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露未干,为生计而劳碌的人影绰绰。
王大爷家的院落,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砍柴声响,响了有半个时辰才彻底停歇。
四面的邻居有些困惑,因为往日这声音最多响个两刻钟,并且连绵平缓,今日不仅响的时间长,闹得动静也十分刺耳?
不说左邻右舍的疑惑,完成劈柴工作的寇徐二人,瘫坐在地上,满头的大汗无不诠释刚才的劳累。
二人本以为周宸口中的‘砍柴’,只是砍自家中一天所用的柴火,但堆了近半个院落的木柴,至少够二三十户三口人家一天之用了。
慑于周宸的强绝实力,加上自己二人也是有错在身,除了埋头苦干,别无他法。
其实二人没想错,这半个院落的柴火,正是附近二十来户人家的一天用度。
“好了,该挑水了。”
休息了片刻,周宸走了进来,端了一壶茶水,分于二人解渴,随后带着他们来到郑大娘家的院落。
三座硕大水缸,二人看的目瞪口呆,指着成人高的水缸,寇仲不敢置信地看向周宸,语气略带结巴:“周周大哥,您您说的挑水,是让我们两个将这能装至少上千斤水的三个大缸,全部装满吗?”
周宸斜着瞥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不带丝毫表情的眼神,让寇仲打了个激灵,苦着的脸强行挤出一丝笑容,“没有,没有。”
“没有就好,两个年轻人,若连这点活都干不完,还是少做点行走江湖的白日梦了。”
周宸没再跟二人废话,拿出两套挑水的工具,两条扁担和四个水桶。
当然不是他所用的可装百斤的水桶,而是少了四五号,最多装四十斤的小水桶。
只是这样,就已经让寇徐二人有些难以承受。
头两趟倒还好,快速的挑完了,显得颇为轻松。
后面渐渐吃力起来,第十趟开始,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挑一趟得歇息半刻钟,如此跑了二十来趟,太阳彻底升上树梢,才堪堪做完。
并且,一路撒了不少水,大缸旁也颇为狼藉。
相较而言,二人做的事,自然算不上及格。
但周宸并没有苛责,一是二人不通武道,只是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能咬牙坚持挑完水,坚强而毫不气馁,已经颇为难得。
二是做事要适可而止,他本身就是有某些打算,此时火候真好,若再进行口头责怪,反倒会激起二人少年的厌恶之心,得不偿失。
一路上皆在暗中观察的他,等二人完成后,走了出来,双手各提着算好时间买好的豆花和馒头。
“干了一早上,也饿了,来吃点东西。”
看着周宸买来的早点,寇徐二人欢呼一声,心中一丝埋怨立即烟消云散,忙不迭的蹿了过来。
许是真的饿极了,二人狼吞虎咽,足有四人分量的早饭一顿风卷残云,不过一会就进了二人的肚子。
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一旁看了整个过程的周宸也不惊讶,相比起来,他的一餐要吃的饭量比他们要多多了。
等二人茶足饭饱,才又带着二人来到了破落砖屋前。
看着井然有序,眼巴巴排着队等候领取自己一份馒头的孩童们,寇徐二人眼底藏着惊讶。
倒不是惊讶穿着粗布麻衣的周宸怎么有钱买这么多馒头,而是惊讶这等江湖高人,怎么会发这等善心,每天如故的发放馒头给无家可归的孤儿孩童们。
作为从小混迹市井的混混,他们见过太多高高在上的大爷们如何草菅人命,却首次见到周宸这般‘善良’的人物,就好比鸡笼里看到凤凰一般,也不奇怪了。
看着孩童们开心嬉笑的吃着馒头,徐子陵来到周宸近前:“周大哥,您每天都来吗?”
“嗯!”周宸轻轻应了一声。
瞧着残破的砖屋,性子有些妇人之仁的徐子陵,忍不住开口问道:“既然周大哥如此关心这些孩童,为什么不把他们接回住所,也好就近看护?”
听到这种圣母婊般话语,周宸面不改色,斜瞥了一眼脸色认真的徐子陵,淡淡道:“周某势单力薄,做到这些已经极限,而且就算管得了这些孩童,也杯水车薪,因为此乃治标不治本之法。”
“治标不治本?”徐子陵面带疑惑。
抱着臂膀,周宸目光极力眺望远处,那里正是镇中心最为繁华的地段,“老有所依,幼有所养,方才是天地伦常,如今烽火四起,起义者造反者如过江之鲫,就算救得了这些孩童,也于事无补,还会有更多的孩童陷入此境。”
“那该如何?”此话十分有道理,徐子陵点头认可,又忧心忡忡的问道。
“自然拨乱反正,再造乾坤。”语气极轻,却听的寇徐二人一阵惊悸,仿若耳边落雷,震耳欲聋。
不等徐子陵再问,浑身透露霸道绝伦气势的周宸,踏步离开了此地。
二人回过神,匆匆忙的追了上去。
窄巷里,二人追到周宸身后,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就这么沉默不语。
走到半路,也许是‘再造乾坤’四个字吸引了寇仲,忍不住打破沉默,向走在前面的周宸问道:“周大哥,既然你有如此雄心壮志,为何不教这些孩童武功,以此为班底?“
作为偷鸡摸狗的混混,即便没多少见识,却也知道一人力短,多人计长,何况是再造乾坤这等大事。
走在前面的周宸脚步一顿,等二人上前,才与之并行向前,边走边道。
“非是我不想教他们,而是他们习武的资质一般,难有成就,若强行教他们,习艺不全,只能做个跑腿的庸手,迟早被人宰了,还不如学门手艺,说不定平平安安度过此生。”
两人具是一呆,本以为是周宸敝帚自珍,不肯教孩童们自家本事,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细细琢磨了一会,却觉得好像颇有道理,因为从今天的干活来看,周宸并不是第一天干了,而且还照料一群毫无关系的孤儿孩童,说是一位贤者也丝毫不为过。
“周大哥高义!”
徐子陵心悦诚服,心中暗自高兴得遇贤人,没有想太多,寇仲却眼珠一转,对周宸话中提及的‘资质一般’有了想法。
不过,并没有第一时间提出来,回到住所,周宸回到里屋歇息,二人来到偏屋住下。
“小陵,累了一天了,我先睡了。”寇仲挤眉弄眼地道。
“呃!好,我也休息了。”徐子陵微楞,作为好兄弟瞬息明白对方有话要说,却怕隔墙有耳,故此配合道。
二人上了床榻,打着手势,和嘴巴一张一合的唇语,细说了起来。
寇仲:‘刚才周大哥所说的你可听到了?’
徐子陵:‘你是指?’
见他没有开窍,寇仲不再打哑谜,直接打着手势:‘周大哥说那些孩童资质不足,才没有教他们武学,想我们扬州双龙,肯定资质无双,要不然我们拜他为师?’
徐子陵:‘这种高人会看上我们?’
寇仲:‘不试一试你又怎么知道?而且,你不觉得这位前辈看似惩戒我们,其实更像在教导我们,说不定正是觉得我们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故意考验我们呢?’
徐子陵却不似他这般乐观,但也没打击他的积极性,反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刚才没有询问?’
寇仲摆手,摸了摸怀中一物,‘人心难测,这位周大哥看似仁善,说不定与宇文化骨有关联,先观察几天再说。’
徐子陵不由点头同意,所谓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对方做的这一切只是表面,就是为了诓骗他们的绝世秘籍呢?
即便只是一丝可能,也不得不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