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微亮。
周宸今日起得很早,即使这段时间他起得都很早,但没有像今天一样。
吃了点早饭,又把藏于床榻下的一些事物拿了出来。
一盒装着金条的木盒,差不多十斤重,都是赤虹镇劫富济贫所留下的金子,还有鲁妙子馈赠的人皮面具,及飞天神遁。
此行所实施的计划,免不了掀起波澜,全副武装,也好见势不妙,溜之大吉。
拎着样式粗鄙的铁剑,确定没有遗漏,周宸推开屋门,顶着虚空依稀可见的月牙,来到了村里存放马驴等重要牲畜的棚子处,取出自己来时所骑的‘小花’。
‘小花’是在藏民部落所买的马,说叫‘小花’,其实既不小,皮毛也不花,主要是青白两色。
相较于北地草原上的高头大马,藏马略显娇小,不过性格颇为温顺,后躯发达,背宽广,腰尻宽,四肢有力,小花也十分雄壮,是匹藏马中的良驹。
唏律律!!
周宸伸手狠狠撸了几下,小花不爽的打了个响鼻,只是温顺的性格让它不懂得发脾气,只能用无辜的大眼睛瞪着自己的主人。
“哈哈,走了,今天带你出去好好转转。”
摸了把豆粕,送到小花嘴前,吃得眉开眼笑,瞬间忘了周宸撸自己的不爽。
牵着小花出了村落,穿过乡村小道,踏上夯土大道,先是带上人皮面具,转瞬变成了一个鹰钩鼻的大汉,摸了摸脸确认无误,方才翻身上马,轻拍马背,往西北方向驰去。
跟老焦头经常赶集去的县城不同,他这一次去的是郡城,青海湖以西最近的城池,伏俟城。
自五胡乱华、五代十国以来,这座城池久经波折,直至隋文帝一统中原,方才止住了颓势,大业五年,将此城置为西海郡首。
从早上寅时末出发(凌晨五点左右),直到午时初(中午十一点),走了足足九个小时,才到伏俟城地界。
本是晴天大日的天空忽然涌出一股潮湿,厚厚的积云开始汇聚,莫名的沉重压迫人心。
因为深处高原地界,更能体现天地的宽阔,同时也能感觉人类的创造力。
四方穹庐之下,一座雄伟的城池轮廓映入眼帘,远远望去宛若一头蛰伏的蛮荒巨兽,让人望而生畏。
周宸并非没有见过巨城,不说穿越之初逃亡路上的匆匆一瞥,就说前段时间与双龙同行,曾路过的淮阳郡城,却没有眼前这一幕显得震撼。
也许,是此地地广人稀的缘故,遇到大城,总会有种另类的惊诧。
临近晌午,出城的脚夫、车队颇对,进城的寥寥无几,用不着等待,甩给城门的士卒十来枚五铢钱,胯下小花轻嘶一声,迈着马蹄往前行去。
先是一暗,穿过城洞,随即眼前再一亮,城内的面貌也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宽阔的街道两边是茶楼、酒肆、作坊、当铺,四处的岔道间,以及两旁的空地上有着不少撑着大伞的商贩。
街道自南朝北两边延申,道路十分开阔,四辆马车齐驰也不显拥挤,中午时分,路上行人还是络绎不绝。
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
以最中心的郡守府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庙宇等等,无比的热闹。
并且,最为繁华的店铺并不是别的,皆是售卖耗牛、藏马、驴羊等大型牲畜的肉铺、马肆。
看了一路,周宸没有闲逛,先找了一家名为‘有福’的客栈,将小花交予客栈专门寄养的小厮,到掌柜处订了间上等房,用过午餐,又休息了一会,才晃晃悠悠的出了客栈,在城内闲逛起来。
东转西逛,大概走了一圈,才回到食肆酒楼的地界,吃了些当地美食,去酒楼听听小曲,才在未时末的时候,施施然的来到城东。
跟热闹无比的城西和城北不同,此地的殿宇、阁楼不见得比之差多少,但行人却少了很多。
即使路过几人,也被同伴或家人拽走,好似此地有吃人的猛兽一般。
猛兽自然没有,但吞金的赌坊就贯穿了一整条街,并且还有花坊等寻欢作乐的烟柳之地。
对于普通人来说,此地无异于让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洪水猛兽。
负着手,走走停停,对于守在门前的大汉视若无睹,转了半圈,终于在一间赌坊门前停下。
宽有十丈的门面上,悬挂着雪花银打底,金丝裱字的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镶锦楼’。
‘镶锦?还是真是镶金的。’
周宸打量一亮,心里一乐,感觉取名的人还真够直白,不等门前矗立的小厮来迎,便直接跨步走了进去。
