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京那日,乔帆知道可能公司会为了日后宣传适当走露她回国的风声,只让管家开车送到机场。她依偎在萧秋晚怀里,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直到管家催了三四次方放手离去。
萧秋晚静静矗立在廊下,幽绿的眼眸目送着色彩明艳的超跑消失在远方。半晌才转身回到已经恢复原状的大厅内,与满目祖宗雕像对峙许久,然后瘫坐在沙发里,回忆林林总总席卷而来,潮水般淹没了他。
乔帆紧咬嘴唇,推着小巧精致的手提箱穿梭在大厅中,果然察觉到有包裹严实的华人在不远处按着快门。这次回国的机票是金雪让谭芹芹定的,联系几个当地华人报社的记者前来恰到好处的拍些图本来就是娱乐圈宣传的必要手段。
何况她离开观众视线许久,需要的正是井喷式的关注度。
麻利的过了安检,坐到宽敞明亮的候机大厅中,喝着久违的蓝山咖啡,乔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她掏出手机,本来想给萧秋晚发一段留言,却觉得像被橡木塞子堵住了嗓子,一肚子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苦笑着摇摇头,给柯青打了个电话。
“我在候机室里,明天中午就能到国内。”乔帆朱唇微启,气若游丝般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样?”
柯青的声音听上去慵懒而迟钝,似乎还沉浸在梦睡中不愿醒来。“要回来啊?怎么不多玩一阵?”
“事情结束了。”乔帆觉得既然已经痊愈,也无所谓让柯青知道她来意大利的真实原因,“之前身体出了些问题,现在医生让我出院,还是得回国经营事业。”
“嗷——”一声夸张的叫喊从手机里传来,震的乔帆耳膜一跳,“你别吓我,究竟怎么回事?报航班号,明天我亲自开车去机场等你。”
“不必了。”乔帆嘴角微微上扬,“我直接回江都,就在首都机场内转机。”
“那我就去江都等你。”
“你是唯恐天下不乱是吧。你也知道东湖星熠的风格,江都机场里肯定有摄影师准备来一张惊天动地的伪街拍。你如果出现在外头,那些饿狼般的媒体还不知道会编出多离谱的新闻。”
“那倒也是。不过病情名字总能告诉我吧,之前瞒那么紧,痊愈了才透露分毫,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点。”柯青的声音带着一丝鼻音,听的乔帆心里痒痒的。
“抽个时间江都见吧。最近我需要倒时差,公司应该也不会给我安排太多活儿。”乔帆利落的回答,盘算着该如何把病情描述给好朋友,既不过分隐瞒也不刻意忽略。
“也好。”柯青微妙地叹了口气,却想起不久前在饭局上听来的一个消息。想到她回公司之后,可能经纪人为了利益考虑,不会告诉她业务上的重大转向,忍不住脱口而出,“回来以后,安心拍广告拍戏就好,其余时间注意身体,一定不要太过劳累了。”
“我一直做这些的。”乔帆心里纳闷着,“以现在的咖位一时半会也当不了顶流剧的主角,戏份不高自然是轻松的。我还打算过几日就回湖东剧社报道,按照往常规矩,明年又该有一场新戏诞生了。”
柯青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要再参加汇演了,吃力又不讨好,年轻一代也没几个人爱看,还是多拍电视剧吧。”
“你不是一直最支持我影视喜剧两手抓的吗?”乔帆有些焦急起来,“何况你平日画画也不会只画能卖高价的,多数时候还是跟着自己的心走。怎么现在轮到我,你倒是上纲上线起来?”
柯青刚要说话,这时候广播里通知飞往北京的客机现在开始登机。乔帆只得匆匆扣了电话,戴好墨镜走到人头寂寥的头等舱通道旁。
那不勒斯的午后刮起大风,乔帆坐在飞机上,看着地勤人员正不辞辛苦的往里装货,心中百感交集。来的时候思虑负担过重,也不知道要在异国他乡待多久,是否有机会重返故土;箱子里自然沉甸甸地塞满了生活用品和各种衣物,甚至还有给自己准备好的骨灰盒。如今逃过死神的魔抓返回国内,无论是心境还是行李都要轻松不少。
十来个小时的飞行不过一场睡梦。乔帆醒来时飞机已经处在平稳的下降阶段,身姿优雅的空姐走过来轻言细语地提醒她调直座椅。转机、重新起飞降落仿佛一气呵成,时差带来的迟钝感还未完全褪去,人已经在谭芹芹的迎接下回到了久违的保姆车上。
金雪笑盈盈地转过头,递给她一颗百分之百可可含量的纯黑巧克力,“国外的事都结束了?”
