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罗马菲乌米奇诺国际机场，入境点长长的队伍在警察的注视下整齐的排成一列，挨个接受行李检查。

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儿不安的趴在母亲怀抱里，滴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瞪着身后黑头发的亚裔年轻女性。姑娘很瘦，额头苍白眼珠乌黑，卡通图案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行李全部托运了，身边只有个带万向轮的登机箱。

乔帆侧了侧身，目光越过前方的母子，落在入境处有条不紊检查着旅客物品的工作人员和进行例行盘问的警察身上。由于近年来华人旅客成为意大利奢侈品行业和旅游行业的财神爷，入境处居然还设有中文繁体的提示牌，其中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警察虽然穿着典型的意大利警服，桌前却挂着个普通话、粤语使用者的提示盘，估计是跟随父母移民的广东人后裔。

“有趣，可惜不许拍照，不然可以传给柯青看看。”乔帆遗憾的摸了摸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又从里面摸出早已填写好的申报牌握在手里。以前跟着公司出国工作过多次，亲自完成这些事还是头一次，幸好遇到个中国籍乘务长，在她的耐心帮助下乔帆才得以完成入境卡的填写。

一连十来位旅客都持欧盟护照，警察没有过多询问就放他们入境了。乔帆忐忑不安的跟随队伍向前走去，看着前方寥寥无几的同行者越发紧张起来，毕竟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出门前呼后拥保安开道助理相陪，一下子什么都要自力更生令她感到略微的无所适从。

“这位小姐请上前一步。”黑头发的华裔警察操着含混不清的普通话冲乔帆招招手，“请把入境卡和护照递给我，行李放在安检机上，然后取下口罩。”

乔帆吃力的把登机箱搬上安检机，又脱下背包搁了上去。然后轻轻摘下口罩，露出略带疲态的素颜。反正这里不允许拍照，她也不再是众星捧月的偶像，whocare？想着想着，她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华裔警官翻到护照首页核对了乔帆的信息，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入境卡。才操着生硬的普通话问乔帆：“请问来意大利做什么？”

“旅游。”乔帆深呼吸一口气，强装镇定解释道：“上次来时间太仓促，没来得及好好逛景点，所以这次假期想来个深度游。”

华裔警察显然不太理解乔帆所说的深度游，但联系上下文也听懂了乔帆的意思。他眼光略微迟疑，缓慢的开口道：“看资料，你在中国的职业是演员？”

乔帆微笑的扬了扬手中的口罩，“这就是为什么离不开它的原因。你还可以搜搜谷歌引擎，上面有我的介绍。”

乔帆话音刚落，一位荷枪实弹的白人警官走了过来，脸色凝重，戴着雪白手套的双手里赫然是乔帆的行李箱。白人警官凑在华裔警官脸畔耳语了几句，后者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锐利的目光还不自觉冲乔帆上下打量着。

“这位小姐，您的行李在安检中发现问题，现在我们要进行开箱检查。”

“我很乐意配合。”乔帆满脸无所谓的模样，“反正也不赶时间。”

白人警官挺着肥胖的肚子，一下子就顺着拉链打开了乔帆的登机箱。映入眼帘的是摆放整齐的衣物和化妆品，还有一个用黑布罩的严严实实的四方盒子。

华裔警官先是拿起化妆品检查了一下，冲白人警官笑着点点头，指了指化妆品，做了个“ok”的手势。可看样子白人警官并不买账，反而又嘟囔了几句意大利语。

“他说意大利和法国的化妆品非常有名，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千里迢迢从中国带这些东西来。”

乔帆友善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麻烦您告诉他，我的皮肤敏感，用很多国际大牌都曾经过敏。而且这些化妆品都是我代言的品牌，可以在酒店顺便录些视频做推广。”

华裔警官配合的照办了，乔帆莞尔一笑，并不多言。

白人警官点点头，又开始检查起乔帆的衣物来。一大摞衣服翻完也没发现端倪，白人警官叹口气，伸出双手把包在黑布里的四方盒子抱了出来。

白玉雕成的骨灰盒在机场明亮灯光下呈现出温润祥和的色泽，能工巧匠将上面的籽料雕刻成江南水乡的模样，亭台楼阁精巧秀丽，莲叶荷花下翘尾游曳的鲤鱼栩栩如生。乔帆听见后面等待的外国游客发出的啧啧赞叹声，回过头看对方的目光正直愣愣的盯着白人警察的双手，不由得谐谑一笑。

