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恶性细胞骨髓，扩散到身体各处，肺部有伴随性多发结节。”七天之后，乔帆独自来到玛嘉烈医院，坐在宽敞明亮的专家诊室里，得到的确是噩耗。

乔帆深吸一口气，稳住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那么，医生，请问我该怎么做？或者说，以目前的医疗技术，还有救没有？”

“请乔小姐稍安勿躁。您应该相信现在的医学手段，坦白来说，病情是挺严重的。而且由于先期症状具有强烈的隐蔽性，坦白来说，已经过了最好的治疗时间。不过要相信，即使是从现在开始配合治疗，也会有痊愈的可能性。不要放弃希望，愿上帝保佑您。”

面诊的专家是一位中年的白人女士，微胖，湖蓝的眼珠闪烁着水漾般和善的光芒。女医生慈祥的看着面前忧伤的姑娘，努力将话语说的委婉些，可有限的中文能力却表达的词不达意。这位虔诚的基督徒愿上帝怜悯面前如鲜花般美丽纤细的女子，让她逃出死神的魔爪，尽管从现代科学上来看，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善解人意的护士把纸巾递给乔帆，她抽了一张握在手里轻轻揉搓着，“也就是说，我很可能会因这个疾病而丧命，对吗？”

乔帆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的女士，“请您把真相说出来，作为病人本人，有权利知道真实情况。”

女医生于乔帆对视片刻，尽管于心不忍，也不愿欺骗这位目光清澈如月光般的姑娘。迟疑片刻，便示意护士把整份装在粉色信封里的病情诊断书交给她，“本来这个是要寄给您的紧急联系人，既然您执意探求与病情有关的所有，那就亲自签收吧。”

乔帆抓起笔，在签收单上龙飞凤舞的签了名，然后递还给护士。

“治疗会很痛苦，但哪怕刺骨的疼痛，也是充满生命力和希望的。”护士柔声安慰道，“我们医院有过这方面的治疗经验，仪器也是国内最先进的。”

乔帆坦然的笑了，“你看我现在能吃能睡，或许远没有诊断书说的这样严重。”

“如果不控制，病程将会发展的很快。乔小姐，我知道您是一位有名气的演员，想必工作安排一定十分繁忙。但请您以健康为先，尽早安排住院，进行放疗、化疗、以及免疫疗法”女医生操着奇怪的口音劝说乔帆，“总之，您还这么年轻，等战胜了病魔，依旧有一个光明的前程。”

“听起来，这个病很难治，而且治疗过程很痛苦。”

“会有一些不适，但是在我们医护人员的共同努力下，只要患者配合，一定会在保证疗效的同时把痛苦降到最低。”护士在一旁安慰道。

“我可能还想去其他医院检查下，毕竟这么严重的疾病，又没有听说过，说不定是你们误诊。”乔帆把诊断书放入随身带着的背包里，优雅的点点头，“谢谢二位，我先回去了。”

在女医生遗憾的目光中，乔帆踩着高跟鞋，步伐轻盈的离开了诊室。柯青的司机早已开着辆最新款的宾利轿车在外恭候，乔帆熟练的坐进后排，给谭芹芹发信息说检查结果出来了，除了体内有些炎症之外，一切安好。

谭芹芹回信说金雪已经向公司说明情况，公司可以给她减轻部分工作量，甚至安排休一个长假。毕竟现在新人倍出，诺大的东湖星熠公司没必要把资源全部压在乔帆一个人身上，尤其是金雪手上还有其他年轻貌美又肯拼搏的小明星的情况下。

此时已临近傍晚，又撞上周末，回城的路分外拥堵。宽大的宾利轿车夹杂在长龙中，缓缓地向前爬行着。乔帆百无聊赖的望向窗外，斜下的夕阳给周围的车流镀上了一层金色，冰冷的金属质外壳在阳光的作用下瞬间变得绚丽而耀眼。再往远处看，树木、楼房、在建的工地、穿校服的学生，好个生机勃勃的盛世繁华。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乔帆静静地想，可惜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便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不明就里的司机师傅忙问乔帆是不是不舒服了，乔帆只说昨夜没睡好，想尽快回别墅补补觉。

“唉，我也是没办法，谁叫这条路堵得这么厉害呢？”司机师傅无奈道，“之前柯先生也最讨厌堵车，很多时候宁可睡在工作室里也不愿回家，总说不希望把生命浪费在路上。”

