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越发急促紧迫,就像是愤怒的公牛在向民众挑衅宣战。
有部分民众跟着艰难走到西城门口,就转头回望那一栋栋被白雪覆盖的低矮房屋,有的还能从窗口看到温馨暖和的烛光,耳畔似乎能听到孩子的欢声笑语。
他们的脚步开始迟疑不想再往前走了,尽管甲乙丙丁四人急躁而不耐烦的来回宣讲演说劝阻,但还是有部分民众转身寂寥向回走去。
他们的心中空荡荡的,唯有那某栋低矮房屋中所露出点微光才能令他们感觉到些许温暖和踏实。
“明天或许一切都会好的……”
如是想,如是做,回家睡大觉,大梦初醒皆是空。
……
甲乙丙丁四名年轻人就像是战败的公鸡低声咒骂那些不听指挥,胡乱行动的部分民众。
但他们不是镇长,并没有直接发布命令的权利,只能瞪着眼看着那群懦夫离去。
继而他们就对剩下的那部分民众说道“:逃兵,逃兵……”
剩下的那部分民众,可以毫不客气的讲,都是些生活不下去的民众。
也许他们现在转身离去的话,等待他们的不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而是四角钻风冷如冰窖、米缸见底的破旧屋子。而待在这种屋子里面,似乎就只有被冻死、饿死这条路可走。
与其选择这条路,倒不如拼了命的跟着,得了是生还是死的结果,终究是心安。
如果将来缅因寺确定了小瞎子是黑暗之子的身份,那么他们有没有那种决绝之心把他杀死,以拯救自己的生命,这或许还是个未知的答案。
也许这个答案,会在结果出来的那瞬间就被决定出来,是人还是野兽也就在一瞬间。
没有人想说话,来缓解这种极度压抑寒冷的天气,所以他们都低着头、默默踩着齐膝高的积雪走着。
偶尔他们会抬起那双迷茫的眼睛看向走在前面的一念高僧和小瞎子,不知道心中该去想些什么?
他们现在就像是被困在“生命”这两字牢笼当中,苦苦挣扎而无法解脱。
本来,就算是没有暴雪天气,他们天不亮就需要起床干活,直到深夜露重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
他们中有的人替镇中清扫粪池,有的人专等趴活拉车,有的人种菜卖菜……那时候的他们,虽然同样不知道自己身处“生命”牢笼当中,但卖苦力所得的些许微薄钱财足够让他们填饱肚子,而能容许自己继续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
但这场暴雪似乎让所有处于浑浑噩噩、艰难潦倒的人梦醒了,他们都在这刻感受到“生命”牢笼的铁链紧紧的束缚住他们的手脚和肚子。
所以他们或许以前是和善、良心、美好、老实憨厚等等,而现在梦醒以后的他们,转眼就会变成困兽,困兽疯狂的扯动着身上所附加的种种人生锁链,想要挣脱但实在无能为力,绝望又咒诅为什么让他们的梦再次醒来,他们实在是花了好长时间才睡着,开始做梦了啊。
从他们诞生以来,就生活清苦贫穷,但还尚有父母双亲支撑着艰难前行过日。
及至成长至十七八岁的时候,他们心中的那个梦才刚刚萌芽,梦中的他们实在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英雄梦。
等到他们的翅膀再硬些,他们便有点看不起老辈畏手畏脚的所在小镇中糊涂一世,便立志要走出这座束缚他们的小镇,迎向属于他们的辽阔天空,就像是鹰隼搏击长空般激情无限。
但及至他们飞至外面的天空,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风雨雷电交加的残酷世界,但他们心中那个梦会支撑着前行。等到再过几年时间,他们的那个梦就会被各种无情残酷的现实击的粉碎,甚至他们连站起来的力量、信仰顷刻间就消失不见。
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的奇迹,哪有那么多的英雄美人故事,哪有那么多的大侠和荡气回肠的奇迹。而有的只不过是赤裸裸无情的现实,每当他们想要向着生活迈出一步时,现实的枷锁就会加到他们本就瘦弱的肩膀上。
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挨过这段黑暗,迎接属于他们的黎明。但那些被枷锁压趴下的人呢,他们的生活变得一团糟糕。继而又想到和理解老辈的那种低谦的生活态度,就仿佛是找到条可以容许他们自己呼吸的通道似的。
他们就像落水狗一样着急忙慌的爬进去,而在里面做起了老辈子的梦。
但是亲爱的人啊,要知道所有的梦都是会醒来的,无论你愿意或者是不愿意,躲藏和逃避都不是最终的出路。
如果在暴风雨来临之前稍微做好准备的话,那么他们的生活就会从底层彻底跌落到最底层,或者直接称呼为地狱的地方,永世不得翻身。
在这场生命的游戏枷锁牢笼中,只有那些时刻准备迎接生命新挑战的人和拥有生活所不能击败的坚硬意志的人,才能有机会继续生活下去。
有的人放弃而听之任之,就像是先前离去的那群人。
有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像是镇中那些富足的人。
有的人,死死的咬住别人而不松口,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生活下来的希望,就像现在跟在一念和尚和小瞎子身后的人。
他们当中的每个人都远比小瞎子强壮结实,都远比小瞎子看的更清楚更明白。但现在他们就是如同瞎眼的人死死咬住这条比他们弱上许多倍的小鱼,仿佛这就是他们破除生命牢笼的法宝……
可悲可怜的人!
从城西门走到缅因寺似乎像是渡过一个世纪时间那么漫长,剩下的那些民众内心越走越煎熬,但越走越坚定。
及至他们都进入到缅因寺的院门,看到一念高僧和小瞎子走到那装置有铜镜的地方,眼中都露出奇异而紧张的神情。
铜镜高高悬挂在禅房后面的大殿正中,所有人都能看到小瞎子站在铜镜下面,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就在此间。
究竟是魔还是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