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一波接一波的不良反应如惊涛骇浪般纷至沓来。乔帆只觉得从灵到肉都陷入了海市蜃楼中，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麻木而虚无，只有频繁袭来的刺痛感告诉她还尚且苟延残喘的活着。萧秋晚见状，急忙找sally寻求解决办法，却被委婉告知由于乔帆在开始治疗前已经签署了放弃使用麻醉药品，所以除了用一些物理方法有限的缓解疼痛之外，他们也爱莫能助。

“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疼晕过去吗？”急火攻心使得萧秋晚接近丧失理智，“我要给你们冯院长打电话，看能不能在没有授权的情况下先派麻醉医师过来，费用的话好说。”

乔帆此时早已人事不省，sally正拿着过了冰块的毛巾为她冰敷降温。苍白的脸颊上，纤长的羽睫投下一小片扇形阴影，sally想了想，又抽了张餐巾纸替她擦干净脖子上因为疼痛而溢出的汗液。

“没用的，萧先生。”sally平静地开口道，“你不是她的近亲属，手上也没有授权文件，即使和冯院长关系再好也没办法改变病人清醒时做的决定。还是尊重乔小姐吧，godblessyou。”

“我从来不相信上帝，如果上帝有用，还需要你们这些救死扶伤的医护人员干什么？干脆没个人抱个软垫跪在教堂耶稣基督的神像面前，磕头如捣蒜，岂不比药到病除管用的多。”萧秋晚神情冷淡的撇了sally一眼，拉开写字台旁边的椅子坐下，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sally虽然不知道萧秋晚家族的历史，却也能隐隐觉察出他对上帝的厌恶透顶。“我们在教堂里从来不磕头。”小护士不急不躁解释道，“如果想让病人舒服一点，可以想法设法安排个通风的房间。这间房虽然空调效果很好，但对流的自然风显然对病人的身体更有利。”

萧秋晚想了想，走过来拿起床头柜上的固定电话，拨通内线后给管家交代了下去。

“我看病人的情况比前几天有了好转，虽然明面上看起来不良反应更重，但早上测心跳的时候发现比前几日平缓很多，这说明她的内脏正在慢慢适应药物。”sally柔声安慰着急躁的萧秋晚，“我先回对面楼去了，等病人醒来可以给她吃一些容易消化的清淡食物，有突发情况随时叫我。”

“谢谢你。”萧秋晚微微颔首，目送sally收拾好医药箱离开。

他从冰箱内拿了瓶冰镇的气泡水坐在病床前慢慢喝，sally之前的话语却在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成为乔帆的家属？他开始认真的思考着个提议，虽然从客观上来讲进展实在太快，他目前只知道床上的美人深深的眷恋着自己，却远没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萧秋晚轻叹一声，攥着乔帆的手指，内心七上八下的。平心而论，从小的生活环境让他并不相信婚姻这种东西，智商、外貌、财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白纸黑字的契约合同也代表着相对方各自的权利义务。身边人的婚姻被他默默看在眼里，说是契约又包含了太多虚无缥缈的情感因素，说是感情追求却又参杂着利益的纠葛，总之，选择结婚的人很多，幸福的却堪称凤毛麟角。甚至很多情侣结婚前本来处的如胶似漆，婚后却矛盾接踵而至，到最后一地鸡毛反目成仇也不在少数。

“我该拿你怎么办？”

冯临渊听了sally的汇报，匆匆结束手头的工作就下楼给萧秋晚打了电话。“听护士小姐说你今天情绪不太好？别太担心，我这里每天都能收到乔帆的情况，存在疑难点时还会组织院内专家进行讨论决定，如果出现重大复杂的病情，还会发起和总部的视频会议。”

萧秋晚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又迅速走下楼梯来到空无一人的大厅里。“乔帆确实难受的紧，我情绪不太好，有空会跟sally解释的。”

“sally说见过千万病人家属，你的上心程度能排上前十。”冯临渊爽朗的笑了几声，“等乔帆醒过来，我得好好在她面前夸夸你。”

“算了吧，家属二字我这个冒牌货受之有愧。”萧秋晚淡淡的摆弄着沙发扶手上垂下的一抹流苏，“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现在的状况我看在眼里，实在心疼。”

