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毒藤异于花族人的外表和不苟言笑的性格，总让想接近她的人望而却步。他们总是在背后议论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传闻，却很少有人知道毒藤不高兴的真实原因。

又有族人失踪了。痕迹在中途中断，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护卫队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在城外巡逻，但这次的人居然消失在城内。

花族的情况已经十分糟糕，而在安乔内的退让和卡沃蒂斯的放纵下，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毒藤眉头紧锁，柿子看得出她心情不太好。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柿子拜托毒藤带她去看那座辉煌的琉璃神殿。

“神殿很早就被封了。”毒藤有些遗憾地说。

但毒藤不想让柿子失望，还是带着柿子爬上了布伦德尔最高的桦树。两个人坐在金黄的树叶中，欣赏着夕阳下紫色、粉色、金色交织的火烧云海。

柿子看着夕阳下茂密的树木和的花田，大片大片洁白的栀子花、蓝色的绣球花和浅紫色的鲁冰花交织在一起，在昏暗的夕阳中借着晚风此起彼伏。她忍不住感叹，“真漂亮。”

毒藤灌了一大口薄荷酒，把酒瓶递给柿子，站起身眺望着两颗参天大树，那其中环抱着灰白色的圣殿与琉璃神殿。

反射着七彩光芒的琉璃宫殿，就像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镶嵌在郁郁葱葱的树丛中。

往时花族人每个月都要进入神殿举行祭祀仪式，以供养膜拜光明神哈默洛斯。神殿后面还有一片闻名遐迩的翡翠湖。正如它的名字一样，翡翠湖的湖水碧绿澄澈，每次祭祀过后她们都会去那里玩水嬉戏。

可惜一千多年以来，消失无踪的光明神早已不再回应信徒的祈祷，花族也似乎失去了哈默洛斯的眷顾。效忠花族的族群有的离开，有的消失，妖精频频失踪，而安乔内也逐渐变得昏聩懦弱。

安乔内封闭了神殿，连带着后面包围着翡翠湖的树林，变成了花族的禁地，除了两位族长，所有人一律不得进入。违反的人将被视为叛徒逐出花族，永世不得进入圣城。

就这样，昔日人声鼎沸的翡翠湖变成了一片死寂之地。

“我想见哈默洛斯，”柿子说，“我想请求她，把失去的记忆还给我，好让我回家。”

“据说有人在古老的永夜森林里见过哈默洛斯，你可以到那里去碰碰运气。”

永夜森林在阿玛纳塔的东南边界，是阿玛纳塔大陆上最古老的森林之一，只有豹族才敢以那块可怕的地方作为领地。

说到柿子的身世，毒藤想到了什么，笑着说，“对了，你听说了吗？最近族里居然有人传你和几千年前来到花族的双身人长得一模一样，还有人说你就是那个双身人……”

“那是谁？你干嘛这么笑着看我？”能让严肃惯了的女将军都忍不住发笑，这个人一定不是个什么好角色。

传说几千年前，一对双身人姐妹从亚巴顿进入围城来到了花族。两姐妹一个拥有血红双瞳天生喜爱杀戮，还曾堕为魔灵；一个温柔善良乐善好施，还拥有倾倒众生的绝世容貌，连安乔内看了都自愧不如。

但不管是哪个，毒藤都没办法把眼前这个乖巧伶俐的小姑娘和传闻中的双身人对上号。

更离谱的是，这无稽的谣传居然还越传越凶，有一大半人都信以为真，连多伦·赫尔特和其中一个双身人当年那段风流韵事也重新被拎出来，供人们津津乐道。

说话间太阳已经渐渐落下，晨昏线将广阔的花田分成了一半金色，一半灰色。

山谷中泛起了浓密的白雾。

布伦德尔处于群山之中，太阳一落山就会升起朦朦雾气，柿子早已经习惯，但今天的雾起的又浓又快，让柿子感到一种久违的危机感。

树下的银瑚闻到了两只老鼠的味道。他猛地蹿出去追踪那些只敢躲在黑暗里的肮脏玩意儿。

“这两个该死的废物！”躲在花丛下的鼠头人里奇在心里咒骂道。起雾前是最好的动手时机，很明显他已经错过了。

里奇考量着现在射出手中的网有多大几率能抓住人。如果只抓住柿子，旁边那个女精灵追上来的机会有多大？如果射偏了两个人都抓住了，带着活口回去的几率又有多大？

大名鼎鼎的施迈亚·毒藤他是听说过的，原花族军队的首领，花族第一弓箭手，手上沾满了无数的鲜血，连威尔科都要忌惮什么时候才能动这个人。

里奇犹豫着，又恶狠狠地小声骂道，“该死的烂鼻子，别让我再见到他！”

