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文烛珏站在树下,高高的太阳均匀照耀大地,空气平静得树叶都不带晃动,只有一人一羊还在喘气。
蓝角鄙夷看了自己主人一眼,哪有风,怕不是脑中风吧。
文烛珏淡然伸手,一敲,羊头立刻鼓起一个大包,蓝角水润的大眼睛顿时落下泪滴。
“你知道什么,我说的不是真正的风,是量劫的前奏。”
瞬间,蓝角竖起耳朵,上一次量劫他还没出生,只能从老祖宗的故事里想象些许,这次莫非能亲身经历?
文烛珏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不由感慨,初生牛犊不怕虎,原来羚羊也有作死精神。
他拍了一下长长的角,没好气道:“我的意思是,没事别出去,要是被人煮成羊肉汤我可不给你报仇,你就后悔吧,说不定还没我做得好吃。”
说完,他回到屋内,徒留蓝角一脸莫名。
文烛珏上辈子没学过建筑学,但这辈子有法术,加上不怕房屋垮塌,倒是搭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屋子,很有原始部落古朴粗犷的感觉。
虽然是个临时落脚点,他也精心布置了一番,不光有各大种植园,还有休息室、练功室、餐厅、坐骑室,功能不说,至少分工明确。
他走到一张石凳前坐下,手指敲着石桌,一脸认真思索的表情。
据他推算,如今第三次讲道应该已经结束,那些能搅风搅雨的人物也从三十三重天外回来,不久后,金乌兄弟就会收拢妖族,成为下一次量劫的主角之一。
文烛珏作为凶兽,本与这场大劫无关,但量劫波及何其广泛,尤其是后期,妖掌天,巫管地,他不想被人驱使,光躲可不行。
之前他就考虑到这方面,所以选择的落脚点离昆仑山不远,他不指望三清帮忙,但就算是祖巫,想必也会给三清一点儿面子,尤其他们成圣后。
这种想尽办法借其他人势的方法令文烛珏十分恶心,但他又清楚,以自己的实力,不可能撼动十二祖巫,哪怕其中之一都不行。
“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啊……”已经明确了解盘古伟力的文烛珏完全能想象到此阵的可怖之处,那么能与之抗衡的帝俊、太一又是如何了得,他也能猜到几分。
身在洪荒,他一面为无法参与进这样的大事而惋惜,一面又为能逃避量劫留得性命而庆幸。
“算了,先把大阵加固一下吧。”
文烛珏站起身,抖了抖袖摆,等以后乱起来,总不能什么小猫小狗都能往家里闯,他还过不过日子。
……
阵道高深莫测,洪荒未开时,混沌魔神讲究以力破巧,便是有善阵者,文烛珏也没那么好运气获得对方的知识,所以他对阵法的了解完全是靠自学领悟。
先来一点儿上辈子从游戏中获得的阵法见闻,再加一点儿这辈子的大道感悟,最后佐以他勉强及格的高数,布出的护山大阵连他自己都找不到解开的方法,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大阵。
他好像没有山,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解不开!
他解不开啊!
文烛珏站在大阵前,额头青筋暴起,他不过想实验一下自己的阵法,怎么出来了就回不去,这合理吗?!
虽然他也可以暴力打破——没有主阵之人,就算再厉害的大阵威力也要削弱八成——可他辛辛苦苦布下的阵法,莫非就变成一次性用品?
文烛珏开始思考,他那头愚蠢、满脑子只有吃的坐骑是否能发现主人的窘境,结论是不可能,除非里面的草被吃光,他才会走出来,和自己一起被关在阵外,面面相觑。
求问,自己给自己出了一个解不出答案的高数题怎么办?
——要么找外援,要么放弃吧。
唯一的外援不可靠,文烛珏貌似只能选择暴力拆除一条路,可想想,下次布置出这样难解的大阵不知道等到何时,况且每次都这样,难道他以后出一次门拆一次家吗!
文烛珏杵在家门口下定决心,他一定会攻克这个大阵,把开关掌握在自己手里。
……
在洪荒,如果说炼器是工业,炼丹是化学,那么阵法就是高数,解阵的过程就是求唯一解。
文烛珏这辈子的脑子比上辈子好用得多,哪怕一片树叶的脉络,他也能在惊鸿一瞥中全记下,并在纸上复原。
然而,这些都没办法帮他提高解题能力。
就像一个人工智障,再高的配置,也变不了人工智能,最多和你吵架的时候语速更快,让你回嘴的机会都没有。
一如此时的文烛珏。
为了挑战自己,他设置的护山大阵是个变阵,也就是随着进阵者的方位,阵眼与出口不断变化,必须在短时间计算出正确的坐标,方能破阵。
他的计算能力足够,但前提是抓到线索,知道如何根据大阵的反应获得阵眼。
眼睁睁看着场景不断变化,最多只能让幻境无效的文烛珏彻底迷茫,这真的是他弄出的玩意儿?他咋算出这种东西?真的有阵眼存在?
