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乔帆再睁眼时，只见繁星满天，夜沉如水，耳畔传来萧秋晚富有节奏的呼吸声。乔帆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再睁眼时却看见萧秋晚已然坐起，盯着手机屏幕出神。

“你醒了？”萧秋晚调直座椅靠背，准备发动汽车，“我们回酒店去吧，可以舒服的睡一觉。”

“还是不了。就这样挺好的。”乔帆的脸微微发热，“趁现在还没有正式收治，以后这些都会是奢侈。”

萧秋晚沉默片刻，还是把乔帆带回了酒店。

“才发现原昆曲是如此的美妙，等你好些了，也教我些皮毛呗。”临下车，萧秋晚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耳机，冲乔帆意味深长地笑着。乔帆眼眶一热，喉头酸涩，匆匆道了声“晚安”就逃也似的回到了房间。

匆匆洗了个澡，整理好零乱如麻的心绪，乔帆躺在床上，辗转着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打起精神对着镜子细细描了妆容，趁国内还是晚间黄金时段开始直播。

此时的萧秋晚正和自己的经纪人打视频电话，顺便浏览着公司的财务报表。忽然一条娱乐新闻推送跳了出来，，点开看才发现乔帆又开始直播了。

“胡闹，大半夜不睡觉。”萧秋晚腹诽乔帆的阳奉阴违，强忍着冲动没有发私信质问她。他心不在焉地听着经纪人勤勤恳恳的汇报，不时就下一步行动作出指示。

“对了，有个特殊的情况，小杜刚刚告诉我。”经纪人若无其事地提醒道，“夏静言找到小杜，把一些棋联的内部资料交给了他。”

“夏静言和棋联有什么关系？”萧秋晚一时没有反映过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具体的还要等小杜进一步了解之后才能有答案。”经纪人轻描淡写道，“我最近注意力都集中在国内的产业上，确实发现了些问题。”

萧秋晚知道是事情有了突破，忙打断对方，要求把资料通过加密件形式汇总到邮箱里。好在一切都有了眉目，知道该从何方下手。他一晃三摇地走到浴缸边，淅沥沥放了一大缸热水。然后躺了进去，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再点开微博却发现乔帆已经关闭了直播，发信息也没有回复，想必是睡着了。

杜白的电话恰到好处的打了进来，难得小助理这个点还兴致勃勃的联系他，想必是有了新的收获。

萧秋晚等了几秒，才按下了接通键。

杜白丝毫没察觉到老板正处在难得的放松时间，顾自沾沾自喜的汇报着近日的劳动成果。原来夏静言这半年的销声匿迹并不全因为醉心在研究上，更是由于被某些人设计了。他们掌握了夏静言昔日在国外的一些把柄，尤其是涉嫌学术不端的一部分，迫使她为了自身名誉做了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其中包括退出荧幕，以及将某些学术成果拱手相让。

“听着挺离谱，不过你得调查夏静言在国外留学时是否真的有学术不端的事情发生，知己知彼才是合作的基础。”萧秋晚善意的提醒小助理，“还有，得确认夏小姐提供真正有价值的信息给我们才行，再三小心别被人火中取栗占了便宜。”

“我调查了，夏静言在海外的学术成果并没有太多问题，对方能据此威胁是因为国内学术不端的判断标准跟西方有所出入，换句话说，是更严格一些。”杜白语速稍缓，努力将晦涩的陈述句讲的更通俗易懂些。

萧秋晚从稍凉的浴室中站了起来，“那我就更不明白了，她为什么不干脆发个律师函在微博上，或者寻求法律途径解决此事。”

“据我所知，夏静言捏在他们手中的把柄并非只有这个。”杜白胸有成竹，兴奋地将调查到的结果一口气倒了出来，“比如她在国外其实交过好几任男朋友，甚至还有个私生子。”

萧秋晚的大脑飞速的转动着，既然连杜白都能掌握这一点，想必在圈子里早已流传开来。那帮人以此威胁夏静言就范也不是不可能，尤其是当夏静言退让第一步之后，他们想必就会更加变本加厉。估计正是因为这一点，忍无可忍的夏小姐才会悄悄找到杜白，试图寻求自己的帮助。

“私生子不算什么，你知道在西方，单身生育早已放开，甚至政府为了维持人口增长还对此予以鼓励。”萧秋晚话锋一转，“所以，如果夏小姐是真心找我们合作，一定还有其他难言之隐。”

