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天意如此

巫族以东,文烛珏隐匿身形，正出神看着不远处一个百余人的小部落。

这种部落在洪荒无甚稀奇，唯一值得他驻足,只因为部落的种族，非巫非妖，而是人族。

他怔怔出神，之前听祝融提起巫族附近迁来了人族部落，他还没反应过来,随后一想,却发现距女娲造人已经有千年之久，按人族的繁衍速度,那处山谷早就挤不下了吧。

当初,他与通天帮第一批人族在山谷中安顿下来，而正因为人族对繁衍的热爱,击穿了他的谎言，令他与通天互表心意。

之后,他忙于各项事宜，就甚少关注自己上辈子的同胞，想不到,再次听闻,人族却来到如此近的距离。

他在外围静静看着人族先辈的生活,其中之艰难，要是自己一开始穿的不是凶兽是他们,恐怕会直接抹脖子吧。

就算洪荒目前的环境,比万年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但对于人类来说，依旧是危机四伏,多走一步都可能丢掉性命

千年中，因为帝俊拉拢女娲，人族方能得到妖族庇护，获得一段宝贵平稳的发展时机。

听部落中老者之言，前些年，十万人的部落对人类来说也不过寻常，不断有新生儿诞生，也很少有足以覆灭部落的危险靠近。

然而，帝俊明了准提算计后，怎会不知女娲袖手之意。

他不能直接对女娲如何，人族便遭了殃，直接被妖族从腹地驱赶出来，在毫无遮拦的情况下迎接外界的狂风暴雨。

最先被创造出的那批人类以先天息壤做胚，其实资质不差，可惜无人教导，无法修出成果。

等到那批人族死去，现在的人族都是后天生灵，除了比现代人身体素质更强、力气更大，几乎已经没有区别。

这样的人族，要是沦落在普通荒野，还能当个鲁滨逊，可在洪荒，连没有灵智的野兽都能时不时叼走一只，当零嘴吃。

遍地的野兽妖兽、与捕猎失败带来的饥饿，令人族部落损失惨重。

文烛珏旁听部落老者的感叹，为了生存，大量人族不得不散落成极小的聚居点，因为血气汇聚会吸引更多野兽，也更难获得足够供养部落的食物。

这支部落分出来前，本有三百人口，等到定居，已经只一百余人，大半都是折在了路途的野兽口中。

在文烛珏与通天手下可爱的毛茸茸，对如今的人类来说，是死神的使者。

文烛珏忍不住唏嘘，恐怕除了他，无人会想到，这群蝼蚁一般的生灵，会在未来成为洪荒的主角，创造出丰富璀璨的文明。

而今，天道的钦定的主角，为了躲避危险，却不得不到巫族附近居住，捡他们塞牙缝的肉食巫族会定期清扫附近，大型野兽都变成口粮，只有懒得抓的小型动物能存活下去。

文烛珏还知道，如果继续下去，巫族便会发现人族也能诞下巫人，并且不消耗他们自身的精血，这才是人类灭顶之灾的开始。

他钉在原地，心中挣扎，不知该不该把这支部落赶走，可离开这里，他们又能去何处

文烛珏无法庇护如今的人族，况且他也不想庇护，人类终究会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插手太多，反而不好。

要是没有人族带来的冲突，没有妖族后期的疯狂，人类还能站在洪荒舞台、成为主角吗

女娲创造人族，但她已经获得了回馈，只要人类不死绝，她并不会在乎人族的前途问题。

老子创立人教，可只收了一位人族弟子，他也许能窥见人族的未来，但以他清静无为之道，必然走向何种结局都不会介入。

自己虽然知道未来，但更知道人族会经历的牺牲，在两大势力的挤压下，人类仿佛磨盘中的豆子，以鲜血酿就醇厚的成果。

虫虫很关注人族

他看得太久，截天忍不住询问出声。

其实，女娲造人那时，通天就有所察觉，不过当时，他以为文烛珏是对证道之因的在乎，直到现在，才发现他对人族不同寻常的关心。

文烛珏默默看着一名就要命丧豹猫爪下的少女，手指一动，潜伏在黑暗中、正要弹出利爪的豹猫消失，瞬间出现在他怀抱。

他熟练地撸了两把猫美人，让突换位置受惊的豹猫喉咙发出咕噜的声音，然后一把塞进熊猫馆。

紧张戒备的少女半天不见袭击，犹豫几秒，拎着手中的田鼠快速朝部落跑去。

就算是豹猫这种小型动物，因为洪荒妖族血脉泛滥，都比后世的大型动物攻击力更强，并且动作灵活，更容易成为暗夜杀手。

文烛珏最后看了一眼人族部落，朝北方离去，他无法替全体人类做这样的选择，那就让历史抉择。

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等待的截天。

我觉得人族的未来应该很有趣，至少比巫族和妖族强。

哪里有趣

截天想了半天没看出来，这种弱得连兔子都不如的存在，如果无人插手，很快就会在洪荒消亡吧。

帝俊不正是看到这一点，才以此报复女娲

毕竟，女娲是圣人，总不可能亲自保护人族，最多收几个人族在道场侍奉，维持道基稳固。

不过，即便如此，也够恶心女娲的，并且她还挑不出错来既然你视人族为根基不帮妖族，那么妖族又凭什么替你庇护抢资源的人族呢

不让妖族随意捕杀人族，已经是帝俊最后的情面。

文烛珏明白，截天的想法就是洪荒所有人普遍的看法。

所以，人族被巫族掠夺作为生育工具的时候无人阻止，人族被妖族屠戮抽魂魄炼剑亦无人站出，只有人族真正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所有人才会惊觉，原来，人族并不是女娲证道的附属品。

