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萧秋晚送走陈律师，独自一人在办公室关了许久。杜白特地派人去附近的法国餐厅叫了他素来喜爱的奶油焗蜗牛和烟熏三文鱼，又换上骨瓷盘和银质刀叉，却被老板淡淡地拒绝了。

杜白站在办公室的门边，低着头，面对着茶几上色香味俱全的料理，有点手足无措。萧秋晚的目光定格在窗外雨后的夕阳上，又慢慢抽完一根雪茄，这才叫杜白坐下替自己享用来之不易的美食。

“都吃完，浪费了多可惜。”萧秋晚面无表情地喝着加了足有半杯冰块的气泡水，“可惜我没胃口。”

杜白艰难地咽下口中的三文鱼，壮着胆子问，“是不是陈律师又提示了法律风险？那些悲观的专业人士总是将风险无限夸大，却将利润视而不见，这就是从来医生律师会计师大多发不了财的道理。”

“富贵险中求？”萧秋晚疲惫的笑起来，“如果抛却理智，我现在只想买张机票飞到佛罗伦萨的小岛上，好好睡一觉。什么股票、债务、投融资，都甩到九霄云外去。”

杜白吃的太急，被一大块柔腻的三文鱼肉噎住了嗓子，只能一股脑抓过旁边的水晶高脚杯，大口灌下矿泉水。萧秋晚默默看在眼里，不由自主摇了摇头。

“我跟陈律师说了想收购湖东剧社的事。”

等杜白狼吞虎咽的吃完，萧秋晚对着窗外闪烁霓虹，缓缓放下窗帘，轻飘飘丢出了这么一句。

杜白知道老板这一个多月以来对此事日思夜想，斟酌再三之后还是决定去做，抬起头却对上萧秋晚紧皱的眉头。

“陈律建议我不要这样，说东湖星熠根本不想卖掉湖东剧社，只想再走完公示期之后顺理成章的注销，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用最少成本甩掉湖东剧社这个沉重包袱而已。”萧秋晚说完，往后一瘫，劲瘦的腰肢陷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

杜白点点头，”我觉得有可能，毕竟戏剧产业不赚钱，这件事众所周知。像湖东剧社这样的龙头存在的宣传意义也大于经济价值，骆总是搞金融出身的，一切向钱看向厚赚总不错。”

萧秋晚叹了口气，“我总觉得事情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却一时半会儿也理不出头绪来。算了，收购湖东剧社的事情我这边告一段落，让经纪人去打听究竟东湖星熠的用意如何。毕竟我也曾和骆以宁有几面之缘，按理说这是个顶好面子的金融才子，应该不会短视到为了一点点利润就决心要将湖东剧社解散。”

“这确实不同常理。”杜白郁郁的收拾好桌上的餐具，准备起身离开。

“给你放一周假，去年圣诞节起就没回过家吧。”萧秋晚语重心长叮嘱道，“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这几天好好放松下，回来还有硬仗要打。”

杜白眼眶一热，又怕手抖摔了价值昂贵的餐盘，只草草道了个谢就匆匆离开办公室。萧秋晚呆坐了一会儿，掏出手机订了张下周一飞往江都的机票。

此时的乔帆正和金雪、谭芹芹坐在保姆车山，望着窗外因不断后退而恍惚的灯火，默默的咬着手中的全麦三明治。出了鹤鸣峰之后路况渐渐平稳，耳畔不一会儿就传来副驾驶座谭芹芹韵律均匀的鼾声。

“孩子累坏了。”金雪侧过头，笑眯眯的递给乔帆一盒洗干净的有机蓝莓，“三明治吃半个可以了，哪怕是全麦，碳水和热量也不低。”

乔帆意犹未尽的将三明治还给金雪，拿过她手上的蓝莓，塞了一颗在嘴里，慢条斯理咀嚼着。“芹芹这些年进步很大，之前金姐你没来的时候，事情也完成的很不错。回去以后我也会向骆总提到这一点。”

“你省省吧，这次综艺录的险象环生，几次差点被对手pk了去。也难怪你一意孤行，是觉得翅膀硬了可以跟公司抗衡吗？”金雪笑骂着，“直到昨天，我手心里还捏着一把冷汗。”

乔帆目光灼灼，“这次我要的不是胜出，而是绝对影响力。”

“你还要为爱情奋力一搏吧。”金雪无奈苦笑着，“网上都说你为爱情疯魔了，将一整个选秀节目彻底变成个人的表白舞台。可惜那个人还处在半封杀状态，没法进行半点回应。现在很多不怀好意的都等着看一场痴心错付的笑话。”

“这些年，粉丝们看我的戏够多了。”乔帆不紧不慢的伸手拨了拨头发，“这次恐怕不能遂他们的意，我和萧棋王，注定得不到他人的祝福。”

