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骆以宁坐在董事会最内侧窗明几净的大办公室里，百无聊赖的翻了几页秘书送来的公司报表，又看了看腕上镶嵌着顶级祖母绿的宝格丽腕表，嘴角绽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比约定时间足足晚了十五分钟，乔帆还没有来……不过没关心，他昨儿个特地抽了大半宿在办公oa上处理完公司的急事，就是为了能抽出大块儿的时间来与乔帆接触。

况且今天是个周五，按照之前的计划，哪怕乔帆软硬不吃，他也能赔上周六周日来软磨硬泡。最好还能换个地方，风景秀丽的度假别墅、南方郊县海边的潜水沙滩，只要乔帆在的地方，他都乐意奉陪。

秘书训练有素的敲响过三下门，“骆总，乔小姐来了。”

骆以宁这才慌忙起身，对着巨大的玻璃窗调整好和蔼可亲的表情，“进来。”

他亲自为取出柜子里私人珍藏的紫砂壶和顶级猴魁，又从小冰箱中拿了几块比利时手工巧克力用骨瓷小碟装了，放到茶几上。之前乔帆的每一次直播他都看过录音，记得她过年和一个画画的异性朋友做了档反响不错的美食节目，期间就吃过几块这款巧克力。

“乔小姐，请。”

乔帆身着一袭水蓝色丝绸旗袍，静静出现在门口。苍白的俏脸上一对乌泱泱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墨缎般的长发用一只通体晶莹的白玉莲花簪挽成发髻，配着手中同色缎面的菱形小包，仿佛民国杂志上走下的美人。

“骆总好。”美人微微颔首，目光滑过之处皆是风情万种。

“你出国休假了这么久，连一个电话都没给过我。”骆以宁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又风度翩翩的为她斟上茶。

“我那时还不知道你做了东湖星熠的总裁。”乔帆端起雪白的骨瓷杯，递到鼻尖下深吸了一口，“好香。”

“我在云南看项目的时候，底下人孝敬的。”骆以宁气定神闲的饮了一口散发着袅袅清香的茶汤，“喝个稀罕吧。”

乔帆早就听闻金融圈子里极重排场，连带着吃喝穿用都讲究无比，常以一掷千金表明尊贵。于是垂着眼默默喝茶，一时间室内安静地落针可闻。

“在国外还好么？听经纪人说你不太想管公司的事，之前的董事长又给你批了假，所以我也没打扰。”骆以宁笑盈盈地注视着乔帆，发现她数月未见，居然瘦了许多。之前还给人凹凸有致的妩媚风情，现在则像一枝冬日风雪里的白梅，秀雅颀长，却不盈一握，好似随时都能默无声息的融化在雪中。

“还行，有过一些麻烦，最终解决了。”乔帆微启丹唇，“那些假是我自签约东湖星熠以来积攒了十余年的，庆幸年初的时候批了下来，不然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我又不会赖账。”骆以宁笑道，白净的手指把盛着巧克力的小碟网乔帆面签推了推，“不过你现在就来公司，我还是挺意外的，还以为你多留点时间倒时差。”

“来给新老板报道，顺便拜个码头。”乔帆的目光不动声色掠过碟子里的巧克力，又收了回去，“甜食我心领了，毕竟马上是要出镜的人，还是节制点为好。”

“不急。”

“您不急，我却有点急。”乔帆故作头疼地摸了摸太阳穴，“已经淡出了几个月，时间再久点，粉丝们恐怕把我给忘了。再说按照往昔的安排，马上湖东剧社又要排演来年的新戏，得趁新戏开始之前多拍点商业价值高的流量剧和广告片才能保证市场。”

骆以宁微微松了口气，看来乔帆终于沉不住气，想借昔日交情来求情。这一点令他感到十分愉悦，毕竟有所求才能被控制，如果对方真是无欲无求的状态，反倒让人头疼起来。

“湖东剧社，公司恐怕会另有打算。”骆以宁抱着胳膊叹了口气，“你既然想增加市场价值，我也会考虑的，之前公司合作投资了一个游戏改编的大ip，下个月就要开机，我会建议导演让你试试女主或者女二的。”

“什么类型的片子？”

“盗墓类，编剧把它往古装偶像剧上面包装，加入了不少武侠元素。”骆以宁温言道，“还会有些周边产品的推出，我们计划都让女主角来进行代言。”

