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树欲静而风不止。阴谋诡计从不停下它的脚步,麻烦事也会一个个地找上门。
这天晚上,墨月洗了个热水澡后,在雾气蒸腾的浴室里,边哼歌边吹着头发。猝不及防地,灸舞的传音入密响在耳边,吓得她差点把吹风机掉在地上:
「西城卫全员,来异能学校这里集合。出事了。」
来不及把长发吹至全干,墨月将热风调至最大,胡乱捋了几把,好在是不滴水了。她几下梳顺,又随手抓起衣柜里一套夏装,换下睡裙。这一套下来,当她赶到集合地点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个到达的了。
灸舞和另外三个人的身影在前方,对着什么东西指指点点,看样子已经到了一会儿了。墨月一路小跑到灸舞身边,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喘着气说:“盟主对不起,属下、刚刚在吹头发……”
灸舞转头,她身上沐浴露的幽香锲而不舍地钻进他的鼻腔,整个人灵动清爽得像新雨后的荷。也不像白天那样扎着马尾,披散的发上还有未干的水汽,仿佛神秘的墨色绸缎张扬在晚风里,竟比夜色还要浓得化不开。
他忽然感到有些目眩,于是收回视线:“你下次把头发吹干再出来,不然会感冒。”
“不会的,夏天有什么关系……”最后一个音还没发出来,她就先转脸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又是一阵冷风刮过,墨月搓了搓手臂。见鬼,她现在确信,银时空的秩序混乱影响到铁时空了!刚刚急着跑过来还没发觉,夏天的晚上怎么会是这种温度?
灸舞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她:“洗完头就吹风真的会着凉的,穿上。”
西城卫其余三人都侧目过来,墨月有些不好意思,但灸舞一向坚持,她也没有理由推辞:“好吧,谢谢盟主。”
他的外套在她身上大了几码,她悄悄把手缩进袖子里。她莫名地爱上这种感觉,就好像躲进他的怀抱。
微微低下头,还能嗅到他残留在外套上的味道,和她每每在他机车后座上抱着他时一样。
灸舞指向面前的建筑物,那本是进展有序的九五学院大楼,现在却显然是遭受了一场爆炸,坍塌一大片。
墨月不敢置信道:“怎么会这样?”
“根据初步调查,是有人事先安放了定时炸药。肇事者已经在查。”
灸舞带头朝塌掉的大楼里走去,打开手电筒。水泥石灰落得没处下脚,他们四散开来寻找线索。
墨月沿着边线缓缓走着,这场爆炸来得蹊跷,肇事者目的何在呢?学校没建起来,又是在夜晚,不会有师生和工人伤亡。炸也没炸完全,好像只是为了制造这么一场爆炸。
再走就是大楼的后方了,她看着黑沉沉的前路,似乎受到了隐隐的感召,心跳有些快。鬼使神差地,她继续迈步向后方走去。
墨月绕到了后方的一侧,有个本来隐蔽的角落,被炸得有些严重,变得显眼起来。她走上前去,定睛一看:“你们快来,这里好像有个洞!”
几人闻声跑来,围住了那像是个开口的洞。令一提气,一束强悍的异能轰向洞口,一路深入,连天然地基都被炸开,露出了底下藏着的东西——赫然是数个长得像是手榴弹的东西!
墨月的声线微微颤抖:“这是……什么?”
令瞪大了眼睛:“难道这就是……”
灸舞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神色:“是军工研究院的新型武器,业火流星弹。”
墨月如坠冰窟。她的手脚有些僵硬,脑袋却前所未有地清醒,飞速运转起来:军工研究院的新型武器,毫无疑问是要全部上交联盟的军火库的。不仅仅是新型武器,所有军火的去向都是一样,除非经过盟主的许可,才能用于别处。
墨靖好像说过,新型武器的杀伤力是前所未有。这么危险的东西却有一批出现在这里,像是被有意藏起来一样,在研发后、入库前,又只有墨靖有权限调动它们……
她当然不是天真的小孩子。虽然她说话做事常常显得有些冲动,但那是因为,她总也算是在要什么有什么的环境下,被捧着长大的。平心而论,哪怕墨靖跟她再怎么吵,在吃穿用度上也是极大方的。她有恃无恐,懒得考虑旁人罢了。反倒是由于天性敏感多思,给她一个这样的场景,她就能绕十八个弯推出这背后可以注解的可怕含义。
墨月遽然抬头:“盟主……”
“你们先回去吧。”灸舞下了决定,“这件事明天再说。月,明早让你爸爸来一趟我办公室。”
墨月的手心冰凉,外套上残余的、属于灸舞的温热也慢慢退下去。她有些迷茫地看着灸舞,但他的脸在黑夜里看不真切。她很想问他,你的第一反应是怀疑我爸吗?
