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服四年春,南帝国的铁骑在一场朦胧细雨中结束了对北疆的战事。
这场持续了三年的战争终于以南帝国横扫北疆戎狄部落而告终,连年的征战的死伤无数,哀号遍野。成群的部队开始进行后撤,稀稀落落的士兵拖着残缺的身体缓缓走过了渭陵高原。远处那轮火红的太阳将整个西边的天空都染成了红色,如那些曾经倒在北疆再也站不起来、回不到家乡的兄弟同袍们身上的鲜血。
这是南帝国的甲子营,在这场战争中,他们担任的更多是运输粮草的任务。虽然中间也遭遇过几次小股的蛮夷骑兵,但终究还是圆满成功的完成了运输粮草的任务。现在战事终于要结束了,北疆战场上还需要帝国重甲骑兵的震慑,但粮草运输已经基本上告一段落,不少部队开始有序分批次的后撤,回到自己的故乡。
一阵急促的铁蹄声响起,甲子营统领韩肥义身穿甲胄快速从部队中间穿过,来到渭陵高原一处高地平原。他动作娴熟翻身下马,来到一名正在缓缓前行的旗官面前,低声说了几句。旗官马上挥动手中的旗帜,同时阵阵呜咽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整个行进中的部队开始停下脚步收拢聚集。
浓重的夜幕迅速覆盖在天地之间,篝火发出劈里啪啦的轻微声音,那些士卒们三五成群的在吃饱之后,围着旺盛的篝火在叫嚷着。也难怪,在经过如此长时间的残酷战争下,他们能够活着回到自己的故乡,和家人团聚在一起,这想起来怎能不让人激动兴奋呢。
韩肥义扭头看着帐篷篝火旁那一张张稚嫩但又坚毅的脸庞,微微笑并没有说什么。继而他抬头看着远处高悬的月亮,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削瘦的阴影出现。韩肥义扭头看着在自己身旁坐下来的中年士卒,透过微若的月光,那名中年士卒憨厚的脸庞出现在韩肥义的视野中。
中年士卒用宽阔粗糙的手掌轻轻的拍了拍韩肥义,朗声笑道“:此次跟随大将军驰骋疆场,我等虽然作为后续粮草运输,没能在战场上与蛮夷撕杀,但看到我南帝国铁骑冲锋陷阵,那群素日嚣张跋扈的蛮夷闻风丧胆、四处逃窜,大快人心啊。”
韩肥义盯着眼前中年士卒憨厚黝黑的脸庞,沉声说道“:经此一役,北疆蛮夷部落动乱局势稳定,帝国再无后顾之忧。只是不知道又有多少儿郎洒血北疆,多少家园再难相聚。”
这名中年士卒原是阳城的农夫,名叫陈忠国。南帝国在准备发动北疆战争时应召入伍,恰逢同是阳城人韩肥义扩建粮草运输队,陈忠国便随着甲子营一起前往北疆。
说起来,韩肥义脊背上的那道血疤还是在一年多前,与蛮夷人遭遇时,韩肥义为救陈忠国时留下的。所在甲子营当中,也就属陈忠国和韩肥义的关系最为亲密,素日见也并无太多拘谨约束之处,但陈忠国却始终记得那次救命之恩,对韩肥义惟命是从。
陈忠国叹息说道“我小时候家里穷,也没有读过几天书,什么战事局势我也懒得去看,只知道拼着气力去砍杀蛮子。但我听瞎眼说书人讲的什么兼爱众生,止战争、平刀戈,盛世太平之类的话,也觉得欣喜。但这蛮子他不讲理啊,边境被屠了好几个村,这些都是我南国的人,他们又有什么错,遭到这样残暴的对待。最后我才慢慢明白过来,对待这群畜生不如的部落,只有将他们狠狠的打趴下,他们才会安分守己。”
韩肥义注意到陈忠国在讲述边境几个村被屠的事实时,厚厚的嘴唇不停的颤抖,脸色铁青凝重,转而愤怒暴躁起来,他说道“:据我看来,这场战事还远远没有结束呢。”
陈忠国疑惑的看着韩肥义,战事还没有结束?帝国的铁骑将北疆搅得一塌糊涂,那些蛮荒部落被打的四处逃窜,退回到深山巨谷当中,不再敢出来,这难道还没有结束?
韩肥义知道陈忠国在想些什么,于是开口接着说道“:帝国铁骑虽然将北疆的蛮夷部落赶回到了深山巨谷当中,并在北疆边境设置重甲骑兵和郡县吏治,高筑城墙,屯民教化,但蛮夷之族又岂是这么容易屈服的,春风吹又生啊。”
陈忠国撇撇嘴说道“:那依你之说,他们何时会卷土重来呢?”
韩肥义表情严肃,沉默半晌说道“:十八年至二十五年之间。”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破旧盔甲的年轻士卒,脚步稳健的朝着他们走来。篝火旁原先三五成群的士卒们也都沉沉入睡了。夜很安静,就像在故乡田野中,虫鸣、鸟叫、还有篝火的劈里啪啦声……
“禀告韩统领,营地周围我已经安排好了岗哨,另外也做了最后一次巡查,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韩肥义起身用布满老茧的手掌抚摸这位年轻士卒蓬乱的头发,朗声笑道“:老陈,你在战场上捡的这孩子是块将军的料啊。”
陈忠国听的嘿嘿直笑……
“这孩子大名叫什么呢?”
年轻士卒没等陈忠国说话,双脚一并,挺直腰身,用稚嫩但坚毅口气答道“:禀告韩统领,我叫叶瑞。”
“好名字啊。”
韩肥义爽朗的笑声飘荡在夜间泛起的白雾之间,在白雾和浓黑之间再难分辨……
……
这一世,叶瑞于千军万马中见识到了什么才是人间地狱,战争给他整个人生都带来不可磨灭的影响,尽管后来他成就了大将军的位置,但他仍然觉得这世间可笑至极!
史书记载”:南帝国三十七年春夏交际,人屠叶瑞,遭天怒而死。
这是他的第三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