“夏静言私生子的父亲，正是她的博士生导师，孩子现在还养在生父身边，由一个黑人女佣照料着。”杜白深吸了一口气，“虽然那老头儿一直都是未婚，夏静言的行为在西方人眼中根本不够成任何伦理和道义上的缺陷，可作为国内学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所有人都期待她的状态像婴儿般纯净无暇。这个爆炸性新闻一旦公之于众，足矣毁掉她的前程。这点夏静言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才被迫隐身了一段时间。”

萧秋晚瞬间豁然开朗，“行吧，估计他们找上夏小姐也是为了寻求合作，只是夏小姐不想被人胁迫而已。这样，你先静观其变，看看夏静言所谓棋联的内部消息可不可靠。”

浴池里的水渐渐冷却，萧秋晚惬意的站了起来，用毛巾草草擦干便回到床上，把手机调了静音舒服的睡上一觉。

第二天中午萧秋晚醒来的时候，乔帆已经收拾妥当，在餐厅里等着他了。两人默契的没有再提任何与疾病有关的事，只是按照萧秋晚的想法原路返回意大利，又连夜开车回到了罗萨尔庄园。

猫头鹰凄厉的鸣叫声自远方树林中传来，划破静谧的夜空。乔帆裹着萧秋晚的外套，轻嗅着上面浅淡的檀木气息。沉睡的庄园正中矗立着一座古堡，近了才发现花体的“d”字雕刻和装饰随处可见。

“dennis先生。”乔帆见萧秋晚把车停在院子里，娇俏的松开安全带，晃着不赢一握的腰肢闪身下车。“看来真的如之前所言，这儿的一切都掌握在你手中，虽然很让人难以置信就是。”

萧秋晚轻轻关上车门，“为什么？”

“这座古堡看起来足有几百年历史，可你还不到而立之年。”乔帆笑道，“莫非你父母取名的灵感来源于俯拾即是的装饰，还是雕塑们做的太过逼真。”

萧秋晚笑而不语，快步走上雕花台阶，打开了雕着火焰与海水图案的铜质大门。里面的烛台随之亮起，映照在巨幅的祖先画像上，栩栩如生又带着几分神秘色彩。

乔帆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直到萧秋晚返身回来，牵着她的手进入大厅，才发现那些闪着火焰的烛台原是造型特殊的声控灯。

“我继承这座庄园后，对内在的陈设在不破坏整体氛围的前提下做了一系列改造，但愿没有吓到你。”萧秋晚带着颇为自信的笑容，“列祖列宗在上，见证我带你回家。”

乔帆好奇的走上前，细细观摩着这些深目高鼻，有着碧绿眼瞳的先人们。他们有的一身戎装坐在马上，有的则横躺在陈设华美的庭院中，被成群的侍女和仆人环绕着。

“这些画像的风格有点类似之前在罗马美术馆中见过的。”乔帆迟疑地看着萧秋晚，“但仔细看又觉得虽然笔触类似，但用色和笔法又有所不同。美术馆里的人像画更加浪漫和瑰丽，而这些画像定睛来看就更写实，而且更神秘。”

“没错，因为只有神和天使才配悬挂在美术馆窗明几净的大堂里。”萧秋晚叹了口气，“罗萨尔庄园则不同，千百年来这里从来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阳光普照，上帝的恩惠也从来不会庇佑我们家族。”

“可维基百科显示你确实是不折不扣的贵族。”乔帆伸手在萧秋晚的面前晃了晃，“方才你是不是在说梦话。”

“是真的，但维基百科不会把我的家族信息收录完全。”萧秋晚淡淡地说，“互联网如今并非法外之地，如果胆敢写那些有的没的，我会雇请最有名的律师让他们赔到倾家荡产。”

萧秋晚说罢，牵着乔帆的手缓缓走上台阶。“最正中那间房是为你准备的，有什么需要跟我说，管家也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

“不如我直接告诉管家，多省事。”一阵困意袭来，乔帆打了个哈欠。

“你会意大利语吗？”萧秋晚笑道，“老管家不太会英语，中文就更不用说了。”

乔帆颔首，“那我就安安心心待在房间里，绝对不会给老人家添麻烦。”

萧秋晚不由自主想起杜白第一次上门面试时的情形，青涩的小留学生怯生生的走进风格迥异的深宅大院，面对着满眼的人像油画不知所措，举手投足间也显尽拘谨。他忽然希望那些有关罗萨尔庄园的传言是真的，至少能切切实实保住乔帆的性命，尽管在现代社会，这种小概率事件被叫做医学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