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白沉思的模样一下子惹笑了萧秋晚。
“跟了我这么多年,你应该能隐隐猜到罗萨尔庄园所蕴藏的财富——古典的,现代的,地上的和地下的。”
杜白机械的点了点头。
“在我成年生日那一天,老管家当着卧病在床的母亲,把罗萨尔庄园的总帐簿传给了我。”萧秋晚摆弄着喝空的酒杯,迟疑要不要接着满上,“那东西的厚度足有四五本牛津大词典垒起来,我麻木的端着,还没过一根烟的功夫手腕就算账难忍。”
“积年累月的财富。”杜白只恨自己才疏学浅,此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萧秋晚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没错。罗萨尔庄园躲过了多少国王和贵族的觊觎,全靠祖上的流言蜚语。毕竟欧洲大陆的白人全都认为自己是上帝的子民,为着传闻中的珍宝和财富,还是会本能的远离魔鬼盘踞之地。”
“罗萨尔庄园的伊始是我高祖的高祖的高祖,曾经跟着当时佛罗伦萨的国王南征北战,隐秘的攫取了大量战利品。当然,那是在文艺复兴以前,欧洲大□□分五裂,也没有统一的政权和通行的法度秩序,换句话说,也就是拳头即正义的蛮荒之地,奉行丛林法则。哪像我们脚下的土地,流淌着五千年来的瑰丽文明。”
杜白听着萧秋晚用平铺直叙的语言陈述着这一段带着兵刃血光的发家史,缓缓将兵荒马乱的中世纪贵族生活展现在面前,只觉得胸口闷的透不过气来。萧秋晚的话似乎带着一种魔性,令他不由自主沉溺其中,如黑洞般吸引住全部的注意力。
“我那位祖宗见惯了血腥的王庭斗争,未卜先知的觉得自己可能在残酷的血洗中活不到最后,便想方设法把搜刮来的财富转移到自己的封地,还亲手设计了一座城堡,也就是罗萨尔庄园的雏形。”萧秋晚随手从水果盘中抓过一颗金黄灿烂的新鲜甜橙,心不在焉地放在手中揉搓着,“他的妻子,也就是我的高高高祖母极其聪明,在此基础上背着他让仆人在城堡地下挖了四通八达的地下室,并且由暗门神不知鬼不觉的通向植被茂密的庄园深处。而且在我那位祖宗出去打仗时,把战利品通通移到了地下室里。”
“所以,您的先人成功的保全了自己?”
“不,他战死了。”萧秋晚嘴角上弯,现出讽刺的弧度,“国王派心腹重臣送灵柩回了庄园,早已接到密信的高祖母判断这死后哀荣的背后很可能是趁孤儿寡母未站稳脚跟,前来掠夺财产的,于是提前焊死了地下室的通向城堡的密道,并且在迎回灵柩的当晚用烛台在房中摆了一个巫蛊有关的神秘阵仗,然后自缢身亡。
沉浸在传说中的杜白忍不住“啊”了一声,萧秋晚的目光淡淡瞥过去,他赶紧闭了嘴。
“那个阵仗传说极其恐怖,以至于罗萨尔庄园当时的管理者都不敢详细观察,更别提记录了。我那高祖母用明快柔美的笔触留下了一封遗书,叫孩子们千万莫太过悲伤,更要将房中的阵仗保留整整一年,日夜以鲜血供养。直到整整十三个月圆之夜后,他们夫妇将乘坐着猫头鹰的羽翼归来,在某个角落重生。”
杜白的嘴张的老大,看样子塞进一个鸡蛋都绰绰有余。萧秋晚讲完故事,觉得有些口渴,便拿起一瓶气泡水缓缓地喝着。
助理回过神来,恍然大悟,“十三个月圆之夜,那个跟来的钦差肯定早就走了。”
“先是壮着胆子在城堡中搜寻也没找到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后来又被夫人的尸体和邪术吓得屁滚尿流,当然在第一时间就回了罗马给君王复命。”萧秋晚满足的抚弄着茂密的眉梢,“我高祖母的做法有异于那些唯唯诺诺以求君主认可的贵族们,反倒是让罗萨尔庄园的财富被谣言保护起来,流传了许多代。”
“所以,我们马上套现存在瑞士银行中的欧元和美元,借用投票权在集团内发起收购,争取在一个月内把控制权牢牢握在手里。我的标准是,哪怕其余大小股东齐心合力团结起来群起攻之,也无法动摇我在萧氏集团的位置。”
杜白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老板的激进做法与赌博无意。赢了掌握绝对权力,输了则连海外财产也会大伤元气。
