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天旋地转袭来,乔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再醒来的时候,放眼望去是熟悉的病房。乔帆本能性的想要伸手撑起,却又柔弱无骨的倒在床上。旁边调试仪器的护士sally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别这样,之前在国内我也常常晕倒。”乔帆扫了眼自己纤细瘦弱的手腕,“可能是为了控制身材一直没怎么吃饱过,昔日累积的营养不良终于一下子爆发了。”
sally狠狠抹了一把眼睛,“院长刚刚骂我,说不该去湖边吹风,更不该自己离开,才让你摔下了轮椅。”
“我都不觉得疼。”乔帆不以为然的眨眨眼睛,只觉得经历了方才的情感海啸之后,整个人都麻木起来。sally替她轻轻卷起衣袖,又抹了些药水在擦伤的皮肤上。
“刚才用了一点止痛药。”sally面无表情的收拾好东西,“也是冯院长亲自交代的。”
乔帆的目光滑过床沿,落在角落里的平板电脑上。显然萧秋晚不愿意让自己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所以让冯临渊想方设法让她事实上断网。想到这里,一股无名火从她心里直往上涌,虽然萧秋晚不计代价救命的行为十分让人感动,可趁她不声不响回国又是闹得哪一出?
数墙之隔的院长室内,冯临渊脱下白大褂,从抽屉里找出雪茄,躺倒在沙发上吞云吐雾起来。过了一会儿,才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萧秋晚拨电话。
“乔帆今天情绪不太好,貌似是因为护士把自己的平板电脑借给了她。”冯临渊懒懒地说,“我没办法解决这个,当初在医学院里只学会了如何药到病除,乔帆别扭的是心病,实在是无能为力。”
萧秋晚揉着乌黑的眼圈,淡淡叹了口气。“算了,你尽量稳住她情绪吧,有机会我想方设法飞回意大利一趟。对了,依她现在的情况,后续治疗什么时候开始?”
“过一两周吧。”冯临渊回忆起之前乔帆留下的体检报告,“我尽力而为。”
“那时候我应该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先回罗萨尔庄园吧,毕竟总在医院住着人心里会十分压抑。”萧秋晚咳嗽一声,“国内娱乐圈现在传什么的都有,我本来觉得隔离信息安心养病是为她好,没想到反倒是弄巧成拙。”
“你怎么知道乔帆现在的情绪很低落?”冯临渊对萧秋晚的话觉得十分意外,“莫非你在病房里悄悄装了针孔摄像头。”
“她都没有找我,估计是生气了。”萧秋晚笑了一声,“也好,我还怕经历了手术的事,她从此视我为救命恩人,然后理所当然的生分下去。既然她还肯跟我使小性儿,证明没有把我当外人。”
冯临渊倒吸了一口凉气。握着话筒的圆润胖手不知不觉也颤抖起来,“这不正常,你如今哪里还像我们初识的时候迷倒万千少女的情况模样,患得患失到我几乎不认识。”
“没事,毕竟这件事我没跟她沟通,错的人是我。”萧秋晚放缓语速,将目光移到窗外逐渐涌起的黑云上,“今晚我会和杜白一起见夏静言,就是你很心水的那个美女科学家,有没有话需要我带的?”
