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经纪公司知道吗?”萧秋晚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信息过来,乔帆回了个摇头的猫咪表情。
此时的萧棋王把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推开椅子大步走进室内。夕阳余晖透过窗户把充满历史感的陈设映成古铜色。硕大的“d”字装饰分散在各个不经意的地方,时刻提醒着神经敏感的他。
“这一切都是带着原罪的。”萧秋晚盘腿坐在沙发上,喉咙里堵得慌。杜白这几日处理自己在罗马的投资项目了,冯临渊则忙着医院的工作,身边只剩下母亲留给他的老管家。不过管家年事已高,长年累月的古堡生活也不知不觉沾染上了许多刻板习气,让此刻的他并不愿意靠近。剩下保洁之类的工作人员都是从附近村落中找来的当地人,带着浓重口音,一开腔就让萧秋晚没了聊天的兴致。
这座古堡本来就应该如传言般死寂,如果不是自己的一般华裔血脉,他的人生本就应该做一个晦暗无光的潜伏者,坐拥巨大财富,深居简出,让一切起居都带着神秘色彩。萧秋晚随手从茶几上的紫檀棋盒中拈出一黑一白两枚棋子在手中握着。
棋子是用羊脂白玉与黑曜石手工打磨而成,也是当年他拿下全意大利冠军时对自己的奖励。那时候还被冯临渊取笑了好久,说这东西既不能吃也不能穿在身上走出去显摆,拿来练习还得小心翼翼防止磕了碰了,买了实在浪费钱财。
萧秋晚在内心暗笑冯临渊土,放眼这座古堡里的陈设,又有哪个是真正实用的?还都带着些阴森森的气质,晚上不开大灯乍一看还瘆的慌。但这连带他本来的姓氏都是世代尊贵的体现,那些大腹便便的暴发户们绞尽脑汁都得不到的。
虽然他萧秋晚自幼就知道,哪怕再努力,有些东西也终究无缘。想到这里,他眼中不知不觉浮现出在罗马展出的那副乔帆的肖像油画,画中的美人粉面桃花,风情万种,飘逸的衣裙连带着满头珠翠精致的仿佛是一件穿越千年的艺术品。但镜框外的本人则灵动而洒脱,优雅的套裙勾勒出姣好的曲线,皎白的面容淡妆浓抹总相宜,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又念起方才乔帆发送的已弃疗三个字,仔细想想终究是不忍,萧棋王慢慢回复道,“要不要来欧洲治疗?这边环境优美,节奏也慢,很多北美和印度高科技老板们都喜欢过来度假疗养。”
此时乔帆已不胜酒力,歪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手机被扔在地摊上,轻微的震动声并没能唤醒她。窗外的明月被乌云遮住,室内昏暗一片,只剩下墙壁上的猫头鹰挂钟传来不知疲倦的“滴答”声。
萧秋晚很久也没等来乔帆的回音,心烦意乱的他决定开车去罗马找冯临渊,顺带叫杜白去亚洲超市买一盒莲蓉蛋黄月饼。过去他从来不爱吃这种甜腻的东西,不过今日是中秋节,还是凑热闹应景一番,反正吃不完的可以交给冯临渊,这家伙一直惦念着国内的点心,又弑甜,月饼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照单全收。
在医院外昏黄路灯下看到眼熟的超跑时,困得迷迷糊糊的冯临渊一下子精神起来。萧秋晚摇下车窗,碧绿的眼睛玩味的上下打量了眼眶淤青的冯大夫一番,又轻佻地勾了勾手指,“上车!”
冯临渊乖乖的坐上副驾驶,随手翻出瓶矿泉水咕嘟嘟喝了几大口,恨恨地说:“真是见了鬼了,这次的手术又比预料中延长了几个钟头。”
萧秋晚一转方向盘,“都做主刀这么久了,怎么还骂骂咧咧的?”
“你是不知道,这些膀大腰圆的白人吃的肥胖,又不活动,血管脆的跟纸糊一般,内脏也被油脂堵塞产生病变。你不知道,刀子一划开腹腔,满眼都是流动又粘手的白色油脂,拨拉好一会儿才找到内脏。要担心麻药不够,又要担心术后大出血和感染”冯临渊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皮,“有吃的没?”
“在旁边铁盒子里,双黄莲蓉月饼。”
“太好了,dennis,知道你最心疼我。”冯临渊惊喜的回过身,手一勾就拿过月饼盒,三下五除二就拆了包装,拿出一枚沉甸甸的月饼来。“还是香港产的,真不错,想不到你现在对点心也有了这么深刻的认识。”冯临渊掰开月饼,捻起金灿油润的一整枚蛋黄塞进萧秋晚嘴里,“我刚下手术台饿的两眼都发黑,问那些护士要吃的,结果人家说只有葡萄糖水和巧克力。那些东西想想就觉得喉咙腻得慌。”
萧秋晚艰难地咽下蛋黄,瞟一眼津津有味啃月饼的冯专家,心想:你手里的东西不也一样腻么?