他无意间抬起头,与萧秋晚布满红血丝的翠色眸子对视几秒,随即败下阵来。边腹诽杀红了眼的疯子是惹不得的,边借着取笔记本的机会逃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萧秋晚盯着杜白臃肿的神曲消失在拐角,冷笑着给经纪人发信息,让务必部署人员打入乔帆所在的节目内部,最好能把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于此同时,乔帆正在鹤鸣峰山麓的度假村中,紧锣密鼓的关在房间里完成最后演练。她清早收到消息,由柯青寄出的最后一批头面已经到达附近镇上的邮局,需要在天黑之前尽快领取。
为安全和保密起见,乔帆在早饭后便安排谭芹芹坐着保姆车离开度假村,去镇上替她取回包裹。此时多数明星都陆陆续续进驻度假村,前几日冷清的餐厅顿时热闹不少,为着营业起见,不少嘉宾打开了直播,合影或者玩闹,由镜头向外界播放着比塑料花还虚伪的兄弟姐妹情。
乔帆坐在角落里,勉强吃了几样食物,便在大部队发现她之前抢先回到了房间里。如果她在留在餐厅里迟早有小明星过来求合影求出镜,贸然推拒会被扣上“高冷”、“耍大牌”的帽子,昧着心情随波逐流又免不了被拿来秀一波塑料姐妹情。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更何况这次自告奋勇以嘉宾的身份亲自下场pk,乔帆的目的很简单,谋求更高关注度,为自己争取话语权。这几个月以来,她和萧秋晚遭遇莫名其妙的污水太多,是正式澄清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乔帆坐在镜子前,慢条斯理的为自己补妆,看着镜中素淡的五官变得鲜活灵动,她打开手机,从抽屉中拿出早已起草好的稿纸,给自己录了一条小视频。
“其实今天能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除了感谢节目组给我机会以外,还得感谢昔日世界围棋锦标赛的冠军获得者——萧秋晚。”乔帆冲着镜头微微一笑,“上个月我和萧秋晚一起出现在那不勒斯的私立医院里,引起了粉丝们的极大关注。也有很多朋友们私下问我原因,毕竟在之前的发布会上,时间所限,我只能就大家最感兴趣的问题做出解释。”
“其实,我在半年前已经被玛嘉烈医院确诊罕见的恶性肿瘤,而且是晚期,弥散深入骨髓。”乔帆温文优雅的笑着,她打算在vcr中的只是澄清和陈述,不煽情不卖惨,毕竟之后还有精彩的黄梅戏选段需要展示给观众。
“这些日子我减少了工作量,也特地关注了网络上的一些评论。其中有人深扒了棋王萧秋晚的个人财富,还猜测我跟他走进是因为利益驱动,毕竟萧棋王的出手阔绰是业内有名的。那么我今天就正式回应,他唯一送过我的贵重物品价值近百万美金,是一台北美生产的世界顶级ecmo。”
乔帆徐徐陈述着,不知不觉已经湿了眼眶。她努力将几近夺眶而出的泪水强压回去,“e—c—m—o,俗称人工心肺仪,是当今医学界最抢救上最后一道屏障。没错,大家可以理解成死马当成活马医。”
“我在玛嘉烈医院拿到诊断书的时候,与医生进行了直白而深入的交流,那时候就知道自己患上的是不治之症。所以我强撑着拍完了之前接下来的戏,连经纪公司都没通知就飞赴欧洲,那原本是我想完全留给自己的生命最后时刻。”话已至此,乔帆已经哽咽起来。
“这么多年作为明星,我每每出现在荧幕上,都必须维护光彩夺目的专业形象。但作为一个绝症病人,我怕黑、怕疼、怕经受万般折磨和过度治疗之后骨瘦如柴的离开人世。所以我本选择躲开所有的镜头和窥视,放弃治疗,完全随心所欲的放飞自我。”
“网上很多人这么多年契而不舍的扒我。大多追根溯源到我参加选秀前在昆曲剧团唱戏的时候,却几乎没有人真正知道我的过去。其实,我是当年西南大地震的幸存者,曾经在暗无天日的废墟底下掩埋了两天两夜,那时候我还读在上幼儿园,很多年后才知道同班所有的孩子都已经罹难。”
“身为死过一次的人,所以这些年我在圈子里,尽可能的去尝试和享受,珍惜这偷来岁月的每时每刻。我在拿到诊断书的时候,只认为被昔日忘却我的死神想起,召唤我走向早已注定的宿命。没想到的是,萧棋王用他的恻隐之心,再次把我从生死一线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