退出大阵,陷入自闭的文烛珏抱头蹲下,他甚至都记不清楚自己试了多久,五年?十年?爱迪生找灯丝估计也没这么麻烦,材料有限,算法无限。
“噗嗤!”
远方一声轻笑传来,文烛珏听觉敏锐,顿时,一股电流从尾椎骨上蹿到头顶,头皮炸起,他大力扭头扫去。
——如此近的距离,自己居然完全没有发现,以他的感知能力,证明对方实力远超于己,可能动手了自己都不会发现啊!
不知道对方看了多久,就算出声代表没有偷袭的意思,可也绝不能因此失去警惕,万一对方改变心意怎么办。
瞬息之间,文烛珏已经做好抛弃所有逃离的打算,无论是被杀取材,还是失去自由收为仆从,都不是他能忍受的未来。
与之相比,那些东西反而不算什么,大不了他再收集便是。
他冷静望向那人所在。
果然,敢光明正大嘲笑,自然不会遮遮掩掩,身着天青色道袍的青年朗朗一笑,拱手道:“道友恕罪,在下见此阵布置手法新奇,有别于其他大阵,一时兴起停留,并非故意窥探。”
虽说人不可貌相,但若是长相出众,自然能令人一见之下便生出好感,而要是能如青年这般丰神俊朗、剑眉星目,更不会有人怀疑他口中的话语。
尤其是,他自带一身光明落拓的气质,如一名潇洒的剑客,不存在任何鬼蜮阴霾。
文烛珏面色暂缓,但心中依旧警惕。
要看两人相貌,他自己才是更需要被防备的一个,因此自然更明白长相气质不靠谱,行为才是最终的答案。
不过对方没有趁机靠近,应该确实如他所说,是个意外。
他回了一礼,正不知道说什么,想起对方刚才所言和自己所为,倏地热度从脸上爬起来,眉心朱砂更是红得要滴血。
什么正义少侠,都是伪装吧,不知道看到不该看的应该闭上眼赶紧离开?
然而青年好似不懂什么叫读空气,他竟然还追问:“此阵是道友所布?不知如何想到此方法,居然把生门与死门贯通,形成一个循环,而且生死交融,大阵却毫无奔溃痕迹,道友实在厉害。”
“我于阵道上也有些建树,可否与道友论道一番?”
青年表情是十二分真诚,语气也毫无轻浮之意,然而想起他刚才的取笑,文烛珏怒从心起。
这真不是反话?不是在嘲讽他?长眼睛都能看出他被自己的大阵拦在外面了吧!
他下定决心,要是对方继续这么不识趣,他要么立刻逃离洪荒,要么把这个家伙斩于剑下,不然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做蚊。
然而,文烛珏还真误会了,但凡大阵,不亲身进入,很难窥探阵中发生的事情,青年虽有这能力,可也不会初见就做出如此孟浪之事。
而在阵外看,文烛珏好似是在调整大阵,出阵后的沮丧也被理解为调整结果不如意,谁能想到,他是自己被自己的阵法关外面了呢?
在他的打量中,青年眨了眨眼,一派纯然,看不出丝毫调侃之意。
莫非是他误会了?文烛珏不禁怀疑自己。
就算洪荒遍地活得自己都忘了岁数的老不死,可又不是活得越久,脑子就越好用,比如他就没觉得自己多活了上千年后,智商存在突飞猛进。
而且,想想这附近的邻居,加上对方的外表与对阵道的兴趣,一个猜测在文烛珏脑海中浮现。
也许没那么巧,但只要对方不是骗他,说不定就能帮他解开大阵,还给他来一次速成补习。
文烛珏脸色时阴时晴,可能帮忙的阵道大师与满嘴谎言的骗子两个判定来回拉扯,恨不得有个系统冒出来,给对方头上顶个称号。
终于,破阵的欲望战胜了脸皮,文烛珏咬了下唇,挤出声音道:“刚才为何笑我?”
“啊?”青年一愣,摸了下头,面带尬意道:“道友误会了。”
他侧过脸,低声道:“其实我是想起自己,觉得自己可爱,并没有嘲笑道友的意思……”
文烛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