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国一趟。”罗萨尔庄园里,萧秋晚手持一杯红酒立在廊下,面对着清浅天河上碎钻似的星斗,给经纪人发出了一条消息。
“如果您是为了集团的事,我觉得大可不必。就上次您提出董事会改选之后,那帮杂碎内部已隐隐有决裂的迹象,只是碍于一直以来的合作关系勉强维持着表面和平。”经纪人回复道,“您在庄园坐镇,一些小事由我和小杜去处理就好。”
萧秋晚揉了揉酸痛的眉心,他想借此机会回国既是为了打响萧氏集团最后的财产争夺战,也想去云南看看乔帆,一解相思之苦。
还有,听杜白说潘佳背后的资本正在蠢蠢欲动,这点也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上次借着自己被棋联禁赛失势的机会,集团内所谓亲戚们联合希望剥夺他手中股份的投票表决权,进而一步步蚕食掉背后那些堪称天文数字的利润。
想到这里,萧秋晚冷冷一笑,语音吩咐经纪人把之前收集的几名股东监守自盗的证据发到网上去。经纪人有些意外,脱口而出道:“那些东西不是应该交给警方,追究涉案人员刑事责任吗?”
“肉骨头丢出去,满院子的狗自然会混战成一团。眼下那些人内部都分了好几个派系,各自都把其他人的把柄当作邀功的宝贝。我当初只是因为一些模棱两可的旧事被棋联禁赛,就差点被剥夺了手中股票的表决权,这次他们中如果有人被追究刑事责任,你猜董事会将如何处理?”萧秋晚声音如冰刃般冷酷不羁,又仿佛吐着红信的毒蛇在夜幕间隐秘游走。
“这场帷幕一旦拉开,萧氏集团的股价恐怕很难维持现状……”
萧秋晚轻飘飘地举起高脚杯,将殷红的酒液一饮而尽,“股价掉了还可以涨回来。虽然这个办法在业内人看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甚至可能导致未来几年萧氏集团在市场上的一蹶不振,但这么做对我是最有利的。”
皎洁的月光笼罩在树影婆娑的罗萨尔庄园里,宽阔的大厅中只开了一圈昏暗廊灯,英俊而阴森的列祖列宗们正用审视的眼光检阅着大厅内华丽珍贵的古董家具。萧秋晚扬起头,对着画中人展露出明媚恣意的微笑来。
那些大洋彼岸从未真正属于自己的财产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千金散尽还复来。在他心里永远烙刻着德古拉这个神秘而高贵的姓氏,与生俱来拥有着起死回生的能力。
“好吧,我尊重您的决定。”经纪人最后一条短信姗姗来迟,萧秋晚盯着屏幕发出的冷光,轻蔑的笑容转瞬即逝。
此时此刻,乔帆正带着谭芹芹坐在冷气充足的房车上,透过玻璃观看着不远处夏静言和一位大名鼎鼎的老戏骨演对手戏。他们在戏中扮演一对父女,叛逆的女儿接受了新式教育,激烈反抗着父亲早就定好的包办婚姻。而父亲却感觉自己的家长权威受到挑战,用尽手段将女儿从学堂强带回家完婚。
“小乔姐,别看了。”谭芹芹削了一个汁水丰沛的雪梨,切成小片装在盘子里,又淋了些酸奶在上头。“今天这场戏是逃婚被抓,按照剧本,夏静言会被捆起来推搡打骂。而且,导演也没给她安排替身……”
乔帆转过身,懒懒的拿起银质叉子,戳起一片雪梨送到嘴里,“这种事我在入行之初还经历少了?其他演员打戏和骑马戏都安排了不止一个替身,只有我得亲力亲为完成。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试镜时挤掉了副导演早就安排好的萝卜,人家心怀不满给我苦头吃呢。”
谭芹芹笑着坐在乔帆身边,嚼着清脆的雪梨,想起刚入行时乔帆不过是个最普通的小演员,休息时只能和自己挤在人来人往的大帐篷里,还得时刻担心花了妆容脏了衣裳被导演骂。而现在能在窗明几净的房车中,吃剧组送来的新鲜水果,享受着十足的冷气,一切都恍若隔世。
“芹芹,待会你去影视城门口的商店里,买几箱雪糕犒劳在场的所有工作人员。”乔帆靠在舒适的皮椅上,掏出小镜子仔细检查妆容,“然后看看导演有什么需要,毕竟这是我回国后第一部戏,希望能在圈子里留下好的口碑。”
谭芹芹深知这半年公司中新人鹊起,乔帆如今的地位岌岌可危,便恋恋不舍的放下叉子,拿了钱包就去买雪糕。刚下房车,就被凶猛的热浪激的倒退一步,又只能硬着头皮往小卖部走去。
“哎呀,你不知道,今天导演的心情特别不好,连男一号都被ng了十几次。”