才至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喧闹之声,似有数百之众的人在里间,眼底多了丝期待,‘这规模,还真来对了。’
以他的计划,不是这种大型赌坊,还真不好实施。
因为赌坊方面势力愈大,就愈加爱惜羽毛,到时候就算急眼也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开罪,因为那些钱还真买不了赌坊多年积累的信誉。
踏入赌场,一名看上去就知道油嘴滑舌的胖汉走了过来,见周宸的穿着打扮,并且左顾西盼,似是第一次进赌场的模样,心里火热起来,上前点头哈腰,“这位大爷,您里边前。”
“大爷面生的很,应该才来伏俟城的吧,您能来这真是蓬荜生辉。”
“我跟您说,这镶锦楼可不得了,可以是城里第一大赌坊,乃是”
“”
一边带路,一边说个不停,三言两语就将此处赌坊的情况说个底朝天。
掀起珠玉串成的风帘,才停下滔滔不绝的嘴巴:
“大爷,您里边请。”
周宸没显露点滴不耐,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无论前世今生,他还是首次踏入赌坊这种地方,感觉颇为新鲜。
目光一扫,赌坊内部情况心里有个大概印象,赌坊这种销金窟,果然奢华无比,只见由赌桌赌具以至家俬摆设,无不华丽讲究。
而且地方宽广,不但有前中后三进,每进退左右各有相连的厅堂,所以虽众集了四、五百人,这进进相连的大赌场一点都不令人觉得挤迫。
最引人注目是各座大厅里由负资主持赌局的荷官,以至斟茶奉烟的女侍,都是绮年玉貌的动人少女。
兼且她们衣着性感,身上穿的是抹胸、肚兜般的红衣,衬以绿色短裳把玉藕般的双臂,和白皙修长的玉腿,完全暴露出来,穿梭来往各赌桌时,更是乳波臀浪,婀娜生姿,即使前世遍阅老师密频的周宸,也看得津津有味。
胖汉跟着旁边的侍从小声嘀咕几句,侍从连忙带着周宸来到一间贵客模样的桌前坐下。
此时,有一名笑颜如花的侍女走了上来,奉上香茗糕点,又为周宸卸下大氅外衣,照顾的无微不至。
喝了口香茗,香味四溢,连免费招待客人的茶汤都这般细致,着实有些惊讶,但想着此处买卖的性质,转瞬就释然了,可见自古以来,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又与能说会道的胖汉有一下,没一下的聊会天,才得知胖汉名叫吴靳,外号胖子靳,在这一带挺吃得开。
坐了稍恬一会,起身伸了个懒腰,才在吴靳隐隐激动的眼神下,说道:“走,玩两手。”
“大爷,您是要玩色牌九,还是色骰,还是”吴靳连忙询问道。
“本大爷是来寻乐的,不是找自己麻烦的,费那脑子干嘛?”
周宸一副轻蔑的模样,直截了当道:“去玩骰子,简单。”
“是,是,大爷,这边请。”
吴靳点头哈腰,带着他来到一桌三、四十人的赌桌前,有眼色的烂赌汉连忙躲开,他占上去用帛巾擦了擦,才请着周宸坐下来。
等坐定,就看到那动人的荷官把一枚骨制的巨型骰子投入一个方盅内,盖上盅盖后高举过头,用力摇晃一轮后,再放在台上,娇喝道:“各位贵客请下注?”
赌客们纷纷把手里的钱财压在想押的一门上。
吴靳站在旁边开始介绍,“大爷,这叫押宝,押中骰子向上的点数,就可得一赔三的赌注呢。”
周宸磨蹭着下巴,“六个面,压一个点,六分之一的几率,难怪说赌场稳赚不赔。”
吴靳怕他退怯,连忙笑着道:“您也可以赌筛子颜色,那是一赌一,十分的公平。”
“要赌就赌大的,小的有什么意思?”
周宸表情不悦,吓得吴靳连忙道歉,他才慢悠悠从怀里摸出木匣,“先玩玩热热手。”
翻开木匣,金灿灿的光泽拂在吴靳的胖脸上,眼里露出贪婪的神色,随即收敛,看向周宸更加的恭顺。
木匣内的金条摆得整整齐齐,十两一根,正好十根,百两黄金换成银两,按照一比二十的比例,也有两千两白银的巨款了。
周围的赌客也屏住了呼吸,他们也算小有资产的人,否则也不会来这个赌坊找乐,但方方正正十斤重的金子摆在眼前,还是略有震撼。
“各位贵客请下注。”
等荷官再次摇筛,周宸伸手捏起一根金条,满不在乎地扔到一的点数上,“第一把,就一吧。”
听周宸说这种毫不在意的话,吴靳及周围靠得近的赌客皆抿嘴叹气,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在自己眼里一个月的赌资,人家随手甩了,真是太豪横了。
“买定离手。”
很快,赌客们纷纷下完注,好似怕周宸这个菜鸟赌客给自己带来晦气,没人跟他的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