”乔帆的笑容镇定中带着几分无奈,“如果真的注定有一天会过气,回湖东剧社继续唱戏也是个不错的退路,许多戏曲演员到五六十岁观众还趋之若鹜,排演起新戏照样一票难求。”
“说来有意思,别人出道的时候想着如何日进斗金、要成为国内最大牌的明星,我却默默留好了退路,觉得不被抛弃已经是万幸。”
谭芹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这些话不必告诉金姐,不然肯定又要被笑话。”乔帆见保姆车降低了速度,感觉已经离酒店不远,转身拿出鸭舌帽戴上,又将帽檐压得低低的。
在谭芹芹的帮助下终于从□□短炮的轰炸中突围到了房间,刚一进门乔帆就觉得腿脚发软,胸腔内被一股剧烈疼痛席卷着,视线中的陈设也近乎重影。她咬咬牙,想摸出手机打电话让助理来一趟,却发现双手无力的哆嗦着都已经不听使唤了。
她只能无力的歪倒在床上,尽量放平身躯保持呼吸通畅,浓重的眩晕排山倒海席卷而来,意识也终于坚持不住开始慢慢涣散。
仿佛在黑暗幽冷的废墟中被遗忘了一个世纪,直到察觉身边似乎有人在推自己,乔帆才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谭芹芹正满脸焦急的坐在床头,手里捏着张房卡,床头柜上还放着打包好的海鲜粥。
乔帆扶着谭芹芹的胳膊坐起来,“你怎么来了?”
“刚才演雪雁的喊我出去打牙祭,发现这家海鲜粥味道不错,就想着带点儿回来。你打电话也不接,我让住隔壁的琴师来敲门也没人应,只好匆匆赶回来,从前台拿了房卡进来。”谭芹芹扬了扬手机,“我急的都快跟金姐打电话了。”
“没事儿,就是前几天演出太累,一不小心睡着了而已。”乔帆忍着还未完全退去的眩晕感,伸手就要去端床头柜上的粥,“谢谢你,有好吃的还想到我。”
没想到谭芹芹一把按住了乔帆的手,“小乔姐,明天剧团没演出,咱们去趟医院吧。上次在机场洗手间你就大吐特吐,今天又晕了过去,这可不是短暂劳累就能解释的。”
乔帆虚浮地笑了笑,“哪有那么娇贵了?在机场吐是因为天气不太好遇到气流晕机而已,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可之前在片场拍绑架的桥段时,哪怕被塞进后备箱蒙上眼睛绕了半座山你也没晕过。”谭芹芹固执的摇了摇头,“去检查下吧,不然我只能跟金姐汇报了。”
“好吧好吧,你帮我预约附近的玛嘉烈医院。”乔帆明白拗不过固执的谭芹芹,又怕被看出端倪,只好答应了。庆幸玛嘉烈医院在全国各大城市都设有分院,不然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