“老戏骨脾气大架子也大,昨天就当众挑剔导演的安排不合理,一点面子也不给……”
“天公还不作美,今天热成这样,我衣服汗透了好几回,五六个化妆师在现场都忙不过来。”
谭芹芹听着身边跟组演员的抱怨,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至少自己跟着乔帆在房车里吹冷气吃水果,不用像他们一样只能挤在商店门口的长凳上纳凉,还得穿着厚重的民国戏装,被张牙舞爪的蚊虫欺负。
“芹芹姐,你怎么来了?”一个身穿长衫的小伙子看到谭芹芹,忙殷勤的起身问好。谭芹芹认识他,戏剧学院表演系大二学生,外形俊朗演技却一般,只能通过师兄师姐的关系勉强混个小配角演演。
“小乔姐说请大家吃雪糕。”谭芹芹熟络的跟店主要了满冰柜的雪糕冰淇淋,麻利的扫码付钱。男生忙自告奋勇要求分担搬雪糕的工作,谭芹芹随即点头应允。
这半年来跟着金雪见了不少市面,自然知道小男生心中打得是什么算盘。两人心照不宣的搬了雪糕,又给长凳上的跟组演员发了好些,这才小心翼翼朝拍摄点走去。
“你是不知道,今天导演火气有多大。即使是老戏骨都被训了,还ng了三四回?”男生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头,“还好我戏份少,跟在后面拍了两个大全景就告一段落。”
“小乔姐当年也是这样,不过她悟性高,又能忍,给导演留下了深刻印象,积攒人脉之后主动找上门的戏也越来越多。”谭芹芹和善的笑着,“你现在才大二,多花些心思在课业上,以后前途无量的。”
“大学嘛,不就那么回事。”男生显然对谭芹芹的话不太受用,却也顾忌着乔帆的位置不好直接反驳,“早知道做演员这么苦,我选专业的时候就不会这么武断。想想时装表演专业也不错,走t台有漂亮衣服穿,还不用日晒雨淋挨导演和前辈训。”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人头攒动的拍摄点。正好遇到一场戏结束,场记带着几个助理手忙脚乱的变换布景。谭芹芹乘机跟导演说明来意,大家便席地而坐瓜分起雪糕来。
夏静言闷坐在角落里,抚摸着脸上的红痕,一言不发的抿着嘴唇,任凭晶莹的汗水无声无息从脸上滑下。今天对戏的老演员忽然临时加戏,为了让父女间的冲突更剧烈,众目睽睽之下打了她好几个耳光。导演在一旁看到之后,还让他们再换个角度站位重来一次,自己脸上的红痕自然又多了几道。
本以为好不容易有机会来云南拍戏,能暂时摆脱公司的压制,结果……
“静言姐累了吧。”谭芹芹笑嘻嘻的拿了支红枣雪糕递过去,“待会儿还要拍戏吗?”
夏静言慌忙回过神来,“本来预计是下午,只是不知道导演会不会突然改戏,也不敢提前走。”
“那不如跟我去小乔姐那儿休息下?”谭芹芹热情地拿过她剥下的雪糕纸,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车就在附近,而且还看得到这边情况,有戏的时候可以随时赶过来。”
“这多打扰……”夏静言知道自己能来拍戏也有乔帆牵线的因素在其中,越发不好意思起来,虽然干净的房车和充足的冷气对她来说是个巨大的诱惑。
“没事的。小乔姐专门让我来请你。”谭芹芹圆脸上真诚的笑容仿佛要渗出蜜来,“都是一个公司的,你过去,正好陪她聊会儿天。”
谭芹芹挽着夏静言的手臂,替她撑着伞,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乔帆的房车上。一上车,夏静言就内里温馨的陈设惊呆了。沙发、床铺、桌椅、冰箱、电视一应俱全,说是间微缩的宾馆也不为过。
“之前好久没见,这几日在剧组都忙,也没机会聊天。”乔帆起身,拉着夏静言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想喝点什么,鲜榨的石榴汁好吗?”
夏静言羡慕的点了点头。谭芹芹随即动身到车头的厨房里去操作,只留下乔帆和夏静言坐在沙发上聊天。
“真是的,回去后我要跟金姐说说,你这么辛苦,公司怎么连个贴身助理都不安排?”乔帆拿起冰凉的消毒湿巾要给夏静言擦脸,“这次戏份也不算少,没想到他们这么马虎。”
“不用了。”夏静言惊慌地回避着乔帆的目光,“公司对我已经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