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乔帆入院的那天，金雪正带着谭芹芹参加圈子里的一场名流聚会。谭芹芹天生胆小又怯场，之前总有乔帆挡在前头，作为助理只用做些简单的事务性工作，以及和经纪人金雪的对接就好。

“怎么搞得神神秘秘的？”坐在保姆车里的谭芹芹扭了扭被小礼服紧裹着的身躯，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金雪则头也不回的处理着手头的流程，最近有好几部大型电视剧准备开拍，她想借用关系推荐几个年轻的小偶像上银幕混个眼熟。

“带你见见世面，难道想一辈子鞍前马后的做助理吗？”保姆车一个转弯，金雪习惯性的扶住了电脑，想了想道：“公司之前开过会了，如果乔帆明年还不能恢复正常工作量，会另外给你安排其他工作的。最近股票跌的太厉害，圈子里关于我们的传言很多，可能会选些练习生利用热播选秀综艺出道重新聚集人气。”

“小乔姐，不会休息这么久吧。一直以来她都很敬业，无论是戏曲还是影视，合作过的都赞不绝口。”谭芹芹一下子想起几个月前发生的反常事，越说越觉得心虚。自从乔帆出国之后与自己的联系就减少了许多，发微信往往第二天才会回，近几日的邮件更是石沉大海。

金雪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去摸小坤包里的卡地亚打火机和薄荷香烟，犹豫了一下又放弃了。“女大不中留，尤其是貌美如花的女明星们。”

保姆车停在一座金碧辉煌的五星级酒店大厅前，带着白手套的英俊男士挂着殷勤笑容，拉开了车门。金雪气定神闲的迈步下车，十二公分细长绑带高跟鞋无声地踩在铺着厚厚红毯的地面上。谭芹芹忙跟着走了下来，反复告诫自己不要紧张，心脏却“扑通扑通”的跳着，怎么也停不下来。这次跟着金雪要见的人是国内娱乐公司赫赫有名的天使策划人，曾经投资过无数个明星工作室，运营的最成功的当属影后潘佳的。

这位天使策划人的出现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圈子里被人津津乐道许久，却行踪身份成谜，想见他的人如同过江之鲫。这次能够屈尊迂贵接见金雪也是借着老朋友骆以宁的面子，毕竟最近东湖星熠的股票波动传言与潘佳及其背后的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前一晚，谭芹芹忐忑不安的把所有的猜测汇集在一起，整理成加密邮件发给了乔帆。小助理今日忍不住隔三五分钟就瞄一眼手机，却始终没等到乔帆的回音。但谁也不会相信乔帆已经放弃管公司的事，记得之前股票刚开始跌停时，许久未曾露面的她当晚就开了直播，第二天更是在微博上放了最新鲜的自拍照，名媛优雅风的丝绸长裙配着五颜六色的糕点和鸡尾酒，窗外阳光灿烂，桌前美人笑靥如花，照片一放出来便登上娱乐版热搜。

当时东湖星熠的股票小小的攀升了几天，随即又像断翅的大鸟跌入深不见底的沟壑里。据公司高层调查，潘佳的经纪人和投资人在背后酝酿了许多不可告人的名堂。

特别是投资人，过去借用关系封杀了好几个挡影后道的小明星，甚至有传言他本人还曾是影后的入幕之宾。所以金雪才费尽周折想要见他一面，希望能了解具体情况。

谭芹芹对乔帆的回信抱有幻想，可直到太阳落山，通往聚会的保姆车缓缓启程，也没收到来自地球另一端的只言片语。

“怎么入院这几天，人就吐得几乎吃不进东西。”萧秋晚悻悻地把白瓷碗中的椰奶燕窝搁在床头柜上，瞧着脸色苍白的乔帆有气无力的躺在病床上，枕边还放着从庄园里带来的棋谱，心里很不是滋味。

尽管冯临渊提醒过，乔帆体质敏感，可能术前反应会比较剧烈。呕吐、眩晕、甚至意识模糊都是正常现象无需太过担忧，但看着昔日光鲜明丽的美人憔悴下来，萧秋晚还是忍不住心疼。

“我没事。”乔帆挣扎着坐起身，孔雀色真丝衣摆柔软的垂在床边，看得人心里痒痒的。能住进陈设不亚于总统套房的单间病房还是托了冯临渊的关系，冯院长还体贴的跟护士交代过，除了手术后在icu观察的必要环节，乔帆在住院期间可以穿自己的衣裳，吃喜欢的食物，只要让值班医生过一眼就好。