“这么说柯先生不经常回别墅？”

“那到也不至于，毕竟没有灵感的时候柯先生通常要在市中心玩到后半夜，那时候堵车就会缓解很多。而且每次他都基本喝多，刚一上车就呼呼大睡，对时间也不那么敏感。”司机师傅轻踩油门，“要不您也睡一觉，过会儿就到家了。”

听了这话，乔帆靠在宽大的后座上闭目养神着。过了会儿发觉实在睡不着，便掏出手机在网络上搜索起自己的病情来。

等回了别墅，她做贼似的第一时间闪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信封藏到拉杆箱的最里层。在路上已经想清楚了，既然没有人能分担她疾病的痛苦，那不如和朋友一起轻松而欢愉的渡过最后时光。反正她在网上看到的信息都说这个病治起来极为疼痛，家属们往往花费巨资也没能挽救病人的生命。与其这样，还不如保守治疗，至少病人在亡故之前不会遭遇痛苦。

第一时间，乔帆给金雪发了条微信，说自己有些厌倦娱乐圈内的光怪陆离，想休息一段时间。

“我和谭芹芹说的那些你当真了？”金雪的电话一下子打了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反问，“你不是不知道公司刚上市，竞争对手强劲，你又是目前签约艺人中人气最高的之一。一意孤行下去对你自己和公司都不好，乔帆，我希望你想清楚，毕竟这一路上公司和你经历了许多艰难险阻。”

乔帆捂着手机，死咬着嘴唇没说话。

“是不是谈恋爱了？”金雪关切道，“不至于啊，昨天我还跟骆总通过话，他说支持你在娱乐圈内的发展，哪怕最后终成眷属，选择权仍然在你自己手上。”

“不是骆总，没有谈恋爱。”乔帆深深叹了口气，“我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而且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前一阵公司面临着上市，所以强行逼自己撑下来。现在有新人了，公司也稳定，我想放纵一段时间。”

“所以，你真的打算彻底放下所有工作？”金雪的声音听起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这样的话公司只能将你雪藏，具体时间得由董事会来定。这个决定太重大，我作为总监级别都实在没有办法帮到你。”

“那些长篇电视剧还是给其他女艺人吧，我相信公司会安排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乔帆清了清嗓子，“综艺、广告类如果公司愿意给资源的话我愿意尽量配合。毕竟工作量小，精神压力也不大。”

“乔帆啊乔帆，我说你什么好呢？”金雪恨铁不成钢的抱怨起来，“之前你总跟我说，希望稳扎稳打，努力提高演技获得观众认可，不愿做纯粹的花瓶、走黑红路线的话题女王和流量艺人，以及只会傻笑的广告明星，我真没想到你如今居然主动跟我提出要走之前最反感的路线，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

“我累了。”乔帆有气无力道，“这么多年我辛辛苦苦辗转于片场间，可又得到了多少？我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勤扒苦做得到的比别的公司那些走流量路线的小明星要少太多，有些电视剧的片酬甚至不到那些艺人通过ai换脸的零头。而且几乎每次都遇到苛刻的导演，越严肃大制作的班底对演员要求越严，现在想想过去年轻气盛，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如今我在女明星里已经不算最年轻的了，想趁着还有热度赶快转型套现行不行！”

金雪被乔帆这番语无伦次的说辞惊呆了。乔帆从出道起就跟着的金牌女经纪人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之前全公司最敬业的艺人会突然性情大变，甚至带着不可理喻的疯狂。乔帆的收入的确在同咖位的艺人中不算高，其中很大程度是由于要将精力分流到湖东剧社的排练和汇演上。

为此金雪还给公司董事会写过说明，其中提到乔帆想走昔日老戏骨的常青树路线，打磨演技，厚积薄发。这在目前娱乐圈浮躁的风气下是极为难得的，也希望董事会不要揠苗助长，给这位带着几分理想化的青年演员成长的时间和空间，假以时日，乔帆定能成为业内屈指可数的金牌艺人。

而如今，乔帆亲口提出，要停止接戏，走赚快钱的流量明星路线。金雪烦躁的抽完一根烟，依旧觉得难以置信。她想了想，拨通了谭芹芹的电话，决定用自己的丰富经验找单纯的小助理套出真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