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坠崖

隋朝西北，便是西夏国地域。

嗖！嗖！嗖！！！

荒芜的原野上，数道人影闪掠而过，挺拔的灌木、高耸的山峰、空旷的田野，都不能阻挡这几人的脚步。

呼呼！！

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响个不停，周宸却满脸麻木，惨白的面孔显露将近油尽灯枯，但他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只是本能催动嫁衣真气，往前方直纵，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

即便现在没有思考的时间，但也知道这是一场对于意志力的比拼，一旦有半点松懈的想法，就会像跟洪水下的大坝，刹那被冲灭摧毁。

没有半点其他可能。

所以他只能麻木的往前，往前。

身后一里外，三道身影一前两后，相隔不远，正是裘千仞、章残金及万碎玉三人。

他们的神色也不好看，若以功力而言，痴长几十岁的三人自然比周宸深厚，但毕竟都是五十许岁以上的老头，就算真气再怎么神奇，也依托于肉身，半个月不眠不休的追击，显然他们的身体开始吃不消了。

‘这是何苦来载。’

章、金两人落在最后，对视一眼，露出一丝苦涩之意。

无论是为了联盟名誉，还是拉拢铁掌帮，清理门户自然义不容辞，但真正说起来，两人与周宸可没有私人仇怨，如今却风餐露宿半个月追击，并且还不知何时是个头。

这让老胳膊老腿，养尊处优十几载的两名长老，难以承受。

‘算了，此乃裘千仞的血仇，就让他去追吧，实在受不了了。’

这个念头一起，再也抑制不住，本是风驰电掣的身躯陡然爬满疲倦，两人不约而同地齐齐停了下来，扑通一声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追在前面的裘千仞也察觉到了，但也只是以为两人照例休息，所以并未在意。

又是三天三夜过去，紧追不舍的两道身影来到一处盆地，依着高峰往前掠动。

‘这老头，还真够执着。’

‘老子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就杀了你亲哥和嫡传弟子罢了，又必要跟疯了一样吗？’

感受身后滔天的恨意和怨气，周宸苦中作乐地想着，想着想着嘴角咧出自嘲的弧度，都这种情况了，还能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还真够心大的。

‘一连三天，后面的尾巴是真得没了，这倒是个机会。’

对于只有裘千仞一人追来之事，周宸两天前就察觉了，但怕是对方的计谋，故而一直隐忍不发，现在又过去两天，即便有心追踪，也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赶到。

所以，这个时间差正好给了他机会。

过了一会，来到一处树林茂密，四山环绕，深不见底的谷顶。

‘休息一会。’

他熟门熟路地跃上一颗四人环抱的大树树梢上，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几个呼吸间就进入入定的状态。

这么多天的追逃，周宸并不是什么也没学会，比如瞬间入定的本身，正是硬生生被逼出来的身体本能。

一刻钟后，一道破空声传来，倏然止住。

‘这小畜生越来越难缠了。’

裘千仞老脸没一丝红润，苍白的鬓发眉毛下，是密布皱纹的皮肤，看上去极端苍老，没有先前风仙道骨的气质。

半个多月以来，他早就知道了周宸的难缠，停下脚步不敢大意，仔细环顾四周，怕对方突然出手偷袭。

‘章残金和万碎玉太废物了，这点苦都吃不了，妄为长江联盟的长老。’

心里咒骂着，也更加的小心，树荫下昏暗的环境，给予他寒飕飕的凉意，自铁掌功大成以来，还是首次有这种感觉。

‘到这，人呢？’

很快，他来到了周宸最后留下痕迹的大树下，灵觉放出，十丈内并未气息流动，皱起的眉头都能夹死蚊蝇，忽然想到什么，抬眸上看，瞳孔一缩。

唰！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挟裹着滔天风压，双掌下压，宛若泰山压顶。

“敢在老夫面前用铁掌功，小子狂妄。”

骤然被袭，裘千仞虽惊不乱，定睛看到周宸所用掌法，想起死去的兄长和张燧和，眼里掀起浓浓怒火，狂嘶一声，不闪不避，同样是双掌迎了上去。

嘭！

气劲交击，形成的劲旋打着转，刮地四周的树枝、草叶抖动不止，仿佛刮起一阵狂风，惊起一片鸟雀。

‘这小畜生居然将铁焏劲练到白罡之境。’

刚一交手，裘千仞表情错愕。眼底显露一抹难以置信，同时也明白为何自己嫡系弟子燧和，为何只是一个照面便被对方毙于掌下。

要不是他功力深厚，几十年如一日的打磨真气，说不得还真有可能栽了。

这小子满打满算得到‘铁掌功’不到两年光景，就算天资再怎么妖孽，怎么可能两年不到臻至自己梦寐以求的‘白罡’化境？

刹那间，他便反应过来，眼露贪婪：

‘这小子肯定找到了修炼铁焏劲的捷径，否则绝无可能这般精进，若老夫得到这个秘术，说不得可大批培养出铁掌高手，到时候独霸襄南地界，说不得长江中下游皆是老夫说了算。’

