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见到他来了，榻上病怏怏的少年起身。他看着蓝衣少年狼狈的样子，灰白阴郁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容。

“是谁敢惹我们鹰族最年轻有为的武士，卡斯帕大人？”他手轻轻一挥，一股轻柔的风无知无觉地带走了蓝衣少年身上和头发上残留的树叶。“难道又是你的那只肥兔？”

卡斯帕羞于启齿。他喝干了杯里的水又狠狠地将杯子放在大理石桌子上。

身为一个活了两万多年的高等精灵，这次居然被一个人类耍了，真是气死他了！

盖文见卡斯帕没有说话，也没有再问。

卡斯帕走到狭长的冰窗前。过了一会儿他平复了心情。

在这座围城中最高的山上，他看着远方的一草一木，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在围城里的见闻。

“围城中出现了魔。”他忧心仲仲地看着远方，”你说……会不会是人马族搞的鬼？”

少年一改之前畏缩病态的模样。他扔下笨重的毯子，穿着单衣缓步踱至窗前，“听说，遥望森林以北的亚巴顿王国里，生活一个族群叫做安雅族，其族人可以随意操控魔。\他看向卡斯帕，眼神像一条蛰伏已久的毒蛇，“我最近刚好得到了一个仆人，她告诉我，她是安雅人。”

“你是想利用魔的力量……”两人多年的默契使卡斯帕瞬间就明白了盖文的意思。

“不，”卡斯帕果断地拒绝了他。

他知道，盖文是想利用魔杀掉寒山最高处里那个荒淫无道的男人——盖文的父亲，鹰族的族长。

“这太冒险了。一旦失控，反而会伤了你自己……”卡斯帕坚决不同意。

魔是精灵天生的克星。它们身上自带的毒液可以腐蚀精灵的身体，夺走精灵的神智，“一旦败露，你的父亲真的会杀了你！”

“我既然决定要杀他，怎么可能不做好冒着生命危险的准备？”这么多年了，他恨透了自己那个自私冷血的父亲，他也忍够了，这样天天低眉顺眼、摇尾乞怜的日子——他明明是族长之子，却活得像个乞丐一样。

“盖文，听我说，我们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再多等一些时间。相信我，我会找到办法的，”卡斯帕压低了声音说，“我一定会帮助你，得到族长的位置。但那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只有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视自己为亲生兄弟的男人才会发自内心地担心他的安危。盖文闭上眼睛，无奈地点了点头。

“你花费那么大精力给那些人类修建了别院，怎么也不见你过去。”卡斯帕开始东拉西扯，试图转移盖文的注意力。他突然想起了那个黑色头发的人类女孩，兴高采烈地说，“这次出去我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类。等我把她抓来给你，相信我，你肯定不会再无聊了。”

正在给小老虎洗澡的柿子打了个喷嚏。

她把洗干净的小老虎放到一边，对它说，“去找西尔万吧!”小老虎就屁颠屁颠穿过草丛向远处跑去了。

柿子刚拿凉水洗了捧脸，突然感觉到头上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地靠近自己。

“啊！”

一只巨鹰用巨大的爪子环住柿子的身体，向空中飞去。

“救命啊！”柿子大喊，“大人大人！救命啊！”嘴里的敬称也不知道在喊伯弋还是卡斯帕。卡斯帕看到柿子怂乎乎的样子，心里得到了极大的的安慰。他松开手想把柿子从高空中扔下去，却发现柿子手脚并用，死死地抱着他的鹰爪。卡斯帕使劲儿地甩了好多下，才把柿子甩下去。

“救命！伯弋！西尔万！救命！”柿子想，她这下真的死定了！

在柿子即将亲吻大地母亲，变成一块肉饼时，一只棕色的狮鹫贴着地面飞过，稳稳地接住了柿子。接着，它又驮着柿子向高处渐渐攀升。

就算吓得快要哭了，强烈的求生欲望让柿子快速反应过来，对方并不想杀她，而是在玩她。她手脚并用，死死地扒住了狮鹫的翅膀，像块膏药一样紧紧地黏在它身上。

“阿丽莎！把她丢下去！”巨鹰开心地向狮鹫叫道。

狮鹫阿丽莎回应了一声，开始侧着身体翱翔。但很快它发现无论自己向上向下，还是各个方向三百六十度旋转，这个家伙都死死地扒在自己背上，根本掉不下来。

“阿丽莎！你在等什么？”

