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萧棋王不时会给乔帆发些有关恶性细胞骨髓瘤方面的医学知识。乔帆兴致来了回几下，没兴趣了三五天置之不理他也不曾懊恼，依旧照发不误。偶尔乔帆在微博上发一两张照片或者工作状态，萧棋王看到了就会在发私信过来，跟正主交流下观看心得。

乔帆在完成广告拍摄后先是去了趟湖东剧社，正值剧社全员去外地演出，老人们大都不在，只留下一个面生的副社长配着乔帆在剧社中逛了两圈。乔帆望着物是人非的院子，只觉得凄凉无比，除了开口和这位满脸堆笑的副社长礼貌性寒暄了几句之外，便默默无言的顾自向前走着。倒是身旁跟着的谭芹芹为缓解尴尬，一路上主动和副社长搭话，顺带着也学了不少昆曲知识。

“小乔姐，你最近有些不对劲儿。”出了剧社大门回到保姆车上，谭芹芹歪着脑袋打量了乔帆一会儿，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乔帆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怎么说？”

“接的工作直线减少，感兴趣的事情也不多。”谭芹芹思索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说了出来，“而且不时就会看手机，有时候还一个人盯着屏幕偷笑，信息没来时又有点魂不守舍，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乔帆知道自己这位小助理初恋还在，对爱情也有着少女般的蜜汁幻想，不禁莞尔道：“那你猜猜我有没有谈心仪的对象呢？”

“我跟着小乔姐这么久，见过对你表达好感的男士双手加双脚都数不清。不过要说其中打分最高的，自然非骆以宁先生莫属”

听到这里，乔帆忍不住打断道：“什么打分，我怎么不知道？”

谭芹芹见小秘密被人识破，饱满的双颊红的跟富士苹果一般，“好久了，之前你说要减少工作，我好奇去问金雪姐，她支支吾吾不肯说。后来我猜你谈恋爱了，金雪姐也承认说有这种可能，不然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你为什么会一下子变化这么大。那阵子她也不忙，我们就做了一张excel表，列明了诸多和你有可能的男士。我俩都认为，最有可能俘虏芳心的是骆先生。”

“那，金姐怎么说？”

“她直接告诫我爱情毁人，还说娱乐圈里有太多这样的先例。本来前途大好的偶像坠入爱河嫁入豪门，数年之后伤痕累累的离婚复出，粉丝们还不太买账。”谭芹芹的声音越来越小，“金雪姐还说，本来以为你不会被爱情冲昏头脑，没想到缘分来了也没能免俗。”

听着谭芹芹的话，乔帆都能想象到金雪当时肯定是一副悔之晚矣的模样。当初对自己倾斜了那么多资源，投资刚回本自己却躺平了，换任何一个经纪人都会恼羞成怒的。看来金雪对自己还是网开一面，没有建议公司雪藏，只是把工作重心转向手上那些星途熠熠的新人身上，此刻乔帆简直对金雪的涵养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你如果遇到喜欢的人了呢？”乔帆望着窗外明快的街景，忍不住想逗逗自己的助理，“难道也跟金姐自己一样看到感情专心搞钱，顺便游戏人生吗？”

“我，我不知道。”谭芹芹十指紧张的交叠在一起，“其实我也猜测过她是不是以前被男生伤过，所以对爱情失望透顶。不过我其实不认可她那套理念，对感情也好生活也好，多糟糕的境况都不应该轻言放弃，毕竟争取还是有希望的，一旦心死彻底放弃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谭芹芹认真的模样让乔帆想到课堂上乖乖回答提问的小学生。

“我总觉得，上天会安排一个适合的人等着我，他会关心我照顾我，和我分担快乐和忧愁。而且不会花心，不会在背地里勾三搭四。”谭芹芹愈发害羞起来，恨不得把头埋到膝盖中去，“只是他现在还没有出现而已。”

“那祝你如愿以偿。”乔帆冲谭芹芹伸出大拇指。

“我这样是不是很不现实。”谭芹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妈总说我满脑子都是粉红色的肥皂泡泡，老大不小了，也该收心，谈个老实顾家的理工男好好过日子。可我总觉得嫁娶是一辈子的事，如果不动心可不能随随便便把自己交付出去，小乔姐你说呢？”

乔帆点点头，“是这个理。”