而且萧秋晚作为录入的病人家属，被给予了24小时的陪护特权，冯临渊还特地给了他院长休息室的钥匙。平日从脚后跟到头发丝都讲究无比的萧棋王一改昔日的精致矫情，从罗萨尔庄园里收拾了随身衣物就住了进来。为着这事还被冯医生取笑了很久，说幸好他被国内封杀了，不然消息一旦泄露，狗仔肯定将医院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

由于乔帆术前经历了好几场放射性定为检查，所有的电子设备都被禁止带入病房。她闭着眼休息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又不想再耗费心力翻阅棋谱，便向萧秋晚提议去住院部后方的人工湖走走。

两人征得护士长的许可，悄悄的离开病房，备用电梯直接下到底楼。一路上萧秋晚分外关注着乔帆的状态，本来想神兽搀扶她，却被一下子甩了开来。

“我走的稳。”乔帆强打精神笑笑，“而且身上的放射性物质还有残留，不方便接见你。”

萧秋晚摊开双手，“没关系的，或许还能顺便帮我消消毒。”

微风拂过清澈的湖水，一对体态优雅的黑天鹅浮在水面上，摇着橘红的脚掌悠闲游过。乔帆觉得有些困倦，找了张长椅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萧秋晚笑嘻嘻的绕到她身后，拿出手机闹着要玩自拍。

乔帆翻了个白眼，说他幼稚，说好的术前检查被搞成了医院一日游，却仍在萧秋晚的坚持下拍了许多搞怪的照片。

“真想唱一段啊，可惜行头都放在了你的庄园里。”乔帆无不遗憾道。

“没事，等出院了咱们就可以回去，到时候你要为我一个人演专场，可不许耍赖哦。”萧秋晚嬉皮笑脸的耍着无赖，逗得乔帆掩面娇笑不止。

“没准等你来接我的时候，得带着床头柜上的玉雕盒子。”乔帆止了笑容，温柔的看着萧秋晚，“万一，手术不成功也别太伤心，像你之前告诉我的，胜败乃兵家常事。找个最近的火葬场焚了装里面，随便在哪里扬掉就好。”

乔帆的声音柔和平静如春日的湖面，勾着萧秋晚泛起圈圈涟漪。“我偏不这样做，你知道我是吸血鬼的后人，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萧秋晚抚摸着乔帆白皙光滑的脖颈，“若真的出意外，我就带你回庄园，在月圆之夜伴着猫头鹰的嘶鸣声重生，可好？”

乔帆低着头，一缕长发滑落肩膀，被萧秋晚虚虚的握在手里。

“别开玩笑了，认识过这么多人，没想到在命悬一线之际，能托付后事的却只有你。”乔帆回过头，眷恋的目光滑过萧秋晚深邃的眉眼，“如果早点认识该多好，有许多拿手的桥段可以唱给你听。”

“柯青为我描的那幅人像画在我公寓的卧室，就送给你做纪念好了，至于钥匙，在庄园客厅的花坛底下。”正说着，乔帆咳嗽两声，抬袖擦去，在光滑的丝绸上留下点点血迹。“还得拜托你把东湖星熠和湖东剧社的合同都烧给我，我要带着他们上路。”

乔帆双眸漆黑如井，萧秋晚无端想起十多年前的雨夜，悄无声息死在地下室里的凤头鸽。红嘴红脚的鸟儿羽毛依旧蓬松，身体却早已冰凉，目光也涣散开来。他和发小已经用尽努力，却还是没能留住这个可怜的小生灵。

“dracula。”在凤头鸽下葬的那一晚，萧秋晚把自己锁在地下室里，彻夜未眠。这个独特的姓氏曾经给他带来无尽荣耀与威慑，他在日夜消磨中习以为常，无动于衷。此时的混血少年多希望能释放出家族千百年来被封印的魔咒，让弱小无依的鸟儿在月圆之夜重新复活，振翅飞向天际。

他把自己关了一整夜，最后还是被冯临渊的大哭和捶门声闹得忍无可忍，把自己放了出来。

乔帆冰凉的手牵起萧秋晚的手腕，冷的他不禁一个激灵。

“你不会有事的，即使是夺，我们也要把你从死神手重新夺回。”萧秋晚目光炯炯，尘封十余年的恻隐之心在瞬间汇积成火烫的汹涌洪流，滚滚而下。他和冯临渊再也不是那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少年。冯临渊早已成为业内首屈一指的杏林高手，而他也在棋坛积累下赫赫威名。

财富、权势、人脉、技术当下能为恻隐之心兜底的太多，萧秋晚有信心能让乔帆成功渡过这一劫。他伸手将乔帆揽入怀中，久久不肯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