想到这里，心头一片火热，反倒是杀兄长、击弟子的仇怨，反倒不算什么了。

‘这小子还不能死，得活抓了，逼出秘术再说。’

他是这般想得，故而出手也留有回旋余地，交换了十余招，周宸自然能感觉到，虽不明所以，却也知是自己拼命一搏的机会，不能放弃。

‘模拟的铁焏功果然难有原版威力。’

见自己掌力无功而返，周宸眉头微皱，却不意外，毕竟嫁衣神功单论威力自然胜过铁焏劲，但术业专攻，抡起加持铁掌的威力还是后者更胜一筹。

两人皆是修炼刚猛劲力的高手，你一拳，我一掌，完全硬碰硬的架势，掀起阵阵闷雷，所到之处，树折草毁，一片狼藉，跟牛耕象踏没什么区别。

此时两人脚下步伐不断变换，围绕着对方旋转，掀起尘幕将他们笼罩，手上更是招式迭出，狠绝狂猛，直直往谷边而去。

谷顶，除了脚下踏着的山峰，其余皆是悬崖，深不见底，若是失足跌下，必然尸骨无存。

在周宸有意引导下，两人很快来到谷顶峭壁。

‘这老头手真硬。’

狂猛地掌风临身，脚下无法腾挪，周宸只能硬接，铿锵一声，剧烈的痛楚席卷周身，不过比起嫁衣真气的折磨，倒也不算什么，转瞬恢复过来。

以他现在小成之境界的功力，比起比拟实丹境的裘千仞，差了不少，但因为追逐了这么多天，自己不好受，对方也疲惫至极。

加上刚才借助主动权，调息了一刻钟，恢复了一成多的实力，此消彼长，所以动起手来，反倒看上去不分伯仲。

他以铁掌功迎敌，非是故意为之，而是单论运用起来最娴熟的武功，自然是修炼一年多时间，已然‘登峰造极’铁掌更受青睐。

铁掌十三式两人都臻至招式巅峰，一招一式，十分熟悉，见招拆招，短时间内皆难以奈何对方。

不过，随着拼斗愈发激烈，周宸也开始渐渐落入下风，有时候争斗经验也是一种战力。

裘千仞正是利用这种经验，以最少的力，化解周宸强猛掌劲，一点一滴，平衡就会慢慢打破。

‘不能等了。’

身处险境，周宸的思维愈发清晰，眼底掠过狠色，下定决心。

抓住一个机会，以掌碰掌，强忍筋骨剧痛和胸膛翻滚的气血，狂摧真气，健腕一翻，宛若游蛇般扣住对方小臂，涨红的脸庞显露承受何等巨劲。

“小畜生，你休想。”

裘千仞并不清楚对方为何使出这等昏招，心中刚喜，认为自己寻觅半天而不得的机会到来，没等他转过念头，就骇得他魂飞魄散。

只见全力相扣的周宸，脚下狂跺，身躯往外掠去，下面正是数百丈的悬崖谷底，若只是对方寻死，他也没有办法，但现在对方明显疯了，居然要带着他同归于尽。

“撒手！”

裘千仞神色疯狂，不顾丹田、经脉的受损，猛提一口真气，但周宸比他想象中还要坚决，双臂就像被巨钳夹住，一时之间居然挣不脱。

下一刻，便无法幸免。

两人已然朝着悬崖坠去。

“畜生！畜生！”

人在空中，方才挣脱，其实也是周宸故意放开，剧烈的罡风袭身，裘千仞怒火中烧的声音响彻山谷。

他还想挣扎，催动为数不多的真气，整个人下坠之势蓦然一顿，臻至化境的‘水上漂’使出，轻飘飘宛若鸿毛般向崖边岩石凸出的山壁射去。

‘小畜生，还想害我，痴心妄想‘

不等裘千仞露出狂喜之色，背后传来一道凌厉无比的劲风。

‘怎么可能？’

他表情凝固，不敢置信周宸怎么还有余力袭击自己，因为背对着，所以看不见此时的场景。

只见身处狂风呼啸的空中，周宸却毫不在意自身的安危，在裘千仞快要脱离险境之时，抬起手腕，真气一输，电射般的钢爪掠过数丈距离，毫厘不差地拂在了裘千仞的背部。

携带的劲力不仅打得裘千仞喷出一大口鲜血，钢爪更是裹着一股吸扯的旋劲，将他一下拽离即将脚踏实地的境遇。

“杀了你，老夫一定要杀了你，啊啊啊啊！！！！”

硬生生被从地狱拖离天堂，裘千仞声嘶力竭地吼叫，仿若生命濒危的猛兽，声音充斥怨毒和绝望。

只是，他此时的情况，就算是修为臻至先天至境的绝顶高手也无能为力，眼睁睁得跌落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