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力满满的秘书推出办公室后,第一时间照做了。
入夜,整座大厦灯火通明。公关部、广告财务部、董办……咖啡香气徘徊在装饰豪华的走廊上,平日眼高于顶的媒体精英揉着黑眼圈,在各自的卡座上加班加点。
骆以宁皱着眉头等潘佳兴师问罪的电话回过来,一边自掏腰包点了些外表精致的甜品放在各层楼茶水间,以供加班的下属们补充体力。
终于,在指针临近十二点的时候,东湖星熠姗姗来迟的声明挂上了网站首页,顿时爆炸流量几近引起了页面瘫痪。骆以宁疲惫的靠在转椅上,本想简单打个盹,却接到了金雪的电话。
“夏静言怎么样了?”
“还行,病情有所反复,总体不算太麻烦。就是临时查处体内有个小瘤子,所以我想干脆在这儿多留一段时间。”金雪有条不紊的汇报着。
骆以宁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温水慢慢喝着。“良性还是恶性?”
“医生说要手术切除后进行化验才能看出来。还说夏静言很年轻,也一直有锻炼的习惯,恶性的可能性并不大。”
“你看着办就行,反正一切以病人的健康为主。”骆以宁轻咬嘴唇,“试镜的事看开些吧。”
金雪实在没意识到骆以宁作为执行董事反倒安慰起自己,又担忧起封闭在度假村里的乔帆,毕竟这件事在网络上已经引起巨大讨论,乔帆又一连多天杳无音信,状态令她十分担心。
“度假村那边……”
“一切照旧,公司已经发出生明支援乔帆。此外我还让人力资源部拟定方案,加强员工与签约艺人的体检福利,并且在下一期董事会上提出为他们增买保险。”骆以宁苦笑着,“媒体行业实效性太强,加班加点超负荷工作难以避免,至少也要在身体出状况寻医问药时避免经济压力。”
“我试着联系过乔帆,可她一直不回。不过谭芹芹反应乔帆状态不错,在为之后的节目pk作准备。”金雪淡定地说,“只希望她别被萧秋晚所连累。”
“现在她和萧秋晚切割已经不可能,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骆以宁见秘书走进来,把装有蔬菜沙拉的餐盒放在桌角,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骆以宁搅动着新鲜而寡淡的沙拉,怀念起昔日初到投行,跟着上司在世界各地出差,虽然加班频率远胜于现在,但每到一处住的都是最高档的酒店,吃香喝辣,生活明快愉悦。
随着年纪增长,新陈代谢变得缓慢,再像少年时那样胡吃海喝,不到半年就会变成一个浑圆笨拙的胖子。骆以宁把一块翠绿的生菜叶放在嘴里,草草嚼几下,觉得自己实在吃了个寂寞。
为了保持身材,连吃顿炒粉都成了奢望。骆以宁厌恶的把沙拉推开,起身想去楼梯间拿块味道浓郁的巧克力蛋糕,却在跨出办公室的那一刻停住了脚步。
保时捷同款手机在宽阔的老板桌上震动着,屏幕发出柔软的微光。骆以宁闭上眼,调整呼吸,手机抚过在冰冷的金属外壳,猛然按下接听键。
“对不起,这么晚打扰您。”乔帆说话带着浓重鼻音,“不过还是很想表达感谢,现在公司能继续让我把节目录完。”
骆以宁吃惊地睁开眼睛,确信来电者是乔帆,略略松了口气。又不由自主的板起脸,拿出老板的架子来。“无论什么行业,只要是在商场上,临阵换将都是大忌。何况你人气那么高,如果强行撤换,那些粉丝恐怕得在公司大楼下拉横幅。”
乔帆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最近她窝在自己的房间内,除了练功排演就是打谱,连和萧秋晚的互动都少了许多。毕竟她背着公司搞了这一出,公司决定换人也不是不可能。
“好好排练吧,砸了的话大家都没法收场。”骆以宁坐在沙发上,脚尖无意识的轻触着地板,“都到这一步了,用来登台的节目临时想换也随你了。只要别辜负了观众们就好。”
“我有把握公司股票不会因此下滑。”乔帆握着手机,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节目我打算推陈出新,最好能够收割一批流量。”
“能告诉我吗?”
