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雪落香杉树

屋檐上的青瓦覆上一层薄薄的雪，漫天飞舞的雪花将这一座座低矮的房屋、树木、城墙淹没在白茫茫的世界中。

叶灵曦抬头看着雪花，轻轻拂去身上的雪，拐进狭窄逼仄的小巷口，径直朝着里面某座院落走去。

叶灵曦很不想踏进这座院落，尽管这是她的家。

在叶灵曦小时候，她很喜欢这座处于小巷深处的院落，临边还有几座错落有致的院落，院前是一片很大的空地，空地上有棵很老的柳树。

在这颗柳树下，叶灵曦渡过了她愉快而幸福的童年时光。

及至她稍微长大接触了人间疾苦以后，就更加喜欢小巷子口的逼仄狭窄，因为这给她以安全感。

父亲叶小楼从柳树下向她快步走来，停住，开口说道“：今天你宁大娘过来了，又提了几门亲事，到时候你可以挑选挑选。”

叶灵曦眉头微皱，强压下心中烦躁的情绪，说道“：知道了。”

他们父女之间仿佛是有道隐形的鸿沟正在裂开，而且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大。

叶小楼想起叶灵曦刚刚出生时的样子，粉粉嫩嫩的模样实在招人喜欢。

那个时候叶小楼还是绸缎庄的店铺活计，凭借着机警聪慧的头脑，叶小楼很快就能攒下一笔银钱，于是在夫人刚刚怀上的时候，就买下了这座院落。

叶灵曦出生在这座新添置的院落中，她的童年时光总是喜欢跟在父亲屁股后面或者骑在父亲肩膀上逛热闹的街市。

淡蓝色的羽毛、嫩黄色的鸟喙雀鸟是她最喜欢的，那种雀鸟的身型玲珑精致，声音清脆悦耳。

但父亲的眼光总是停留在一种脑袋圆圆的、宽厚胸膛、尾部平滑细窄呈锲形的鹰隼。那种鹰隼体型巨大，上面锋利的喙齿与下喙想对应，能够很轻易的将其他猎物咬甩撕裂。

叶灵曦很不喜欢看这种危险的东西，但父亲却总是带她上前观看。

叶小楼现在是四十来岁的人，精力充沛，肤色黝黑，身体开始有点发福。

但他并不担心，因为他觉得作为绸缎庄的掌柜的就应该是这幅形象。

绸缎庄数年前经历过一次战争的洗礼，这场持续了二月有余的战争结束后，原先绸缎庄的掌柜的就不想再继续开下去了。也正好叶小楼手中存了一笔银钱，就顺手的将绸缎庄接了下来。

经过叶小楼一段时间的整修和打理，现在绸缎庄的生意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现在叶小楼每天都要到绸缎庄上一趟，已解决那些活计解决不了的事情。

绸缎庄上的事情终究是生意上的事情，好解决。

但自家姑娘的事情却是心头上的事情，不好解决。

眼看着叶灵曦就要满十八岁了，到现在还没有能够瞧上眼的公子，这可真是愁坏了叶小楼。

他抬起沉重的脚步和眼皮走进院落中，拍拍身上积落的雪花，走进屋中，坐在桌旁。

夫人正忙着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让叶小楼暂时忘却了这桩令人头疼的事情。

但紧接着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说道“：瑞儿还在学堂？”

叶瑞是他们的儿子，叶灵曦是他们的女儿。

买了院落，做了掌柜的，夫人漂亮贤惠，儿女双全，人间大概最幸福的事情都让叶小楼拥有了。

但他还是不高兴，抛却姑娘的婚事不提，儿子叶瑞却是真正让他感到头疼。

叶瑞自小读了几年的私塾，长大以后就进了学堂做了教习先生。

这在一般人家看来，是桩极美极好的差事。

但叶小楼是绸缎庄的掌柜的，而绸缎庄被自己做的风生水起。

但这只是暂时的表象，一旦自己将来上了年纪，那么绸缎庄的生意谁又来照料打理？

本来他想让叶瑞上私塾是想让他多识几个字，将来好接替自己的位置。

叶瑞打小就聪明伶俐，这点倒很像自己，但这脾性也很想自己，倔强起来简直能要人命。

这不，叶瑞现在就要了叶小楼的老命，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也常常闹得很僵硬。

夫人说话的语速很快，很干脆，说道“：瑞儿在学堂有些事情，要晚些回来，我们先吃吧。”

叶小楼心中有股子气撒不出来，把筷子一摆，说道“：不吃了，不饿。”

叶灵曦倒是心情很好似的，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

叶灵曦拒绝了宁大娘介绍的几位翩翩公子，并肩和一名高个子，身穿淡灰袍的男子走在一起。

这名男子的穿着实在是不敢恭维，但看在叶灵曦的眼睛中却是极好的。

“肖寒，再这样下去可是不行。我父母那边催的也紧，你得抓紧时间上门提亲才是啊。”叶灵曦说道。

肖寒点点头，双眼溺爱般的看着身旁的叶灵曦。

他们是在城中一家书馆中结识的。当时这座书馆生意非常兴隆，而后经过战争洗礼也渐渐衰败下来。

当时肖寒是书馆中的活计，而叶灵曦是后来才来到这家书馆的。

“还记得当时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叶灵曦满怀唏嘘的指着当时书馆旧址说道。

“当然。当时依旧是寒冬腊月时节，你穿着件天蓝色短袄走了进来。

你的父亲带着你从我的面前走过时，我就觉得世间竟还有这样标志的人。

及至你留在书馆当中做校准工作时，我们一起工作校准。

我记得当时因为校准时候，你不小心把手给划破了，还是我给你包扎的呢。”肖寒满眼温柔的说道。

“也就是那一次。”叶灵曦说道“：那次我看到你脚步非常急忙的替我找包扎需要的东西，我就莫名的觉得感动和幸福。及至后来我将要离开书馆的前夕，你对我说：我喜欢你。“

“怎样？”肖寒笑道。

叶灵曦双颊羞红，挥动拳头砸在肖寒身上，娇嗔说道“：当时我并未想立即答应你，及至后来你说了很多，我想总得给你个机会不是。于是我提出先考虑考虑再说，你这个坏蛋，非得要我当时就做出决定。”

“这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肖寒微微笑说道。

叶瑞双眼奇异的看着这个特殊的世界，看着肖寒和叶灵曦搂着一起走向远方，雪落染白了他们的头……

不远处，有棵香杉树，雪花落满了枝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