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我是谁？我在哪儿？乔帆睁开双眸，周遭是一片雪地般的灿白。她揉揉眼睛，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牢牢固定在床架上，似乎还连接着某些仪器。

在门口配药的短发护士听到声音，快步走了进来，用台湾腔的国语惊喜道：“乔小姐，你醒了。”

乔帆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得了不治之症，在萧秋晚的建议下来那不勒斯的医院动手术。

“我，睡了多久？”乔帆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记得之前照顾我的人不是你。”

护士羞赧笑起来，撩了撩额前细碎的刘海，“我是冯院长中途从罗马调过来的，说乔小姐不懂意大利文，跟本地护士交流会比较困难。我过来工作了二十四天，sally姐之前负责了二十五天，加起来一共四十九天。”

“原来是头七啊。”乔帆淡淡地说，又冲护士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到床边来。

“能不能把我身上的束缚解了，手指，呼吸器，还有输液的。”乔帆可怜兮兮地说，“在床上躺了将近两个月，我就算想跑也跑不了的。”

护士想了想，拿起床头柜上的记录本，走到机器前查看有无异常。“你是由冯院长亲自负责的，他现在正在跟罗马总院开视屏会议，我已经把你苏醒的消息告诉他。”

乔帆腰一软，绝望的躺在柔软的褥垫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如果是在剧组拍躺戏她甚至会属墙上的蜘蛛网来找乐子，可惜眼下病房洁净的纤尘不染，满足不了她的另类需求。正骨碌碌转着幽黑的眼珠子，琢磨如何才能打发漫长而无聊的时间时，病房门被推开了，一个高大圆滚的雪白身影闪了进来。

“冯院长，您”

冯临渊顶着肥硕如球的肚子，目不转睛盯着有序运转的机器，“我提前结束了会议，当然，之后少不了一大通解释。总之呢，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小护士青春的脸庞上一片茫然，假寐的乔帆偷偷瞟一眼，低着头把脸缩在被子里偷笑起来。冯临渊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我理解你在唐人街长大，读的也是本地学校，可作为华人，有机会可以读读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经典，别总是看那些眼花缭乱的偶像剧。

作为偶像剧资深演员的乔帆只能默不作声的装晕，这一切哪里能瞒过冯临渊的眼睛。他慢吞吞的坐在乔帆床沿上，不疾不徐道：“不是说行了吗？这么快又昏睡过去，我估计还要再躺至少三五十日。”

冷不丁倒吸一口凉气的乔帆睁开眼睛，结结巴巴地说：“是，是装的。一切都特别好，就是浑身的管子让我很不习惯，能不能拜托你取一下。”

冯临渊憨厚地点点头，“取管需要有创手术，等下我先在系统报备，然后让麻醉师和护士长过来。”

在历时半小时的半梦半醒之后，乔帆终于能活动开手脚了。她本来想下床，只觉得浑身酥软又不听使唤，如果不是有护士扶着，估计就一下子倒在地上了。

“这么急干嘛？待会儿还要输液。”冯临渊笑着甩给她一只眼熟的手机，“电充好了，密码也没改，觉得无聊的话可以看看新闻发发微博。”

乔帆这才想起之前东湖星熠正遭遇多事之秋，吃力地回忆起手机密码，登陆了自己的微信。果然不出所料，各种问候、猜测、试探塞满了整个屏幕。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柯青，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给乔帆发一两条微信。从最开始的问候再到担忧，倒数的几条则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有关于情侣之间闹矛盾的，也有最近烦恼的琐事。怎么说呢，乔帆觉得柯青在把自己当做一个可靠地树洞。

“你这些事情好无聊，还是专心在艺术上吧，油墨和画笔永远都不会背叛你。”乔帆缓缓的回复了他。三秒之后，耳熟的铃声响起，柯青的电话打了过来。

“知道你没事我真的太开心了！乔乔，真的是你吗？”背景音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响，让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太真切，看来和之前没差别，这位桀骜不驯的艺术家又开始流连酒吧了。

“真的是我，最近发生了些事，不方便电话里说。”乔帆低声咳嗽了下，“注意身体，消停点儿。”

“你知不知道我都被吓成什么样儿了。”耳畔的杂音急速减小，取而代之的是呼呼风声，估计是在天台之类的地方。柯青带着三分醉意嗔怪着，“数十天杳无音信，最后一条微博和朋友圈是关于欧洲的美食，我都怀疑你被金发碧眼的人贩子拐卖了。”