他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那一天，才是属于人族的打脸，才是对千万年无视最好的反击时刻。

不过，在此之前，有许多的磨难需要跨过。

文烛珏心中默默给予自己的祝福，慢腾腾回复截天。

人族寿命短啊。

寿命短有趣

截天越发糊涂。

文烛珏沉默一秒。

寿命越短，就越喜欢追求一瞬间的灿烂，那是生命压缩到极致绽放的焰火，当无数星火汇聚，便能迸发出无人见过的光明。

截天似懂非懂，作为天生的长生种，人族的生命对他来说和朝生暮死的蜉蝣差不多，实在想象不出，这样短的时间，能赶什么。

以人族的实力和寿命，他要是从昆仑走到血海，死前都见不到虫虫影子嘞

文烛珏被他的比喻说得一愣，继而哭笑不得。

那你根本不会认识我，又怎么会想到跑这么远见我呢。

所以寿命太短一点儿都不好。

截天振振有词。

我要是不认识你，怎么会知道两个人能做那些快乐的事情，岂不是天天只能与二哥斗嘴吵架。

那时候你肯定就选择别人了，怎么会不知道。

文烛珏扶额。

我怎么可能选别人，别人又不是虫虫。

截天突然反应过来。

所以虫虫遇不到我就会和其他人在一起，对吗

文烛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简直不知该如何给他解释普通人族的想法，要是谁都只认准一人，人类早就灭绝了吧

不过，截天才不管什么灭绝不灭绝，三清又不需要繁衍后代，没谁给他灌输类似的思想，因此，在他的观念中，所爱之人不唯一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为此，文烛珏只能说，自己又不是人族，谁知道人族在这种事情上咋想的

穿越这么多年，头一次主动把自己开除人籍，文烛珏在伴侣满意的赞同声里默默流泪o╥﹏╥o

求问，道侣是个死心眼，以后该怎么跟他说分手这种事情啊

文烛珏不敢再聊这个话题，至于人类的伟大，要是日后有机会，可以和通天一起体验，现在还是关注巫族吧。

巫族对周围多出来的人族尚且无太多想法。

人族实力弱，吃得少，虽然和妖族有关系让巫族厌恶，但还不至于把对妖族的火气撒他们身上。

并且，帝江也不愿意得罪一位圣人，在他管束下，巫族对人族采取无视态度，就算人族偶尔跟在后面捡漏，只要不过分，也不驱赶。

对于巫族的友好，人族不免大为感动，附近其他部落听闻后，也迁徙过来，让巫族附近的人族越来越多。

文烛珏只听两边没爆发冲突就撒手开来，他现在正和帝江研究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实在抽不出空。

因为大阵开启动静太大，在文烛珏的说服下，帝江认为先探索大阵原理，再开阵召唤盘古，更有利于唤醒父神。

不过，搞研究这种事情和祖巫联系在一起，想也知道会得出什么结果。

在文烛珏的努力下，他几乎把帝江关于大阵的知识全部套了出来，可惜，此乃记忆传承，而帝江也是知其云不知其所以云，给他的东西七零八落。

文烛珏拿着一份错漏百出的试卷，想得出正确的结果，难度可想而知。

“这是一种本能本能十三弟，你明白吗”

帝江被文烛珏问得头大，他指着血海道“就如你能控制血海，莫非你能说出为什么”

文烛珏当即就想点头，难道帝江以为所有大罗准圣都和祖巫一样，只修，不修元神，因此对大道毫无见解吗

不过，他一想，哪怕他说也无用，帝江肚子里有货倒不出来，他又不能把他打破抖一抖。

“那就先不这样推论。”

文烛珏转换思维“你们的记忆传承中不是还有一种炼制十二阵旗的方法，我们从这部分开始。”

“但是阵旗无法凝聚父神真身啊。”帝江疑惑。

“只要大阵运转方式一致就行。”

文烛珏沉声道“凝聚父神真身，可能需要你们十二人亲身上阵，等通过阵旗搞明白了，换成人一试便成。”

帝江恍然大悟，不住点头，阵旗的炼制方法记忆中清清楚楚，倒是不需要他自己总结成道论。

文烛珏一边听他讲述，一边心中也在思索，也许，他正好能从阵旗凝成的大阵，与祖巫之阵对比，找出替补祖巫加入大阵的方法。

在他全身心的沉浸下，时间很快过去，惊醒他的还是祝融来报，第一名人族与巫族的混血在洪荒诞生。

文烛珏站在一旁，听祝融激动向帝江讲述那名有巫族血脉却不影响父亲实力的婴儿，微微出神。

就在这时，他心有所感，某个用来联络的禁制被触碰。

这时他当初交给帝俊的联络器，一旦被使用，证明万妖之血已经收集完毕，文烛珏随时可取。

帝俊速度居然这么快万妖幡功成了吗

文烛珏一个怔愣，这是否就是天意。

万妖幡出，定然要有试幡之人，还有比巫族更好的对象吗

况且，帝俊十子还被扣押在巫族，这些年，他不知听了多少嘲讽，只是憋着劲炼万妖幡，无心处理，如今肯定会一起解决。

而巫族，从前最大的问题就是精血有限，经不起消耗，现在发现另一种方法，就算混血不如真正的巫族强大，当炮灰也足够。

双方要是此时爆发矛盾，可以说都觉得自己稳操胜券，恐怕再也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文烛珏垂下眼帘，这是人族的劫难，也是他的机会，反之亦然。

先取万妖之血，再入祖巫之阵，有了这两样，他的手指说不定就能触摸到那道门槛。

而人族，亦能在这次大战后，彻底取代巫妖，站在洪荒舞台的聚光灯下。

而他们面临的，同样是倾覆之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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