冯临渊一下子被问住了。他吃力的回忆着乔帆病情进展的来龙去脉，不知不觉走到了湖边。在湖中央悠然巡视的黑天鹅被这个猛然闯入禁地的陌生人吓了一大跳，发出嘎嘎的警告声，伸着脖子飞速往这边游过来。

“我只能保证尽力医治。”冯临渊恢复神智，忙后退了几步，“如果你想让病人彻底清醒，可以找点她平时特别在乎的东西。”

这下轮到萧秋晚犯难了。他冥思苦想的回忆着乔帆在乎的人和事，发现除了国内的戏剧表演事业之外，她真正在乎的可谓寥寥无几。自己也许是眼下她最在乎的人，但如何能激起她的求生欲，萧秋晚心里并没有答案。

挂了冯临渊的电话，萧秋晚心乱如麻的在门厅里晃荡了一圈，又回到乔帆的病床前。乔帆双目失神的盯着他，眼睛里泪汪汪的。

“疼！”乔帆带着鼻音哼了一声。

萧秋晚快步走过去，慌忙问道：“哪里疼？”

“骨头，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像虫子爬、蚂蚁咬。”

萧秋晚的心瞬间仿佛被猫爪挠过，只能轻轻上前揽着乔帆，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记浅吻。“别担心，sally刚才说你的情况正在好转。”

乔帆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紧闭着嘴不说话。

“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好送过来。”

乔帆闭着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这副模样让萧秋晚更加交集，这时候他手机收到一条短信，管家说从佛罗伦萨买的大床已经运到，询问主人想放到哪里。

“放到门厅，整个别墅通风最好的地方。还有，给大床装上几个铜质滚轮，天气好的时候可以退出去在院子里小睡。”萧秋晚用语音回复道。

待他回过神来，乔帆已经昏昏睡去了。萧秋晚在床前驻足凝视了一会儿，默默退了出去，回到机房内开启计算机进行人机对战演练。

酣畅淋漓的l两局过后，他精疲力尽的瘫倒在椅子上，任凭滚滚汗珠顺着脖子滚落在手工制造的波斯地毯上。这时管家端着个银质托盘进来，放着他训练时惯常吃的晚餐——山羊奶芝士、粗粮面包配几粒新鲜的草莓，还有一大杯加了猕猴桃汁的冰镇苏打水。

“之后让人把这几台我常用的计算机搬到大厅里。还有，把我自己房间内拿张床也搬下去，床腿和佛罗伦萨买来的那张一样，都要装铜质的滚轮。”萧秋晚平静地发号施令。

管家大吃一惊，“dennis，你一定要这么做吗？房间里那张雕花的红木大床是夫人留下的，贸然移动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我母亲已经作古多年，何况在她临死时都希望我能回归中国的父亲那边，不再被家族诅咒所困扰。想必她内心里也希望我今后的生活能够愉悦。”萧秋晚喝了一大口冰水，“坦白告诉你，之后的一两个月我将在把大厅该做卧室，什么时候恢复原状得看乔小姐的病情。”

白发苍苍的老管家瞬间瞠目结舌。

“别愣着了，干活去吧。”萧秋晚见状温言笑道，“难道罗萨尔庄园还会有客人来不成？有头有脸的人都对它避之不及。冯临渊倒是不介意到访，可我也不介意在客厅睡觉的床榻被这小子看到。”

老管家倔强的摇了摇头，“这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保证乔小姐的生命。到时候两张床一起摆放在大厅里，方便我及时观察她的状况。还有，闲暇的时候也可以聊聊天，总比我一个人窝在房间里要强许多。”

见拗不过萧秋晚，老管家只得苦笑一声，不再多言。萧秋晚胡乱吃了几口食物，又踱步到乔帆的房间，伏在床头，听着她平稳的呼吸觉得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无论前路多难，你都会和我一起撑下去，对吧。”他喃喃自语着，“最近我总想着，等一切都处理妥当，你也恢复了，就一起回国内去看看。父亲留下的东西我还没真正检阅过，到时候拜托你帮我记录下。”

“这么多年，我心里从来没有真正眷恋过什么人。想必漂泊多年的你也一样，忙于在娱乐圈名利场苦苦周旋，周围灯红酒绿，身边人走马观花，都不约而同带着一副笑面，分不清真假是非。今天我下意识到，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莫说拿主意，连个收尸的都够呛。”

“有机会的话，做我的家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