乔帆哑然失笑，当初并未告诉柯青自己病情的真相是为了不让对方过于担心，没想到脑洞开阔的艺术家居然连拐卖这种事都能想出来。好在柯青虽然在小事上放浪形骸，大体还是靠谱的，至少不会将猜测和怀疑摆在明面上。

“好啦，我在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乔帆拈起床头柜上的水瓶，借着吸管喝了一大口，“等回国就去找你玩，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哼。”柯青对她拙劣的卖关子水平表示不屑，“知道你没事就行，我现在要忙，再聊哈。”

乔帆听着断线的滴滴声苦笑了下，又给金雪和谭芹芹回了信息。前者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甚至连大使馆工作人员的私人联系方式都发了过来，说如果遇到困难可以借用私人关系想方设法让她回国；后者则除了照常汇报每天的工作之外，还时不时发一些鸡汤，其中大多数是与如何从逆境中走出有关。

不过看她俩的朋友圈，最近过得还不差。至少谭芹芹在秀自己新搜集到的明星签名与合照，看装束比以前经济宽裕了许多。金雪则是将性感妩媚兼女强人风进行到底，一张公司会议抓拍照的名牌显示，她已经由总监级别上升为副总裁级别。

乔帆不动声色的留言：恭喜金姐。

不等金雪回复，忽然有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乔帆本想挂断，却手忙脚乱按了接听键。

“你醒了。”磁性的声音略带沙哑，电话那头的萧秋晚听起来状态很是疲惫，“刚才冯临渊告诉我了，还说你身上有创口，不宜多说话和行动，让我提醒你。”

“麻醉药还没过去，暂时不太疼。”乔帆咯咯笑着，“一睁眼觉得跟换了人间似的，想想也是，魂游七七四十九天的待遇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或许是跟着黑白无常走了一小段，过了一个头七，阎王爷却放我回来了。”

“阎王爷不会收你，上帝也不敢扣留你。”萧秋晚嗓音低沉而神秘，“我会安排人给你送病号饭，就像之前在罗马酒店里一样。”

“看在你的面子上，冯院长怎么都不会克扣我的饮食，何况他看体型就知道是个资深美食家。”乔帆不以为然道，“所以不用这么麻烦，如果你真要做什么的话——给我送点解闷的东西来。”

“恐怕很难，我现在回了国，助理也跟在身边。”萧秋晚柔声劝道，“你就好好的在医院修养，等我回来就接你回庄园。冯临渊说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需要休养一阵才能开始后续治疗。”

乔帆之前听萧秋晚说手术成功只是在击退病魔的战役上小胜一场，成败与否关键是之后的治疗。她刚要说话，却听萧秋晚再电话那头抢先一步说了再见。

这时冯临渊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只平板电脑和半碗五颜六色的水果沙拉，“这里面下了些电影，你可以尽情打发时间。”

“想不到日理万机的堂堂院长，不但能医治疾病，还能拯救心灵。”乔帆大言不惭地眨了眨眼睛，将平板电脑放在腿上小心的开了机。

“咦，怎么没有连网？”乔帆疑惑的抓起手机，尝试登录微博也怎么都登不上。不死心的她又打开搜索殷勤，结果发现怎么都没法使用，这下彻底没辙了。

“重症病区为了让病人安心治疗，提供的网络只能够使用聊天工具和亲友报平安。”冯临渊不动声色的转过身去，装作检查药品的样子掩饰着眼神里的不自然，“所以才给你平板，至少可以看看下载的电影，还有棋谱。”

“棋谱？”乔帆这才想起到自己入院之前一直在跟着萧秋晚学围棋，棋谱八成是他在回国前下载到平板里的。“他这是怕我偷懒，以后和别人对弈说起来丢脸，没准回来还得检查水平有没退步。”

“不是你自己想学的吗？做手术还把黑白二子藏在衣服里，差点酿成一场不大不小的医疗事故。”冯临渊轻笑一声，“人萧棋王可从来没有收过徒。再说，他除了给你下棋谱之外，还叮嘱护士每天都给你手机充电，保证醒来就能和外界联系，哪怕是没完没了的煲电话粥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