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二胡

牵着小厮早就从马厩拉出来的黑马，往县北城门发现行去，寇徐与傅君婥三人也很快跟上。

牵着马，走着路，寇仲还不依不饶地问道：“师兄，此人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周宸并没有不耐烦，因为自己在他这种年纪也是对新鲜事物抱有极大的好奇心，所以十分耐心地答道：

“江湖广阔，武林更是繁杂异多，师兄也只是痴长几岁，甚少行走江湖，所以对于这种问题，你最好还是去问问傅姑娘，兴许她可能知道。”

“问她？哪还是算了吧。”寇仲嘀咕一句，遂闭嘴不再多问。

世界终于清净，周宸心里也稍稍舒口气，北城门正在眼前，几人正要加紧赶过去，就忽然听到一阵凄凉酸苦的二胡音。

音色抑扬顿挫，直叫人心里泛起一生最为悲惨困苦的往事。

并且，这股音声中还带有较为隐晦的内力波动。

寇仲和徐子陵此刻泪流满面，脑中满是幼年在扬州城内悲惨的苦日子，他们连第一缕内力都还未炼化凝成，被二胡音影响颇为正常。

而功力深厚的傅君婥，似也是神色略有恍惚，过了几息才恢复正常。

“哼！”

周宸眉头一挑，真气转动，吐气喝声，极为精巧地把声音控制在周身一丈内。

被音震动，寇徐二人如梦初醒般，双眼茫然地看向周宸，随即回过神，脸色一变。

“废话休提，出门要紧。”

周宸抬手止住他们欲言的话，轻拽缰绳，一马当先的往城门方向而去。

傅君婥头戴竹笠下的娥眉轻皱，美目紧紧盯着二胡音传来的方向几眼，才一抖缰绳，座下的马儿打着响鼻往前行去。

出了城门，走了两里路，寇仲方才来到周宸身侧，问道：“师兄，刚才那二胡怎么回事，我怎么怎么跟失了魂一样？”

他找不到好的形容词，只能用失魂’来描述。

不过，当时的情景，两人确实跟失了魂差不多。

周宸摇头，“并不是什么失魂，拉二胡的是个内家高手，而且还是一个琴瑟技艺大师，否则不会隔着十丈远，还能勾连出你们两人心里的共鸣。”

“共鸣？”寇仲和凑过来的徐子陵眼露茫然。

周宸点点头，“乐曲，不仅仅是取悦享乐之学，亦是修身养性，陶冶情操的艺技，并且在武学一道上也有建树，天下最是广为流传的少林绝艺狮吼功，便是此中代表。”

“喜怒哀乐妄断情，人之情感复杂百变，人与人之间难有共情，直到曲乐的出现，可通过此种方式与他人产生情感共鸣，而有此手段的无一不是曲乐大师。”

“所谓高山流水觅知音，此便是不用言语，便寻知己的典范。”

“原来吹曲拉胡居然有这般讲究。”寇徐二人听得面面相觑，即便未有完全听懂，却深感震撼。

傅君婥瞥了眼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三人，剑鞘敲了下马背，抢先一步扬长而去。

“她这是怎么了？”寇仲不明所以。

徐子陵也茫然地摇摇头。

周宸直起身，咳嗽一声，打马跟上。

寇仲和徐子陵这才发现，两人靠得太近，要不是骑着马，二人都快脑袋都快贴到起来。

触电般放开，却又不明所以，因为两人以前有时候还同穿一条衣裤呢！

……

一路无话，有了新购的健马，四人四马脚程大幅提升，一天过去就走了淮扬郡一半的路途。

途中还路过淮扬郡城宛丘城，相比起来，身为郡所自然更加繁荣热闹，但几人皆有要事在身，恐生变数，都没有提议前往。

穿插而过，继续往西北方向前行。

晌午时分，烈阳最为灼热，几人找到一处巨树木冠的阴凉处歇脚。

傅君婥一如既往的清冷模样，独自来到另一侧盘坐，闭目养神。

喝着徐子陵打来的山泉水，吃着携带的干粮，周宸看向与他一样席地而坐，嘴里啃着干粮的寇徐两人。

问道：“这两天的对赤明九天图的修炼可有进展？”

“没有，还是没有头绪，这门密技实在太复杂了。”

寇仲摇头，徐子陵亦是跟着点头。

周宸皱了皱眉头，微微沉吟片刻，双手分别搭在两人的手腕脉搏处，运转真气探入，“你们现在试试看。”

“好！”

