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帆的情况反反复复,萧秋晚看在眼里,情绪随着她病情的起落忽高忽低,只有sally一如既往的做着繁琐而枯燥的护理工作,还会顺便安慰下心急如焚的萧秋晚。不过把床移到大厅之后空气对流好了许多,最显著的反应就是乔帆夜间的咳嗽渐渐减少了。清醒的时候还可以跟萧秋晚小声聊会儿天。直播经验丰富的乔帆精神好时思维敏捷,天南地北无所不聊,而萧秋晚又是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两人说起德国小镇上的蓝纹奶酪和脆皮烤猪肘馋的直流口水,聊到北欧极光划破夜空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星光闪耀,提到国内的事业却伤感起来,毕竟离开这么久,谁都不知道回去之后会怎么样。
“等你康复了,罗萨尔庄园的一切会成为你的黑料。”在浓郁的松木香氛中,萧秋晚抱着手工织造的克什米尔山羊绒枕头,悠悠地说,“毕竟国内媒体对我还处于半封杀状态,不能直接提到名字,却又有无数人想探寻我本人的近况。或许敏感的人知道这段时间你正在意大利,会拿咱俩的关系作为突破口。”
乔帆偏过头,微微一笑,“随他们去。”随即眼神却微微黯淡下来,萧秋晚心知肚明,在意大利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和自己相恋,做被爱情滋润的小女人。可回到国内以后,她必然面对的是昔日流量的回归,还有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的东湖星熠,到那时候,她的一举一动都势必会牵扯到众多因素,断然不能做到如今日般潇洒。
淡淡的愁绪笼罩在乔帆清丽的脸上,落在萧秋晚眼中勾起了阵阵酸楚。“我去跟你拿体温表,白天的时候就有点低烧,sally叮嘱我让你夜间再量一次。”
乔帆点点头,趁萧秋晚离开的空隙抓起手机和柯青发了几条信息。她拜托柯青有机会想方设法查查东湖星熠近期大股东变动的背后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有夏静言高调加盟的背后是否另有隐情。
“怎么一下子如此警觉起来?不太像你的风格。”柯青的回了条语音过来,怕吵到萧秋晚,乔帆特地翻译成文字进行阅读。
“我以前是什么冯个?”乔帆飞速输入,“最近这边发生了不少事,或许留给我调查的时间不太多。或许几个月后就要回国,也不希望自己的位置收到挑衅。”
是啊,光怪陆离的娱乐圈里,什么能比名和利更让人追逐呢?
柯青果然信了,回了个动画表情,又道未曾料想连乔帆都有担心自己地位不保的那一天。
听着萧秋晚的脚步声自远而近,乔帆闭上眼睛,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等着他来为自己量体温。心里却想着但愿柯青这次能靠谱点,把他那神通广大的人脉都用上,尽快告诉她确切答案。这几天稍微清醒,她和金雪要了公司的一些内部文件,猛然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比如,东湖星熠一下子减少了对湖东剧社百分之八十的投资,明面上说的是经营方案调整,背后的原因却连金雪都没办法接触到,
金雪还说,最近公司的员工心情不错,干劲十足,原因是这位几乎持有决策权的骆大股东主动拿出属于自己的一部分红为大家增发福利,得到了公司上下工作人员的一致拥护。照此情形发展下去,恐怕进董事会手握重权是迟早的事。
乔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金雪却说那时候她的好日子就回来了,凭借着昔日和骆大老板的交情,一定会被重新给予资源倾斜,回到流量小花的位置上指日可待。虽然这句话被乔帆巧妙的打断了,但她知道,包括金雪在内的所有人眼下都会把宝押在自己身上,更遑论谭芹芹这种一直跟在明星身边埋头做事的小助理了。
事情真的是这么简单吗?骆以宁千方百计吞并了东湖星熠的股份,背后的动机细想下去令乔帆不寒而栗。昔日他们是良好的合作伙伴没错,可这并不代表骆以宁成为老板之后他们还会继续相处愉快。更何况骆以宁不止一次对她表示过好感,如果她继续回绝,万一因爱生恨,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在想什么?”萧秋晚半躺在乔帆身边,盯着手中测温仪的屏幕微微皱眉,“热度非但没退下去,反而又上升了一点,看来得叫sally来给你打退烧针。”