“dennis,你不是一向不重视节日么,怎么今天忽然想到来找我。”冯临渊吃完一枚月饼,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亮叹了口气,“本来我爸妈要我跟他们一起回台湾过年,但早就安排好了手术,病人情况又危急,根本安排不过来。”
“没事,想着好久没跟你出去浪,所以过来了。”萧秋晚轻车熟路的掌控着跑车,来到城西的酒吧街上。“其实想想国内也挺好的,许多店铺都营业到深夜甚至通宵,不像在意大利,随便找个夜间经营的店铺都得绕半座城市。”
冯临渊想到网上关于萧秋晚那些沸沸扬扬的恶评,无奈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意大利土人又懒又蠢,所以科学家和医务工作者许多都是从亚洲引进的。”
萧秋晚等着翡翠般的瞳仁,没有说话,冯临渊显然是忘记了自己也带着一半纯正的意大利血统。不过他母亲那边刨根究底起来倒也不算是真正土人,毕竟往上数五百到一千年,欧洲数得上名号的贵族们都跨越领地和国境相互通婚,光是血液里光是他自己知道的就带着德国和罗马尼亚以及法兰西的基因。
两人在酒吧街尽头找了间通宵营业的咖啡馆坐下,冯临渊点了些香肠之类的热食,又叫了两杯焦糖玛奇朵咖啡。
“我在园子里关久了,想透透气。”萧秋晚打开月饼盒,又拿了两枚蛋黄月饼送到冯临渊面前,“这是杜白买的,不用谢我。”
冯临渊笑着叉了块滚烫的烟熏香肠吃,这些带烟火气的食物可比医院自动售货机里贩卖的那些冷冰冰的三明治让人垂涎许多,虽然从医学上讲,烟熏香肠这种经过腌制和熏烤的肉制品含有致癌物,远不如冷切三明治健康。
“咱们有多少年没能一起过中秋节了?”冯临渊掰着手指数,“之前你不是有比赛就是安排了商演活动,再往前我又在医学院里读书,每天都担心自己被那些严苛古板的教授们打不及格。”
萧秋晚慢吞吞的抿了一口咖啡,“现在我闲下来,你又比之前更忙了。”
“没办法,性命攸关的事情嘛。”冯临渊低头咬了口月饼,忽见一张印满简体字的诊断报告被放在了自己面前。
“这个是?”
“你看看,有救没有。”
冯临渊抓起餐巾纸擦了擦手,拿起这张落款为玛嘉烈医院的报告书一字一句读起来。冯临渊从小学的是繁体字,只能连蒙带猜的尝试着理解这份报告的意思。好在大部分医学相关的用词繁体与简体的描述并没有太大区别,冰雪聪明的冯大夫用了一支烟的功夫就将这份报告读懂了八成。
“有点难。这个病是世界医学难题,印度、北美前些年就开始投入大量资金做研究,可至今收效甚微。”冯临渊抱着胳膊正色道,“谁发给你的?”
“你见过的。”萧秋晚本来不想说,又觉得对发小没必要隐瞒。
冯临渊想到昔日乔帆俏丽娇娆的模样,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乔小姐,那个和你一起上综艺的女明星?”
“是的,她病了。”萧秋晚用小银匙搅拌着微凉的咖啡,“本来还不想告诉我,是我看她微博动态机会停滞才冒昧去问的,结果得到的却是噩耗。”
“我对她有印象。dennis你好不容易参加一档国内综艺,潘佳也在,为着老朋友的终生幸福我也得瞪大眼睛关注着。”冯临渊遗憾地耸了耸肩膀,“我之前还看台湾那边的八卦网站说潘佳有意打压乔帆和东湖星熠,可没想到乔小姐减少曝光居然是因为这个病。人现在是住在玛嘉烈医院吗?”
“她说已经弃疗。我相信是真的。”萧秋晚忧伤的说,“中文百科上说这个病几乎没有只好的可能,还有许多病友家属现身说法,既然知道受了巨大折磨还不能保住生命,肯定没有心情配合治疗的。”
“北美的实验室前几年用新机器倒是有零星的治愈案例,但更多的是失败的,所以新方法并没有被fda认证。”冯临渊道,“据我所知,中国大陆对医疗器械管控很严,进口的北美器械都必须经过fda认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