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宫的山顶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
文烛珏一动不动,他也没想到通天会自爆其短,明明当他刚出现在战场时,都还记得装作与自己不认识。
蓝角专注吃草,他不过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羚羊,只要包饭,给谁当坐骑都差不多,反正要赶路的时候他们会扛着自己。
通天“嗯”、“啊”了半饷,在老子越发怀疑的目光中道:“其实、其实我是遇见文道友,才得知蓝角是他的坐骑,哈哈哈,之前蓝角不说,我以为他无主呢。”
他舔了下唇,恨不得时间倒流到一盏茶前,若不是他话里直接有“物归原主”,还能说是把坐骑送给文烛珏,当然,真倒流,他根本就不会说出那句话。
大意了,在心里抹把汗,他偷偷观察老子的神色,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从这件事想到自己偷偷溜出去过。
文烛珏眼看队友圆谎功力不足,连忙上前助攻:“是啊,多谢通天道友替我照顾蓝角,若不是他,我恐怕回到道场才会发现坐骑出走。”
他摸了一把云羚羊飘逸的皮毛,咬牙道:“我本是有要事出门,特意嘱咐他看家,想不到他居然偷溜到了昆仑山附近。”
蓝角“咩”了一声,大眼睛怨念看过来,不是你让我找过来的吗?
我说的是久久不归你再去昆仑!文烛珏用刨羊肉卷的目光看着他,这么高效率,我刚走你就跑了吧!
蓝角委屈甩了甩尾巴,明明我是去给你搬救兵的好吗,他一扭头,当着三人的面,迈着六亲不认步伐嘀嗒嘀嗒跑远。
老子眼皮一动,怎会看不出里面的猫腻,不过他有一个好处,凡事看破不说破,若是元始在此,肯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成。
“文道友。”他慢悠悠说着,一寸寸把对方从头到尾扫过,“我这三弟性子脱跳,故而管得严了些,偶有不成熟的举动还请见谅。”
接着,他话题一转:“但是,三清同气连枝,他有错漏,我们自会弥补,若道友有何问题,也可直言。是敌是友,三清皆同!”
他审视的目光盯着文烛珏。
刚刚经历了红云一事,人心险恶令三清这样历经万年的存在都为之震惊,洪荒尽管危险,可大部分争斗都是明火执仗,哪有准提、接引那样暗搓搓躲在背后的。
而此事不久,又冒出通天私下接触文烛珏,尤其是他为凶兽,天赋神通怎么看怎么邪肆,联想弟弟傻白甜的性格,老子顿时担心。
若不是在乎形象,他恨不得痛心疾首看着通天,叫你不听话接触陌生人,你想把自己喂到凶兽口中吗?
当然,这是夸张了,以通天的战力,洪荒能啃动他的凶兽几乎没有,可保不齐通天自己割肉啊。
当初在紫霄宫,他差点就因为后土的请求舍一缕元神给祖巫!
文烛珏并没有因为老子的威胁产生愤怒的情绪,正因为他认可通天这个朋友,反而分外能理解老子的心情,毕竟,通天有时候确实太缺防备心,尤其相熟后。
他目视老子的眼睛,不闪不避,轻柔又坚定道:“通天真诚坦率,洪荒少有,能有他这样的朋友,是我之幸。”
旁边的通天当即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
本来他只觉得大哥的话有些不对味,想不到能得到文烛珏如此回复,立刻丢了那点儿疑惑,心中满是得意欣喜,还有一丝自己的分不清的冲动,让他浑身暖融融。
老子脸色稍缓,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弟弟,朝殿内走去。
文烛珏被通天拉着前往他的宫室,听他说要招待自己,一面翘起嘴角,一面心头蒙上阴云——此刻越是快乐,封神后通天是不是就越痛苦。
他抬首看着眼前人充满少年意气的背影,有种计划被打乱的感觉,等到那时,他真的能独善其身,眼睁睁看着对方陷落?
……
两人同坐。
此时的洪荒其实没什么待客之道,真正关系好到串门的朋友也十分之少,所以,随通天来到他房间后,文烛珏面前便摆上了三个盘子,有些像他自己的待客风格。
一个盘子是各种灵果,算正常招待,一个盘子是大小颜色不一的丸子,貌似丹药?
他带着疑惑看向最后一盘,满满的珍珠,散发莹润光泽,文烛珏当即沉默。
“来,尝尝昆仑山的特产,我这边没文道友那么多花样,只有这些果子。”
仿佛幼稚园小朋友分享食物一样,通天热情地把盘子推到他跟前,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文烛珏一顿,伸手,选择了看起来最正常的灵果。
磕破果皮,浓郁的灵气爆开,他眼睛一亮,不愧是三清拿出手的东西,品质和自己在路上捡的完全不同。
一口吸干灵果,文烛珏忍不住道:“要是和柠檬一起榨汁肯定更加清爽。”
“柠檬是何物?”通天问道。
文烛珏“嗯”了一声,抓脑袋道:“一种黄色的果子,味酸,香浓,我也是偶然遇到个一次,不适合单独食用……”
他磨了下牙,暗自吐槽自己,刚刚才说通天说话不过脑子,结果自己就犯了同样的错误。
不过好在通天不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人,只是问了长何模样,决定以后遇到尝一尝,就把事情放下,说起其他来。
他突然把脸一沉,看起来平白增长了两岁:“本来我以为道友不把我这个朋友放在心上,但既然道友已经表明心意,我就直接问了。”
文烛珏一怔,疑惑抬头,什么?
通天:“既然道友连蓝角都做了安排,托付于我,为何不自己上门找我帮忙呢?”
他一脸严肃道:“莫非在道友心中,我是那等会袖手旁观之人?”
文烛珏眼眸一闪,微微侧脸,只听通天轻声道:“镇元子能为红云与诸人为敌,我不说一定能做到他的程度,但执剑相助,乃义不容辞之事。”
“也许在道友心中,我们不过一次相处,可缘分岂是时间能说清,我不需道友为我如何,但也不希望有朝一日收到朋友的死讯,才发现自己有机会阻止却错过。”
他忽的眨了眨眼,看了过来:“道友也无需因把我卷入其中惭愧,能拥有一个好友,并且一直拥有下去,这是通天的运气,为了维护这份运气,我自然要把破坏者清除。”
“所以,下次发生这种事情,请道友一定告知。”
“这不是在谋害道友,是在冒犯我。”
话音未落,文烛珏便喉头一哽,哑口无言,他何尝听不出这其中的含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