没想到谭芹芹听了她的话一下子信心百倍，顺势就要乔帆承诺等结婚时送个大红包好在新郎家人面前长脸。乔帆心神微微荡漾，握着手机就要对谭芹芹发起转账。

“不要，现在的不算，我要小乔姐在婚礼现场对我祝福。”谭芹芹眨巴着黑漆漆的小眼睛，“到时候还可以跟新郎说我是老板的得力助手，婚后可千万别欺负我，不然在娱乐圈声名赫赫小乔姐可是要为我做主的。”

乔帆轻叹道：“但愿真的能有这么一天。”

“小乔姐，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不会吝啬到婚礼都不出席吧。我知道你是明星日理万机，那就在领证当天悄悄把新郎带给你看一眼，也把把关，保证没有任何外人在场。”

“好。”乔帆觉得有些累了，便调整靠背闭目养神起来。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原来被身边人如此迫切的需要着，心里暖融融的。就算是个空头支票又如何？大不了过几天去立遗嘱，留个六位数的大红包作为谭芹芹的结婚贺礼。

乔帆开始认真思索起遗产分配来，当然需要留些现金给金雪，感谢多年来对自己的照顾。柯青那边就把多年来收藏的戏剧头面和手势相赠吧，她至始至终在内心里一直把自己放在柯青娘家人的位置上，相信审美品味极佳的画家先生会喜欢那些收藏，顺便睹物思人一番，没准能激发更多灵感。其余的就留给湖东剧社吧，虽然这些年东湖星熠成为股东之后，剧社成员日子好过了很多，毕竟昆曲还不是东湖星熠的主流业务，得到这些遗产大家都能过得好些。

想着想着，乔帆睁开眼，掏出手机在网上搜索起骨灰盒来。她原本就计划一切从简，到了最后的时刻准备一套色彩绚丽的纱质汉服作为寿衣即可，现在看来就连骨灰盒也得准备完全。她看中了个价格十几万的玉质骨灰盒，被手工灵巧的匠人雕成亭台楼阁的模样，不同于其它寿材那样四方刻板。或许到了极乐世界，她依旧可以水袖翩跹的登台表演，就不知底下看戏的是冥府兵将，还是天使与圣灵？

陷入遐思中不禁入了迷，直到恍恍惚惚回到家中，乔帆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接近灵魂出窍了。手机一下接着一下急促的震动着，接起来才发现原来是大洋彼岸的萧棋王。

“别来无恙。”萧秋晚清了清嗓子，“这几天都没回我消息，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最近在考虑后事。”乔帆实话实说，“刚在网上看了寿衣和骨灰盒，还想着留些什么给你做纪念。”

“别闹。”萧秋晚不知不觉有些犯急了，“我没兴致跟你兜圈子，这些天传给你的材料都看了没？”

“看了，没看完。我不是学医的，很多东西读起来云里雾里。”

“那就交给专业的医学专家去处理。”萧秋晚斩钉截铁道，“尽快订飞意大利的机票吧，你来还是我来？”

乔帆呼吸急促起来，心跳也一下子漏了一拍，“我还没想好”

“病情如火情，让你慢慢琢磨的话，那就真的凉了。”萧秋晚被乔帆的态度气笑了，“看你最近也没太多工作，收拾收拾就到这边来治病吧。至于棺材和寿衣就别费心神了，万一救不回来，我会亲自替你体面的准备后事，顺便还附赠神父一个，保证魂灵能升入天堂。”

一阵眩晕袭来，几乎握不住手机，乔帆只能平躺在沙发上，开了外放静静的听着。屏幕里传来萧秋晚急迫的呼吸声，“听见了没，快点答应啊。”

“治不好的。”

“谁说的？哪怕是棋局，不到最后一刻都没法定输赢，不想信的话你可以看我所有的比赛记录，有几场是真正从一开始就稳操胜券的？千万不要放弃。”

乔帆轻轻挂了电话，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胡思乱想起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去意大利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庄园静谧怡然，建筑优美而富有艺术感，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埋骨之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手机一震，原来萧秋晚已经把购票网站链接发过来了，预定了半个月后的头等舱，只等她填写好护照号就能交易完成。

乔帆犹豫着把自己的信息发了过去。罢了，就当散心也好，最后的告别也罢，毕竟在国内，她身边注定连个送终的人也没有，死后也会被趋利的狗仔们叨扰的不得安宁。

把护照信息发给萧秋晚之后，乔帆把刚才看中的骨灰盒下了单，心里轻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