乔帆垂着眼，望着目前渐凉的清透茶汤，莞尔一笑。

“谢谢骆总的厚爱，这部剧听上去也挺诱人，不过我的重心可能更会放在湖东剧社的排练上。”乔帆柔情似水的注视着骆以宁，“至少现在公司还没正式放弃湖东剧社，有许多积攒下来的老粉从几个月前就非常关注来年的汇演。”

“保留湖东剧社，对公司的经营可谓是拖后腿。”骆以宁皱着眉起身，从桌上拿起那份薄薄的财务报告，“你看，湖东剧社的投入对于它的营收来说，简直是不成正比。而且现在市场风向是年轻的少男少女，偶像剧无论从广告收益来讲还是电视台购买的费用来说都是一块前景广阔的大蛋糕。我们不全力以赴，这些资源和市场就会被其他公司抢走。”

“可是，您给我的这份报表主要涉及到今年的汇演。”乔帆冷静下来，脑海中飞快地组织语言，“不瞒您说，今年剧社处在青黄不接的状态。我和几位重要演员都缺席了，导演也临阵换人，所以效果暂时不太好也是在所难免的。”

“依我看来，传统戏剧的没落是必然的。就拿现在小区里的学龄儿童来说，热点和精力几乎全部投入在钢琴、声乐、舞蹈和美术这样的项目上，有几个会沉下心来练功唱戏？戏剧学校的学生就更不必说，还没毕业就巴不得参加各种选美活动求出名，最好能找机会进影视圈日入斗金。”骆以宁端起茶喝了一口，“你也是，虽然之前几乎年年都会参加湖东剧社的汇演，但也拍了许多流量剧。”

令骆以宁意外的是，他的话并未激起乔帆情绪上丝毫的变化。“我拍流量剧，是公司安排。毕竟合同约定的内容就有拍影视剧和广告这一项，自然得按照契约行事。”乔帆声音稳如静水行舟，“但我即使拍戏再忙再累也不曾放弃练习基本功，汇演也每次都吸粉无数，这点反倒成了我作为流量演员的助推器。毕竟在许多广告商眼里，有了关注度，也就有了巨大的商业价值。”

骆以宁一时无言以对。他当初找乔帆来拍高科技家电广告，也是看中她背后巨大的商业价值。而且广告播出后，所代言的家电销量一路领先，甚至高于公司高管的预期。

“您还提到关于后续人才的问题。是的，不可否认传统戏剧的学习者人数少于学表演和声乐的，但据我所知，是因为现行市场对于戏剧人才的需求远远小于影视演员。换句话说，拍一部电视剧就需要许多演员和群众演员，而一场昆曲的排演则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戏剧不赚钱，就算你当初的巡演座无虚席，也就只是卖卖票而已。”骆以宁笑道，“这些数据在报表上都有体现，你如果看不懂，我可以叫财务总监来一项一项解答。”

“不必了。”乔帆平静地微笑着，“我相信对于公司来说，眼下自然是影视剧更赚钱些。但也请骆总听我一言，戏剧人才培养周期长，成本大，如果保持目前湖东剧社的规模甚至再扩招些，就可以坐稳传统戏剧届的半壁江上。之前老董事长也跟我说过，湖东剧社看起来是东湖星熠投资的，事实上以它在戏迷票友中的名气和对社会认可度的贡献，某种程度来说也是东湖星熠胜出于其他影视公司的一大特点。至少老牌导演大咖一旦准备拍经典影视剧，挑演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东湖星熠。”

骆以宁忽然感到面前的乔帆有些陌生。面容和过去一样精致娇俏，却隐隐有了他从未见识过的棱角。他低下头，边倒茶边思考如何能将谈话进行下去。

“在国外很辛苦吧？”骆以宁和善的笑着，“咱们之间也不纯粹是工作关系嘛，其实我一直挺牵挂你，跟金雪打听了好几次，她只说跟你联系的不多。”

“是不多，毕竟好不容易能放个假，肯定得珍惜的。”乔帆目光柔和下来，“骆总之前做金融，肯定也明白高强度工作间隙的调整有多宝贵。”

“当然。”骆以宁胸有成竹道，“现在总是忙一阵闲一阵，生活质量比之前没日没夜做空中飞人强了不少。这样，你刚回国工作也没开始，咱们周末到附近找个静谧的地方度假如何？”

乔帆温柔的摇摇头，“不太方便，家里的事情还等着我。”

骆以宁殷勤地凑了过去，“地方你挑，出了公司就别把我当老板，和过去一样就行。”

乔帆侧过身和他微微拉开距离，笑道，“还是不一样，现在的我，心有所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