“差不多。不然我也不会回来。”乔帆慢吞吞的剥着糖纸,心想一着陆就吃这么苦的东西,是为了提醒她要注意身材么?
“感情的事,还是不要拖泥带水的好。你在国外游荡这么久,从关注度到人气下滑不少,圈子里猜什么的都有。”金雪冷静地说,“既然决定回来,那就当是出去放纵了一把,以后再也不可以这么任性了。”
乔帆本能地想要反驳,忽然又觉得没什么好说,以现在她和萧秋晚的局面,还是不要公之于众的好。于是把话题转到公司的事情上,主动问起有关股权变更的事。
“骆总人挺好的,年轻有为又谦逊,公司里没有人不喜欢他。网站上还没来得及公布,几天前刚认命了他做我们的执行董事。恐怕以后与拍戏有关的大小事宜都得经他批准才行。”坐在后边的谭芹芹忍不住插嘴道。
乔帆回过头,仔细的打量着昔日怯生生的小助理。大半年未见,谭芹芹似乎成熟了不少,浅灰的套装和干练的短发让这个年轻女孩看起来利落而青春,似乎与过去那个一身休闲装拎着大包亦步亦趋跟随自己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芹芹,这次回来,发现你变漂亮了不少。”乔帆微笑着深出大拇指,“谈吐也棒,想必跟着金姐见了不少世面吧。”
“她现在帮我管明星。”金雪头也不回的说,“包括之前和你合作过的美女科学家夏静言,很多事情也是交给芹芹来打点的。不过在我看来,芹芹进步虽然大,但需要历练的地方还是很多。”
“夏静言?”乔帆想起在那不勒斯医院中冯临渊的叮嘱,故作不解道,“听说她签约东湖星熠了,现在怎么样?”
“公司让这位走黑红路线,她不太配合,所以就处在不死不活的状态下扣着。反正之前那一堆麻烦都还没解决清楚,再拖一段时间估计会就范。”金雪胸有成竹道。
“我和夏静言不太熟,总觉得这么聪明又青春的女孩儿,在圈子里摸爬滚打有些惋惜。黑红路线就更不用说了。”乔帆不由自主叹了口气,“这事骆总知道吗?”
“这就是骆总定的。”谭芹芹抢话道,“夏静言虽然聪明,也在实验室关了那么多年,自然斗不过骆总。”
副驾驶座上传来一声嗤笑,“再清高,上周不是也参加派对去了吗?我早就说过,骆以宁成了东湖星熠的大股东之后,定不会善罢甘休,非得亲自大刀阔斧改革一番才行。”
乔帆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骆以宁,往昔的金融才子温和谦逊,举手投足从来彬彬有礼,对自己更是关怀备至。骆以宁收购东湖星熠是她从未料到的,昔日的伙伴忽然成了顶头大boss,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金姐,公司近期有给我安排任务吗?”乔帆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骆总说先让你休息,既然要复出,剧本还是得精挑细选。”金雪转过头,与乔帆对视几秒,“说真的,这个安排我也挺意外的。毕竟按照圈子里的往常做法,你这种情况肯定先不由分说炒一批热度,即使一时半会接不到太火热的新剧,也得多上综艺在屏幕上刷刷脸。”
“没关系。”乔帆虽然不懂骆以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没有特别意外,“我先回湖东剧社吧。最近湖东剧社的表演我在网上看了,说真的,水平有点儿下滑的厉害。”
“小乔姐,别再管湖东剧社的事情了。”谭芹芹弓起身子,把头凑过来对乔帆耳语道,“骆总看了这几年的财务报表,说湖东剧社不挣钱,决定把它卖掉或者干脆关停。所有人员发一大笔遣散费,各回各家。”
乔帆顿时僵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一片空白。她知道骆以宁是搞金融出身,追逐利益最大化的资本家手段在所难免。可如今一下子要解散湖东剧社,她内心里根本无法接受。
“为什么?就因为剧社不那么挣钱吗?怎么之前网络上一点风声也没透露出来?”
“经理办公会上骆总临时提的,大家也都十分意外。”
“什么时候的事?”
“一周前。”金雪如实回答道,“就在我走完你回归oa的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