乔帆鼓起勇气,“其实,我没打算再用昆曲进行pk。根据节目的安排,我第一轮对决的会是一位昔日红遍半边天的偶像歌星。那位歌星走红的时候不过十五六岁,主打少女风,现在年龄也才三十余岁,准备唱昔日影响力最大的歌曲借此翻红一把。当然,人家换了歌词,还号称自己撰写的,到时候炒一波音乐才女的通稿也不为过。”
“确实很头疼,毕竟那位女星曾经红透亚洲,只是近几年没太多新作品人气下滑罢了。”骆以宁顿了几秒,“你打算怎么应付?”
乔帆咯咯的笑了起来,“我刚看到公司的声明,就在想,在这节骨眼上利用萧秋晚的人气是不是个好主意?抱歉,我只是个演员,不懂得商场上的门门道道。”
“别忘了,萧秋晚现在还在禁赛期,媒体报道起来会格外慎重。”骆以宁听到萧秋晚的名字,觉得心里酸酸的。又转念一想,乔帆从来就不是个情令智昏的人,之前隐瞒了这么久,一定是深思熟虑之后才来告诉他。
“萧棋王的粉丝一直在网络上喊冤,甚至抛出许多似是而非的证据,要求棋联对萧秋晚的处罚进行重新调查。还有的说棋联已经不适合再做调查主体,毕竟盘根错节影响力太大,要求引入第三方,保证整个过程公开透明。”乔帆深吸一口气,“我如果唱个窦娥冤,不过分吧。”
“关汉卿的窦娥冤?”骆以宁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来没听说你会这个,而且曲调太过悲凉,寓意也太过直白。”
“放心,我有分寸。”乔帆温和解释着,“我不打算这一场就唱,毕竟才刚刚开始,好戏得放到高潮才精彩。”
“我这个pk来黄梅戏。而且想学昔日东皇,女扮男装,给观众耳目一新的扮相。”
骆以宁觉得乔帆彻底疯了。“你长得不像男子,音色不够粗犷,身材与魁梧不沾边,男装扮相无法做到以假乱真。”
“我只是想检验下自己是否真的漂亮、功底是否像公司宣传那样吹的神乎其神。”乔帆带着几分撒娇,“反正之前在综艺上来猴戏,满地打滚的状态观众也见过,我丝毫没有偶像包袱。记得之前带我入行的奚老说过,在戏曲届,男扮女装、女扮男装是最直接的检验标准,尤其是扮相,一个真正美貌的女子换上男装,也会成为让人移不开眼的英俊后生。”
骆以宁无语道,“谢谢你,没有考虑扮成老生。”
“老生是京剧里的,我琢磨过,扮起来难度太大。还得粘上密密麻麻的胡须,把脸遮住,国内京剧领域行家里手也太多,反倒成了班门弄斧。”乔帆舒适的躺在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出神,“既然骆总都同意,我一定好好表现,不负重望。”
“你……”
挂了电话,乔帆起身去洗了把脸,从抽屉里翻出面膜贴上,心情大好的和萧秋晚视频。萧秋晚被她脸上雪白一片吓了大跳,随即反应过来,盛赞这异样的“美貌”。
“东湖星熠的声明我看了。写的很有水平,要不是不方便我都想实名上去点赞。”萧秋晚笑呵呵的坐在电脑桌前,“还是杜白发现的,等我登陆时页面早已挤爆,加载了十多分钟都显示不出来,还是这小子机灵,一早就拍了照片。”
“我刚跟骆总通了电话。”乔帆小心翼翼的端起水杯,用吸管喝了几口,“不愧是老狐狸,想到拿我的病情打员工福利这张牌,估计在员工心里已经成了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的确有点出乎意料。”萧秋晚内心挣扎一番,决定还是把经纪人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乔帆,“我咨询了专业人士,说骆以宁的做法根本不是公司管理者的常规操作。
虽然这一表现在内部深得人心,在普通投资者看来也是信心百倍,甚至股票在短时间内还可能有小幅度攀升,但却会损害广大专业投资者的利益。”
“怎么说?”
“这么处理在昔日靠普通行业风口起飞的土老板中常见,为的是鼓舞士气,创造更辉煌业绩,多数还都是出现在制造业这种基础实业上。可骆以宁你我都心知肚明,是一个投行出身的科班金融人,也是东湖星熠的大股东。”萧秋晚清了清嗓子,“娱乐经纪公司的业绩其实多半看天吃饭,东湖星熠员工众多,将昂贵体检作为员工福利势必引起财务利润的减少,换句话说,他这么操作损害的是自己的利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乔帆听了萧秋晚的说辞,也觉得怪怪的。毕竟骆以宁是为了利润好看连湖东剧社都不愿再投入下去的金融行家,怎么会一下子对员工大方到连自己的利益都罔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