按照威尔科原本的计划，“螺旋腿”托尔用来引走那只鹿，那个没什么用的“烂鼻子”小老儿作饵引开毒藤，他就可以直接用威尔科给的蛇皮网抓住柿子，把她拽进不远处地下密道的暗门……只要进了那里就是鼠族的地盘了！

伟大的威尔科大人制定的计划总是这么完美。可现在，那个废物小老儿竟然跟着托尔一起跑了！计划一下被打乱，里奇不知所措。

他想干脆一箭杀了柿子，但临出发前威尔科对着他说了整整两遍。

“抓活口。”

想到威尔科那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如果他这次真的就这样回去了，倒不如像那个托尔和小老儿一样，直接喂了那头鹿来得痛快。

时机不等人。里奇瞻前顾后的时候，柿子和毒藤已经下了树。里奇知道，这次的行动失败了。

如果他回到鼠族，面临他的将是什么？是被抓去做实验，还是发配去地牢？不！他哪个都不想去！

似乎只有最后一个选项了——离开鼠族。

想到这儿，里奇认命般地伏在地上，打算等两人离开后便回鼠族领罪。

作为一个鼠头人，离开鼠族是绝不可能的……如果还想继续活着的话。

里奇颓废地考量着，完全没发现毒藤和柿子的脚步越来越轻。

柿子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里奇细如蚊呐的咒骂声，迅速地反应过来这不是一个花族人所发出的声音。她对毒藤使了个眼神，用唇语说了句“有人”，随即拔出了腰间的木刺。

毒藤有些不以为然。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能不被察觉地进入布伦德尔，无论是安乔内的封城法术，还是她手中的箭都不会答应。就算有人从城中失踪了，毒藤也并不觉得有人侵入了布伦德尔。她认为柿子只是太敏感了。

两人在浓雾中靠近里奇，突然停住了脚步。

沉不住气的里奇拔腿冲向暗门的方向！

毒藤这才听出是鼠头人的脚步声。两人紧追其后，毒藤向着浓雾甩出一条藤蔓，精准地缠住了里奇的后脚。但藤蔓很快被里奇用刀割断了，他拼了命向神殿的方向跑去。

柿子和毒藤站在原本的暗门的方向，阻断了里奇的逃跑路线。而最近的暗门只有神殿脚下那一扇了。

这让毒藤犹豫了一瞬，也给了鼠头人逃跑的时间。但很快毒藤又跟着柿子追上去。等毒藤把鼠头人用藤蔓缠得结结实实的时候，两人意识到，她们已经踏入了禁地的腹地，离神殿已经很近了。

“饶命！大人！饶了小的！”里奇大喊着央求道，“我什么都说！什么都愿意做！只要您不杀我！”

毒藤看了看柿子，惊讶于她的惊人的警惕性，对自己的大意有些自责。她勒紧了鼠头人的身体，“说！你来花族干什么！”

里奇挣扎着那颗鼠头大叫道，“是威尔科！威尔科叫我来抓一个人类回去！”

柿子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她颤抖着嘴唇，被揭穿身份的巨大的恐惧让她连木刺就握不稳了。

看到吓破了胆子的柿子，里奇突然信心大增。他无意间听到了威尔科与长老的对话，只是说出来诈上一诈，没想到还真被他给猜中了！

浓雾骤然散去，周围突然响起了嘈杂的铃铛声和人声，那是有人闯入禁地的所发出的警告。

里奇知道，那个绿衣服的女精灵绝不可能杀他，这个吓得丢了魂的人类又有把柄在自己手里。现在鸟族的人也快赶到了，里奇以为局势即将扭转，突然恶狠狠地威胁柿子：“快放我走！不然我就把你的身份告诉所有的花族……”

“噗”的一声，鲜血溅了柿子一脸。她扭过头，一脸惊恐地看着毒藤，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受害人。

同样震惊的还有毒藤。听到鼠头人的威胁，上一秒还哆嗦着握不住木刺的柿子变得面色狠戾，眼球变成了可怕的猩红色，狠狠地用木刺捅穿了那个鼠头人的脖子！

毒藤愣住了。她真的不敢相信这个眼神无辜面如土色的女孩刚刚杀死了一个鼠头人。这么多天来她们朝夕相处，但毒藤从来没有见过柿子这血腥的一面。

出手没有一丝犹豫，一击毙命。

就像是恶魔附体。

那一瞬间，毒藤心里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柿子，就是当年那个双身人！堕落的魔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