听着卡斯帕嘲讽的话，阿丽莎气得叫了两嗓子，又开始疯狂地扭动着身体。

可无论它怎么努力，背上这个家伙像是钻进它身体里的一条虫紧紧地附在自己身上，咬也咬不到，甩也甩不掉。挣扎了一阵后，阿丽莎终于放弃了，垂头丧气地向下滑行。

它本来是被卡斯帕叫来玩耍的，没想到最后被耍的竟然是自己。

狮鹫降落在一处山顶，背上的柿子终于顺势滚了下来。

巨鹰也落在了峰顶，变化成了一个男人。狮鹫气愤地拍打着翅膀，冲着他不满地吼了几嗓子，又狠狠地剜了柿子一眼，转过身消失在云海里。

男人蹲下看着柿子笑着说，“怎么样，好玩吗？”

柿子正摸不清头脑的时候，看见了来人腰带上别着一只宝剑和一只空空的剑鞘。

这个人她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鹰，浅色眼睛，空空的剑鞘……“你是鹰族那位……洛琳的心上人？”

见他没有否认，柿子更确定了心里的猜想。

“大人，这位鹰族的大人，我帮你抱得美人归，你不感谢我没关系，但你怎么这么对我？你们鹰族的人，都是这么忘恩负义吗？”

“忘恩负义”这个词是鹰族人最不能听到的一个词，但幸好柿子今天遇见的是好脾气的卡斯帕。

摔在地上的人用毕恭毕敬的态度说着最犀利的话，先人一步对着卡斯帕兴师问罪。

卡斯帕瞠目结舌。他和柿子大眼瞪着小眼，瞪着瞪着，最后竟然被柿子的话给气笑了。

“你帮我？你……帮我？哈哈哈哈……”

柿子睁着无辜的眼睛理直气壮。

“那我谢谢你？”

“不客气，大人。”柿子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不情不愿地说，“要不是洛琳苦苦恳求我，我也不会出这种馊主意。”

提到洛琳，少年的眼神一下子柔和下来。他想起那天和洛琳见面的场景，她好像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她拍着胸脯红着眼睛，信誓旦旦地向自己保证，“我一定会好好修行，大人，我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站在您身边。”

“我是应该谢谢你，你说了很多我不能说的话。”卡斯帕对柿子说。

从鹰族自立门户那一刻起，鸟族与鹰族注定势不两立，再次发动战争只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鸟族目前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而鹰族的领袖终日与那只□□的蛇王厮混在一起，根本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事情。

兔族虽然是花族的附属，但鸟族和花族早已经合二为一，他和洛琳实际上已经是对立的双方。

洛琳心思单纯，根本想不到这些。也想不到一旦他们在一起的事情被有心人利用，带来的伤害将是致命的。

而这些话，卡斯帕无法对洛琳说出口。他只能藏起自己的心意，默默地守护着她。

看着突然正经起来的卡斯帕，柿子不再担心自己的小命，耍起了贫嘴，“不客气，大人。只要您下次不再这么玩我就行，我心脏不好，真的。”

“我看你生命力倒是挺顽强的。”卡斯帕笑笑说，居然能把阿丽莎都折腾得没脾气。

阿丽莎是他和盖文从小养在身边的狮鹫。在鹰族与它同龄的后辈还在学习怎么运用风的力量飞得更远时，阿丽莎已经飞出了围城，杀掉几只臭名昭著的魔兽，还把它们的脑袋作为战功带了回来。卡斯帕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治得了自家这个凶姑娘。

怎么说呢，只要被这个人类整治的对象不是自己，看着别人栽在她手里还是很有趣的。

“这么快就追来了……”听见风中传来的疾驰声，卡斯帕知道是豹族的那位小主人来找他算账了。他看着柿子说，“看来我今天是带不走你了。”

“去哪儿？”柿子就近抱住一棵歪脖子树死不撒手。

他拍了拍柿子的肩膀，示意她放松，“我叫卡斯帕，你叫柿子，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柿子皱眉。朋友？谁跟你是朋友？

但她脸上只能谄媚地笑着，用力点头。

“柿子，听好了，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和洛琳的关系，否则——我就把你抓到鹰族去。”

可少年用那张阳光俊朗的脸说这种话实在没有什么信服力。

“我发誓，大人，我绝对不会大嘴巴的，祝你们幸福。”柿子识时务地回道。

卡斯帕刚刚变回巨鹰飞上天空，一只体型瘦长的黑豹就蹿上了峰顶。它围着柿子转了两圈，确认她没有受伤，又脚踩着空气向巨鹰的方向追过去。一头壮硕无比的雄鹿紧随其后，两道身影和空中的巨鹰和狮鹫纠缠在一起。

柿子看着豹子、老鹰、狮鹫和鹿在空中混战，那感觉像是动画里的场景。看着看着，柿子突然感觉到肚子有点饿。她盯着那头肥美的雄鹿，想象着鹿肉那细嫩鲜美的口感，流着口水想，“这是哪儿来的一头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