冯临渊霎时连呼吸都紧张起来,“没,没有。你就和她套套近乎,等我有机会回国的时候能约出她来就可以。”
“好吧。”
“还有,你们千万别被记者拍到。”冯临渊鼓起勇气加了一句,“乔帆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发现了肯定会很难受。而夏静言也不是真正的娱乐圈中人,你这样会影响到她未来的科研之路。”
萧秋晚靠坐在巨大的红木桌台上,两条长腿随意交叉着,“看在你对夏静言连绵不绝爱意的份上,我可以透露个小惊喜,这位美女科学家现在正在和东湖星熠接触。不出意外,应该是由业内知名经纪人金雪来负责她的事。”
“金雪,那不是乔帆的”冯临渊联想到网络上铺天盖地有关乔帆和萧秋晚的绯闻,只觉的头皮都快炸裂开来。“千万使不得,本来今天乔帆晕倒的就费解,不排除使收到了意外刺激的缘故。现在要她眼睁睁看着你和夏静言郎情妾意,还不知道伤心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
冯临渊急切的口气令萧秋晚微微动容,此时如果他能够选择,一定毫不犹豫的乘飞机回那不勒斯,守在乔帆的病床边亲口对她倾诉自己的万千爱意,以及把所有的身不由己都和盘托出。
可惜自己不能这样做,忍让酝酿了这么多年,是决战的时候了,千万不能功亏一篑。
“乔帆的情谊,我懂。”萧秋晚哽咽着,只觉得心里堵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你照顾好她,让她安心等我回来。”
“而且,我还跟你保证,跟夏静言会发乎情止乎理,没有过多的情感牵连。你到时候可以大大方方的对美女科学家展开情感攻势,不必怀揣任何芥蒂。”
这下轮到冯临渊哑口无言了。挂了电话后,冯临渊直奔乔帆的病房,却发现她已经熟睡了。sally坐在靠墙的长椅上心不在焉的刷着手机,时不时冲床上瞟一眼。
冯临渊示意sally到自己的办公室来。
“这次的事你是第一次犯,而且事出有因,所以就先不予追究。”冯临渊面如沉水的与sally对视,“接下来希望你能看顾好乔小姐,千万别再出任何意外。”
sally咬着嘴唇,先本能的点了下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冯院长,我有点不明白您的意思。既然乔帆是您尽全力也要治好的病人,为什么不能让她和其他普通病人一样尽情的上网冲浪,玩社交软件,与亲友联系呢?”
sally的话一下子问住了冯临渊。眼前的姑娘虽然长者一副黄皮肤黑头发的华人面孔,但从小在欧洲长大,与生俱来的西人思维让她很有独立自主的意思。尽管冯临渊是堂堂医院院长、知名专家,她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护士,却能豪不露怯的表达出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要想病人尽快痊愈,尊重和关注她的真实意愿很重要。”sally皱着眉头说,“尤其是乔小姐,在中国身为舞台上的耀眼明星,内心一定是强大而骄傲的。而冯院长您和您的朋友却对她选择了欺瞒的方式,会极大挫伤病人的自尊心,让她觉得自己的能力在你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甚至会发展到质疑起自己的病情来,毕竟针对身患绝症的人,医生很多时候怕病人焦虑,都难以做到直言不讳。”
冯临渊看着面前戴着护士帽的sally,利落的短发垂在光洁的额前,显得既利落又强大。
“其实您和您的朋友身为男性,很少能关注到女性的真正需求。比如乔小姐,在我看来她既坚毅又顽强,孤身一人在中国的娱乐圈打拼十余载,终于做到名利双收。她不希望被怜悯、轻视、哄骗,哪怕现实非常不堪,只要假以时日,不但能够欣然接受,还能够毅然走出来,负重前行。”
sally将这番话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面对的是一院之长,虽然平素脾气温和,可终究是掌握着院内所有医护人员去留的大领导。一时间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大不了回罗马去,自己毕业于业内有名的护理学院,又有着丰富的特护经验,找一份薪资中等的工作应该绰绰有余。
脑海中预想的暴风骤雨迟迟未来,冯临渊只是安静的坐在桌前,思索着sally所说的话。在对待乔帆的问题上,他从来是以萧秋晚的意愿为圣旨。只要不违背作为医生的基本伦理道德,其余的事说他对萧秋晚言听计从也不为过。特别是在感情上,乔帆在手术台上藏在衣服里的黑白棋子落地的那一刹那他也震撼了,可出了手术台之后他也依旧唯萧秋晚马首是瞻。
这么多年了,萧秋晚在冯临渊身边挥斥方遒,对他而言是习惯,也是安全感。而如今面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护士几乎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让他顿时手足无措,恨不得立即找条缝隙钻进去。
”你走吧,刚才说的话我会考虑的。”半晌冯临渊回过神来,依旧恢复了院长往常温和威严的模样。sally点点头,乖巧的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一人面对着黑洞洞的电脑屏幕发愣。
“我会用最坏速度赶回来,毕竟欠乔帆一个交代,不能拖太久。”手机震动两下,萧秋晚的信息在屏幕中滚动着。
“好,尽快,我可能撑不了太久。”冯临渊避重就轻回复道,“乔帆现在应该满腹狐疑,却不知道如何来问你,再拖下去,只怕隔阂累积起来会越来越深。我是医生,医治的了病,却治不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