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看着面无表情批改奏折的言予浅,十分担心的开口问道:“小姐,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难道是那群话多的大臣又在奏折里说你的闲话了?”
“没有。”言予浅淡淡道:“从前倒是有,不过现在他们大概不敢了。”她回头望着窗外的天色。
昨日夜里东安刚刚下过一场大雪,但今日的阳光却格外的明媚。
这十分的不寻常。
言予浅伸手摸了摸有些不适的膝盖,“倒是不知为何,大概是天冷,身上那些老病都开始折磨我了。”她伸手揉揉眉心,“恐怕是近日身上不适所以才导致有些心神不宁吧。”
此时,一宫女恰好端了一碗汤药走进来。
“皇后娘娘,白公子说这汤药是给您暖身子的,他说近几日皇城大雪,娘娘身子定是有些不适,所以特意安排奴婢给娘娘煮了这汤药,让您趁热喝。”
“白湛卿?他何事进的皇宫?”言予浅疑惑反问,她想不到,怎么他来皇宫都不找她了?
“呃”那宫女犹豫片刻,才继续说道,“回娘娘的话,是国师有急事召白公子,所以白公子才进的宫,不过白公子从观月阁出来之后便匆匆走了,只叮嘱我要按这药方给娘娘煎药。”
“好。”言予浅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这药是刚熬出来的,那宫女放到桌上时,那热气还直往言予浅脸上扑。
翠玉拿过那药,一边拿着勺子搅拌使其凉的快一点,一边调笑着说道:“小姐,这白公子对您可真是伤心,我看啊,若是您不当这皇后,跟着白公子去西江倒也不错。”
“瞎说什么。”言予浅用眼神制止她,“我只当他是我弟弟。”
“好好好,是弟弟。”翠玉笑着应和,“我也只是这么一说,小姐你还当真了。”
“不过白公子这汤药当真送的及时,近日刚好出了太阳,小姐你喝了这药,还可出去溜达溜达散散心,前几天的大雪可真是大的让人心发慌”
言予浅其实压根就没认真听翠玉说什么,她只是盯着院子内还未融化的雪出神。
她近日其实并没有什么烦心事。
东安国内没什么饥荒,朝廷上也没人与她针锋相对。
君若最近还会叫她娘亲了。
淮煜瑾如今重疾在身,但她也没有太过担心。
肯定会没事的。
倘若他真的有事,国师那边怎会还没动静。
所以如今事事也都还顺遂,但不知为何,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突然,一阵紧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进浅清宫内。
言予浅有些迟钝的回过神来,只见陈元冒着满脸的泪痕,跟着国师走进殿内。
他急步冲到言予浅面前,跪在地上声线颤抖道:“皇后娘娘!陛下在边境战场,重疾在身,恐怕恐怕是不行了!!”
说完,陈元重重的一磕头。
这声闷响轰的一声,就像是砸在了言予浅心上。
言予浅怔愣一瞬,她站起身来,轻声开口:“你方才说什么?”
陈元悲痛不已,“陛下恐怕是时日无多了即将回京准备”
言予浅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往后一退,不小心碰倒了桌子上的药碗,滚烫的汤药尽数洒在她的手臂上,顷刻间便烫红了她的肌肤。
但言予浅却没什么反应,像是不知道疼一般。
这是她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心愿成真。
这也是她咬着牙设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杀了淮煜瑾为上一次的自己和娘亲兄长报仇。
如今这些全都实现了,言予浅想着自己应该高兴一些,至少应该笑一下。
可她却连微微勾起嘴角都做不到。
她这是怎么了?
东安所有人都认为这场仗将是东安与南怀的最后一场仗,必定要打的你死我活争出个胜负才算罢休。
可谁也没想到,这个你死我活,竟是全数发生在了两国皇帝身上。
当真是极具戏剧性的结局。
东安的将士们忙着救回淮煜瑾一命,而南怀的皇帝身重剧毒,再加上皇城内忽然传起了瘟疫,那些将士们更是没有精力打仗了。
两国因此停战。
淮煜瑾重病将逝的消息传的整个东安人尽皆知,于是闹得人心惶惶。
国不可一日无君,若说淮煜瑾此时已经驾崩,那还能让皇子继位,可如今他命悬一线生死未卜,宫里便只有言予浅一人把持朝政。
在淮煜瑾刚刚出征安然无恙之时,迫于皇帝的圣旨,东安上下都还能勉强接受让言予浅这个皇后暂时监国,毕竟在言予浅监国期间,东安国内也还算安稳。
可如今皇帝生死未卜,且如今看来压根就不能活着回来了,言予浅以后难不成要成为这东安的第一个女皇帝吗?
更何况,言予浅就算是嫁进了淮家那她总归也还是姓言的,难道这东安的还要改姓言?
淮氏一族的国君虽然在持政万年皆犯过一些大大小小的错,但总体上看来还是明君居多的,不仅文武百官,就算是百姓也无法接受皇位就这样被言予浅取代。
于是往日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质疑与猜忌又重新卷土而来。
有人再次搬出先帝的遗旨,说言予浅果然要取代淮氏的地位,以此来危言耸听,闹的人心惶惶。
而此时,就在如此混乱的时刻,竟还有人提起了那远在边境的三皇子淮亦。
说就算是皇上回不来,还有这位拥有正规皇室血统的皇子在,怎么也不该是言予浅参政,更轮不到她那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野孩子。
并且这让淮亦回京主持朝廷大局的提议,很快便被人写进了奏折中呈到了言予浅面前。
言予浅一连看了五六封奏折,几乎都是说这件事。
那淮亦是淮煜瑾唯一没有下死手的皇兄,也只是看在他母妃的面子上。
只有言予浅才知,淮煜瑾的这位三皇兄,心思到底有多恶毒。
当年淮煜瑾与言予浅在乾州遭遇南怀士兵突袭,在乾州沦陷之前,淮煜瑾便提前预知了乾州沦陷的结果,于是便提前写折子向皇帝求助,但他递了一封又一封请求支援的折子到皇宫内,都没有得到任何回信。
那段时间内,淮煜瑾足足递了十几张奏折,内容全是请求皇城派兵支援的。
但他们却连一个将士都没看到。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乾州城的百姓们全数死在那些南怀军队的刀剑下,他们却无能为力。
那种感觉,言予浅几辈子都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