“这是什么？”华裔警察神色紧张的开了口。

乔帆琢磨着怎样描述才能将这东西说的不那么瘆人，白人警察忽然粗声大气的开了口，打断了她的思路。

华裔警官赶紧翻译道：“如果你不说，我们有理由怀疑你走私文物。”

“这个可不是文物，是我一位在意大利的朋友托我给他带的。大概值一万多欧元，不算特别贵重。”乔帆停顿几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如果您允许，我可以展示这东西的网购记录。”

“是赝品吗？”

乔帆只觉得华裔警官的用词怪怪的，忽然灵机一动，意识到这应该是个陷阱。记得刚进娱乐圈的时候就听前辈们八卦过，说仿真的a货奢侈品在国内哄哄不识货的众人也就罢了，千万不能带到海外去，不然在海关被火眼金睛的警察识破，轻则罚以巨款，重则蹲小黑屋遣返都有可能。

“当然不是，这东西是现代工匠发挥创意的艺术品。”乔帆煞有其事的解释着，“就好比意大利也有很多运用古罗马元素的现代建筑，不说别的，市中心的博物馆是最好的例子。可警官先生，您能说它是赝品吗？”

华裔警官被乔帆的诡辩逗得笑了起来，他愉快的摊摊手，冲着仔细检查骨灰盒的白人警官解释了一阵。终于白人警官大手一挥，转身把乔帆的随身背包拿了过来，示意放行。

离开入境处，乔帆松了口气，才发现因为紧张，冷汗已经把衣裳湿透了。她只能强忍着头晕撑着找到托运点拿了行李，咬着牙慢慢朝出口走去。

出口处包裹严实的萧秋晚看着乔帆推着行李挪了过来，忙快步上前接了过来。“怎么样，一路上还好吧？”

“总算是有惊无险。”乔帆冲萧秋晚点点头，“这边入境警察真多话。”

“之前出了几起骇人听闻的恐怖活动，所以各大机场都加强了防范。”萧秋晚安慰似的拍了拍乔帆的手臂，“没事了，待会到酒店先舒服的睡一觉，一切等休息好再说。”

乔帆摊摊手，乖巧的跟在萧秋晚身侧，一副客随主便的模样。

萧秋晚为接乔帆，专门找冯临渊借了个不起眼又空间宽敞的大众suv来。乔帆坐上副驾驶，看着混血棋王轮廓分明的五官和带着一点自然卷的咖啡色头发，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萧秋晚系好安全带，笑着冲乔帆露出满口白牙，“我记得你上次提醒的，之后再也没飙过车。”

“goodboy。”乔帆想起不久前才拍过的狗粮广告，俏皮的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goodgirl！”萧秋晚毫不示弱的回击道，“你能在不带助理的情况下顺利抵达罗马就已经很棒了。”

经过十多个小时连续飞行，早已疲惫不堪的乔帆懒得再和他费口舌，调了座椅靠背开始闭目养神。萧秋晚把空调风速减到最低，平稳的将乔帆送到事先定好的酒店里。本来他想安排乔帆和自己一道住在冯临渊家，又怕她觉得不习惯，不如先找个舒适的五星酒店休息舒坦了再做打算。

刚安顿好乔帆，不等萧秋晚回到车里，冯临渊的电话就打了进来。“dennis，人接到了吗？”

“已经回房休息了，我现在正在往停车场走，你这边怎么样？”

“情况有点复杂，ecmo没有现成的，厂家得花十几个工作日才能装配好。还有，意大利这边要走报关程序，恐怕只能先对乔帆进行保守治疗不让病情恶化的太快。”

“那现在能做什么？”萧秋晚一下子犯了急，“人好不容易劝过来了，结果又买不到设备”

“你先带她回罗萨卡吧，我这边也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直接从南部口岸入关。”冯临渊想了想，又道：“你别太心急，我的调令已经拿到手，可以先安排南部的医院做些准备。”

“还有，治疗方案的中文版已经发到了你邮箱里。等乔帆休息好，你可以跟她讨论一下。”冯临渊提醒萧秋晚，“任何方案都有一定风险，告知书我也翻译成繁体发给你了，等乔帆看了之后有疑问的话让她随时跟我打电话。”

“谢谢你。”萧秋晚只觉得喉头梗塞，他见过意大利医院在手术前对病人通用的风险告知书，一点细微的后遗症都会被描述的极其致命，只怕乔帆见到了这东西，不吓得直接弃疗就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