灸舞双手按上她的肩,紧盯她的双眼:“没事的。相信我。”
灸舞的眸子那么亮,她渐渐聚焦,在他的瞳孔里看见一个小小的自己。
你选择怀疑谁,你选择相信谁。
你曾为谁捧出一腔赤诚,曾对谁立誓生死无二。
如果黑雾茫茫,看不清前路,你愿不愿意抛开所有的困惑、所有的不安,赌上一副全心全意,陪我一同破开天光。
于是,墨月点头道:“好。”
一夜的辗转反侧,第二天,墨月起床的时候,顶着一对黑眼圈。她洗漱完毕,拖着沉重的脚步下楼,发现墨靖已经先她一步去联盟大楼了。
胡乱啃几口面包敷衍了事,她便起身,怀着急切的心情出发去联盟。
家家户户的异能行者专属电视台里,滚动播放着昨晚发生的重大新闻:
“据悉,昨晚正在建造中的九五学院大楼发生爆炸事故,现场无一人伤亡,嫌疑人仍在排查中。令人惊讶的是,由于这次爆炸,我们在大楼后的地基下发现了一批军工研究院研发的新型武器,业火流星弹。这种武器杀伤力极强,日前已经全数登记入军火库。根据核查,登记数量与库中实际数量不相符合,加上昨晚发现的那一批,却正好对上。这背后是否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本台记者将持续跟踪报道。”
夏家众人围坐在电视机前,看完了这一场新闻报道。夏美第一个着急起来:“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阿公,老母达令,军工研究院的院长不是月的爸爸吗?”
夏雄和夏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夏流叹口气:“月他们家吼,可能要有麻烦了。你们小孩子不要管。”
夏天问道:“那什么是业火流星弹?”
“本来呢,我也是不知道的。但是因为昨晚这件事,就一起公布出来了。业火流星弹是月他爸爸那个研究院研究出来的,一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它接触到人或者魔的身体后,会高温燃烧,穿透皮肉,一直深入到骨头,扩散全身。同时它产生的烟雾对眼睛和鼻子也有很大的刺激。”
叶思仁举手:“那不就是加强版的□□?”
夏流盯他一眼,手一指:“谁准你这个死人提问的,你给我到楼梯上去坐着。”他又接着比划,“像传统的手榴弹和□□,都有一个引爆时间的问题,会给敌人可乘之机。但这个业火流星弹,当白道的使用者灌注异能后,它会追踪目标直到烧上皮肤。在没有确切目标的情况下,就会产生大范围爆炸效果。”
夏天张大嘴巴:“这么厉害啊……那为什么说月他们家会有麻烦啊?”
夏雄斥道:“都说了你们小孩子不要管啦!”
叶思仁又弱弱地举手:“岳父大人,雄哥,我觉得吼,也该让孩子们多知道一些事情,他们总要长大自己去面对的……”
夏雄瞪他一眼,转念一想,叶思仁说得也有道理,遂对夏天和夏美说:“等夏宇下班回来,你们去问他吧。”
墨月走在联盟大楼里,感受着过路人的指指点点,时不时有窃窃私语,诸如“新型武器”、“私藏”一类的词飘到她耳朵里。她眼刀冷冷扫过去:“你们是当我聋了还是瞎了?这件事有定论吗?这么喜欢管别人家的事,不如去把联盟大楼里的厕所扫了。”
众人也多少知道这盟主身边的红人的脾气,怀揣着各异的心思噤声了。盟主的判决未下,他们也不敢做得太放肆,然而已经有人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那意味十分明显:大祸临头了还这么嚣张,迟早会吃到苦头。
墨月直奔灸舞办公室,刚走到门前,墨靖开门出来,脸色还算正常。她想上前询问,墨靖先开了口,对她说了句没事,就走了。
灸舞已经在办公室里叫她,墨月连忙快步走进去,开门见山道:“盟主,是谁陷害我爸?”
“你先别急。”灸舞去倒了杯水拿给她,让她坐下说,“我问了你爸,业火流星弹入库那天,他没有及时过去跟进,是因为被季正拦下了。”
“啊,季正!”墨月豁然开朗,“盟主,季正绝对有问题,他没事跑来我们家关心这个干嘛?而且明明一开始不愿意拿钱,为什么后面又拿了?”
“他捐那笔钱,是因为我在他家看到了小叶紫檀的家具,特意提了一句来警告他……”灸舞回想着那天在季正家所有的细节,装腔作势的季正、名贵的家具、训练有素的家仆……
等等,家仆为什么会如同军人般训练有素?!
灸舞“噌”地站起:“月,我有一个几乎可以确认百分之九十的猜测。你想和我一起去证实吗?”
墨月斩钉截铁道:“当然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