“不要。”乔帆伸手牵住萧秋晚的衣摆,“忘了冯临渊说的,现在发烧属于正常现象,证明我体内的免疫系统在奋力工作,试图杀灭扩散在身体各个部位的病毒。”
萧秋晚叹口气,不再言语,从床头柜上端过微凉的绿豆汤一口一口喂她。乔帆虽然丝毫不饿,但盖不住汤水的冰凉清香,就着他的手不知不觉也喝下了小半碗。
“真乖。”萧秋晚谐谑着抽回碗,端到唇边一饮而尽。
“你别这样。”乔帆娇嗔道,“我毕竟是病人,这么混用餐具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传染病,哪怕传染的也没关系,都传到我身上,你就马上康复了。”
乔帆翻身捂住他的唇,“不许乱讲,哪有人诅咒自己生病的。”
萧秋晚湛绿的眸子笑意盈盈,顺势凑近轻吻了她的手,柔柔暖暖很是舒服。“这些都算你欠我的,等康复了,我可要变本加厉讨回。”
乔帆想到等康复,肯定得迫不及待的赶回国,看看公司里究竟是什么光景,顺便利用自己的影响争取力挽狂澜。于是笑道:“恐怕你的如意算盘得落空,一旦康复,可得马上回国给资本打工,二十年的合约,违约金可是个天文数字。”
“又不是赔不起。”萧秋晚的表情明明白白表示出对金钱的不屑。对于乔帆的走或者留,他心中一直都没有定论。倒是冯临渊提醒过如果乔帆状态好些可以将关系进一步发展下去,毕竟自己对乔帆的喜爱这位旁观者看在眼里,觉得眼下是“趁火打劫”的时机,可以好好抓住机会。
萧秋晚用一阵笑声带了过去。当年对于那只凤头鸽,他从来就想过痊愈了要怎么处置,是找个精致的鸟笼关起来挂在屋檐下当宠物日日喂食,还是要将它放归自然重回天际间。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不是个有规划的人。对捡到的可怜鸟儿是这样,对青春悸动的潘佳亦然,甚至昔日在旁人看来顺风顺水的职业围棋生涯,不过只是盯着手头的每一局棋,不知不觉就打败了一个接一个的对手,冲出国境走向世界,最终拿到围棋锦标赛的冠军宝座。
萧秋晚这种散漫态度只在两件事上有例外,一件是关于回国夺回本属于他的集团财产,那些所谓的亲戚如狼狮虎豹,对他这个混血的野种露出霍霍爪牙,齐心协力要废除他手中集团股票的投票权;第二次则是乔帆病危在医院中,紧紧靠ecmo维系着一线生机,他在冯临渊的逼问下承认打算照顾她到永远。
永远有多远?他从少年时就知道自己的祖上不只是古老画像中的俊朗绅士,更是世世代代逆神而行的撒旦。嗜血、疯狂、悖逆伦理、惊世骇俗,这些在旁人眼中避之不及的词汇对他而言恍若平常。至少对国内那些试图染他财产的所谓亲戚的死活,他全然不顾。就算整座庞大的萧氏集团最终在内讧中灰飞烟灭,那些人随着巨额债务的背负而家破人亡,他也无所畏惧。
不就是三年禁赛吗?趁此机会脱落掉伪装的腐肉,焕发更加耀眼的锋芒,华丽涅槃重生,对他来说不过是家族与生俱来的荣耀。
玉石会俱焚,但真金石不怕火炼的。至于那些朽木,就在地狱的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吧。
“你说,我这样继续烧下去,万一脑袋真出什么问题怎么办?”乔帆抚摸着自己的滚烫的额头,虚弱的问萧秋晚,“虽然眼下发热是免疫系统活跃的表现,可冯临渊也只说尽力保住我的命,成不成傻子也管不了。”
萧秋晚被乔帆的脑洞一下子逗乐了,“傻就傻了呗,我就把你关在庄园里,直到永远。”
“等这件事爆出的那一天,你定会被人别有用心的塑造成恶魔,钉上耻辱柱,永世不能翻身。”乔帆抓着萧秋晚微凉的手指,“不害怕吗?”
萧秋晚拥着乔帆,坚定的点了点头,“这种事当然会怕,那样的话,正好给了棋联机会把我的禁赛延长到终身。反正其目前的棋手们都知道,只要我参赛,他们别想有问鼎冠军的时刻。”
“但是我更怕,你像手术失败的病人那样,彻底离开这个世界。”萧秋晚认真地说,“有的时候我真希望家族传言是真实的,在月圆之夜,可以用魔咒和药水让人魂归世间,死而复生。那样就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了。”
乔帆眼眶一酸,紧紧抓住萧秋晚,“无论发生什么,要相信,我的心永远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