两人点头答应，盘膝坐下，闭目定神，调动体内才感悟出的气感，沿着各自的运气路线转动。

很快，周宸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初始二人的行气路线倒也还好，到了中途被两人引导的气感会突然乱窜，难以控制。

自然而然，运行不下去。

收回手指，寇徐二人也睁开眼，忙不迭地向他问道：“师兄，我们这是什么方面问题？”

周宸想了想，问道：“你们这两日天天修炼此功吗？”

“是啊，只要有时间我们就勤练不缀，没有半点懈怠。”寇仲就差赌咒发誓了。

徐子陵同样点头，他也是如此。

听着他们的诉说，周宸心里有些明白其中的纠症所在。

据原著记载，赤明九天图，亦就是长生诀的第六、七页图谱，修炼者必须符合两类要求。

第一类就是修炼者不能有半点内力底子，因为体内早有内力，两功相冲，故无法修习。

第二类，非练武之人得到此书，因为深知此书不同凡响，刻意用功也无法达到无意之意。

加上修习《长生诀》的入门，是通过窍穴吸纳天地灵气，反补自身。

直接修炼出先天真气。这过程中修炼者会出现种种像极了走火入魔的情况。

一般人定会视之为走火入魔，不敢继续修炼。故虽代代相传，可得到的人由于早有成见，一试不妥下，便不敢再练下去。

说白了，懂武功的不敢练，不懂的精神难以浸入有意无意之境，故也难以修成。

原著里的双龙能练成，也是各种机缘巧合的缘故。

如今有周宸的插足，明显会有不一样的遭遇，要想复制原著中的情况，估计不太可能。

想了好一会，依然没有头绪，周宸无奈放弃，说实话就算两人无法练成长生诀，其实对他没有太大影响。

因为就算他得到长生诀入门法诀，也不太可能放弃目前的功力从头开始。

就刚入绝学级的铁掌功就花了他一年多的时间解锁成就，换取技能点提升。

要是换成称得上‘仙武’的长生诀，估摸着每个十年八年也休想大成。

踏入武道，固然为了终极一跃，破碎虚空，但路途中的风景也不能断然舍弃。

他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俗人，也有自己的抱负，可能相爱的家人，而非是做一个太上忘情，似人却为石头的长生客。

‘若此世命中注定你们两人无法练成长生诀，那便说明你们没有缘份。’

想清楚后，周宸放下心中包袱，对着满脸忧愁的两人淡淡道：

“这门密技最讲缘法，刻意强求可能难以功成，有意无意方为最佳。”

两人身躯一震，有种幡然悔悟的感觉，连忙抱拳一礼。

徐子陵最先开口，“师兄说得极是，自得到这门密技，我跟小仲就茶饭不思，一心就想着快点练功，早日神功大成，却没想到入了自己的心魔。”

寇仲也脸色严肃地点点头，“小陵说得不错，本来我们清源经已经快要入门，却被这密技误了功夫，无意有意，我们都要陷入自我编织的执念中，幸好得师兄点醒。”

“不必多礼，你们记住教训便好。”

周宸暗道我也得感谢你们，否则也难解我心里纠症。

两人天资聪颖，悟性惊人，纠症得到解决，立马心情由阴转晴，明显开朗了很多。

等阳光稍弱，没那么刺眼，队伍继续前行。

马蹄阵阵，在官道上快速驰骋，掀起阵阵沙砾烟尘。

自从鸿沟县之后，他们就一直走在官道了，因为此地不必扬州，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绝不是宇文阀可一手遮天。

所以，走在官道上不仅能最大程度减少路程，也是能发挥单人骑马的优点。

故而，不过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他们都要快走出淮扬郡的范围。

并且，官道不必羊肠小道，最易遇到市集和客栈，无论填饱肚子还是休息，最是合适不过。

临近傍晚，天色渐暗，几人遥望前方有几座酒楼客栈的建筑，遂决定今晚在此过夜，驾马赶了过去。

客栈门前，店小二走过来，点头哈腰，“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我们住店，要三间上房，小儿先去弄点饭菜，填填肚子。”周宸摆着手打发着小二。

“好嘞，客官请稍候。”

来到客堂一座桌子前坐下，几人喝着茶水解渴。

整个客堂较为安静，因为除了他们自己，也就两三桌的客人正在用餐，且又隔着颇远，显得颇为静谧。

就在周宸等人正等着店小二上菜的时候，一阵幽幽的二胡声传了过来。

琴音中充斥凄凉，似是叹息、似是哭泣，直往人心深处钻去，让听着伤心，闻着流泪。

周宸和傅君婥霍然转首，看向客堂另一边靠窗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