乔帆粉黛未施，素白的脸孔如晨风中的玉兰花般清丽动人。金雪本想开口劝阻，终究于心不忍，转而询问起她的身体来。

乔帆无声笑了起来，“活一日算一日呗，最近也没有机会复查，不过自我感觉良好。”

金雪压低声音，“如果哪日你真跟萧棋王修成正果，肯定是不能在网上宣传的，就连婚宴也得放弃。这样，到时候告诉我一声，悄悄包个大红包给你。”

经纪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落在乔帆耳中却掷地有声。毕竟这意味着她和萧秋晚无论前途多么曲折险阻公司都不会再阻拦，虽然只是中立的冷处理，她心里却涌过一股岩浆般的暖流。

“好，但愿能有让金姐破费的那一天。”乔帆闭上眼，忍住薄薄泪意，诚恳道谢。“到时候一定让萧秋晚亲自登门来报喜，也请金姐能上脸喝我们一杯喜酒。”

回到江都的公寓已经是后半夜，乔帆痛快的泡了个热水澡，又用精油抹了肩颈，躺在柔软的乳胶床垫上仍没有一丝困意。她无奈的爬起来打了两局游戏，又习惯性的打开邮箱查看近期讯息。

柯青的邮件赫然跳入眼帘，乔帆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颤抖着点开后发现全篇都是极其复杂的数字和公式。随邮件发过来的还有一个看似普通的压缩文件，文件名却叫《密码就在邮件里找》。

哭笑不得的乔帆从冰箱里拿了瓶酸奶，一边喝一边绞尽脑汁的琢磨着邮件中毫无逻辑的字句。在经过了半宿奋战，她终于逐字逐句的理清思路，找了张空白a4纸来记录附件密码的每一种可能性。

此时，搁置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忽然跳动起来。乔帆定睛一看，萧秋晚发了个可爱的动物表情过来。

“我没睡，你呢？”乔帆按下发送键才发现自己说的是废话，想撤回却又为时已晚，只能坐在桌前静等萧秋晚回信。

“还好，刚连续打了两个谱。都是七、八年前的经典棋局。说真的，当时围棋正式风靡全世界的智力运动，顶级选手的水平比现在可高多了。”黑白棋子的头像抖了一下，又发过来一连串的表情包。

乔帆心里仍牵挂着解了一半的密码，只应付着发了个咖啡的表情过去。

“我这两天准备在ins上开个直播，专门来一场人机对战。届时还会让脸书同步转载。”

“可以吗？现在你毕竟还在……”

“没问题的，西方人从来觉得围棋手就是独立个体，也从来不会将道德的桎梏强压在棋手身上。而且那边讲究言论自由，就算是政府也没办法干预媒体，所以我可以在脸书和ins上畅所欲言。”

末了，萧秋晚还发了个大大的红唇过来。

“好吧，到时候我让海外的朋友给你打赏。”乔帆哭笑不得，“记得你的那些宝贝超级计算机都窝藏在机房中，轻的也有三四吨，这回真的都带来了吗？

“就带了一台数据处理最迅速的，反正试试而已，不用上太高难度，看看中外粉丝们有没有忘记我。”萧秋晚漫不经心道，“你那天能在就更好，在不了就跟我在后期制作上打打下手，争取一鸣惊人。”

“默契。”乔帆压低声音，咳嗽了下，“这么迫不及待想扩大影响力，是有迫在眉睫的事情吗？”

“还好。”萧秋晚临时决定耍个滑头，“反正你的影响力如今蒸蒸日上，我可以不在银幕上出现，但怎么着也得hold住才行。”

他本想将自己准备收购湖东剧社的信息透露给乔帆，却被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打断。转念想想，算了，到时候真签了买卖合同再说也不迟，毕竟中国人总讲究落地为安。

“你跟我赌什么气？”乔帆柔声细语的娇嗔着，“事到如今，咱俩还能忽然砸了不成？”

“哎，这个可难说了。”萧秋晚用阴阳怪气的口气存心逗乔帆，“你现在重新从选秀pk赛中杀出，又自带争议属性，广告费半年翻好几翻都说不定。”

聊起广告费的事，乔帆无端想起曾在大冬天穿着比基尼、夏天捂着燥热貂皮大衣，还得装作一副有钱有闲岁月静好的阔太模样。可现在，为了萧秋晚能够洗清昔日被别有用心之人泼上去的污水，她猛然觉得有些心力交瘁。

“我之后将在网络上掀起惊涛骇浪。”乔帆没头没脑的给萧秋晚发语音，“无论发生什么，记得我爱你。”

半晌，萧秋晚的回复姗姗来迟，“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