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惊刀是个专门卖牛肉的屠夫。
在陈家方镇的菜市场,他杀牛的手法,是出了名的狠。
不会让牛轻易断气。
这样,牛的心脏在一吸一收的时候,会将大量的水吸到牛肉里面去。
然后,就可以多卖很多钱。
正是依靠这一绝招,李惊刀成了全村首富。
后来,财大气粗的李惊刀,在镇上修建了一栋洋别墅。
还包养了一个小三。
……
【二】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这天,李惊刀以十分低廉的价格,从一个盗牛贼手里买了一头牛。
这是一头怀孕的母牛,肚子很大,看上去就要分娩了。
不过,李惊刀才不管这么多。
在他眼里,这是一沓沓红花花的钞票。
就在李惊刀准备动刀的时候,母牛突然跪了下来。
母牛泪如泉涌,不停对李惊刀磕头。
“嘿嘿!~”
李惊刀冷笑一声。
杀牛无数的他,这样的场面是司空惯见。
“畜生,受死吧!~”
李惊刀手起刀落。
为了多卖几个钱,他又用残忍的灌水法。
而且,连这头刚出生的小牛一起灌水。
这天晚上,吃完晚饭后,李惊刀突然浑身剧痛无比。
仿佛千刀万剐似的。
李惊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哀嚎如雷。
家人们心急万分,将他送往医院。
送到医院之后,医生们也都束手无策。
没办法,家人只好使用迷信,将一个很有名气的法师请来。
这个法师作法之后,也没效果。
法师一筹莫展。
在临走前,法师想了个下下之策。
他要李惊刀的家人、将李惊刀平日里杀牛的凶器,摆在他床前。
接着,焚香、烧纸,求上天的饶恕。
至于有没有效果,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家人千恩万谢。
然后,按照法师的吩咐行事。
奇迹发生了,李惊刀真没哀嚎了,好像舒服了很多。
家人们高兴不已。
但没想到,在这天的半夜里,李惊刀突然失踪了。
据说,他在失踪之前,屋子里面有无数血肉模糊的牛,在围着他哀嚎、围着他打转。
其中还有两头嗷嗷待乳的小牛崽,一边对着他哭,一边要他还命来。
……
【三】
李惊刀失踪了。
很神秘的失踪了。
他失踪后,家人选择报警。
又在各大报刊和网络上刊登寻人启事。
但很多天后,李惊刀依然杳无音信。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警方也颇感纳闷。
难道真是人间蒸发了?
当然,李惊刀没有人间蒸发掉。
那天夜里,一场噩梦而吓晕后,当他醒来的时候,惊愕的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头牛。
不是成年牛。
而是一头小牛崽。
“怎么会这样?”
李惊刀骇得心惊肉跳。
仔细朝周围看了看,他又吃惊的发现。
在又脏又臭又窄又乱的牛栏中,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一头老母牛。
这头老母牛体型偏瘦,营养严重不良。
“这是什么地方?”李惊刀自言自语。
“傻孩子,这是咱们的家啊。”老母牛说。
“你你会说话?”李惊刀大吃一惊。
“怎么了?奇怪吗?”老母牛好奇地盯着李惊刀。
“你你你是鬼?”李惊刀结结巴巴的看着老母牛。
“傻孩子,我是你妈啊。”老母牛又好气又好笑的告诉他。
什么?
我妈?
刚刚醒来的李惊刀,被老母牛这句话弄得又差点晕了过去。
“你你怎么会说话?”
“傻孩子,你也会说话呀。”
“可我——我说的是人类的语言,你你怎么也会……”
“傻孩子,看来你的脑子是真的被烧坏了,我们都是牛,我们是在用牛语交流,哪里是用什么人类的语言呀?”
“哦……”
难怪它会说话?
不对,应该说;难怪它说的话,我会听得懂?
原来,我们是在用牛语交流。
跟自称是自己‘妈’的老母牛又乱七八糟的扯了一阵后。
李惊刀看见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背着一背篓青草,朝牛栏方向走过来。
“吃吧吃吧!都是很新鲜的草,多吃点。”
走过来后,中年妇女将背篓里面的青草、就像天女散花似的、一下一下撒在牛栏里。
青草嫩油油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可李惊刀一点胃口也没有。
因为,他是人,而不是牛。
“我不是牛,我是人,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李惊刀大声对中年妇女说。
可中年妇女哪里能听懂李惊刀吽吽吽的‘牛语’。
所以,将背篓里的青草撒完后,便背着背篓离开了。
“快吃饭吧,孩子,别发神经了。”
见女主人离开后,老母牛才敢靠近青草。
“你先吃吧,我没胃口。”李惊刀说。
确实,要一个‘人类’来吃牛草,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的。
“好吧!唉!我的傻孩子~”
老母牛倒也不客气,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
它吃的津津有味,仿佛在享受什么美味佳肴似的。
吃完后,老母牛打着饱嗝,很惬意的哼起了‘牛歌’。
当然,它哼的歌,在李惊刀耳里是阴阳怪气的噪音。
……
【四】
一晃几天过去了。
这天上午,老母牛的心情突然极差。
只见它依依不舍的凝视着李惊刀,仿佛就要经历一场生离死别似的。
李惊刀暗忖着;莫非这老母牛知道自己要被屠夫宰了?所以,突然这样伤心?
作为一个屠夫,李惊刀自然不会将老母牛这种悲伤的反应放在心上。
只不过,一想到自己长大后,也要像老母牛这样,面临被屠夫宰的命运,就不由心里一阵害怕。
尤其是想到自己以前那种极为残忍的屠牛手段,就不寒而栗。
还好,自己还小,至少现在不要承受那种可怕的痛苦。
于是,李惊刀漫不经心的看着老黄牛,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老黄牛却仍然依依不舍的凝视着李惊刀。
凝视了一会儿后。
老母牛忽然哽咽的说;“我的孩子,这两天,你可能会被人类带走,妈妈不知道你被人类带走后,等待你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但是孩子,你一定要记住,不管在接下来,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命运,但都要坦然去面对,知道吗?我的宝贝孩子,只有这样,你下辈子投胎,就再也不用做牛了。哦!尊贵的牛神啊,请保佑我的孩子吧。”
“怎么回事?”李惊刀惊道。
他还以为老母牛要被‘正法’了呢。
可听它这语气,分明是冲自己来的。
“吽,这两天,你会被女主人卖掉,呜呜呜。”老母牛悲痛的说。
“为什么不卖你?”
“我可怜的孩子,因为在女主人眼里,妈妈还有存在的价值,妈妈是头母牛,还要继续生小牛崽出来,好为她创造财富——要是哪一天,妈妈再也生不出弟弟妹妹来了,那么,她也会毫不留情的将妈妈卖到屠宰场,去给人类的屠夫们剥皮抽筋……”
老母牛悲伤的告诉李惊刀,眼神中虽然充满了怒意,但又充满了无奈。
“原来如此。”李惊刀恍然大悟。
……
果然不出老母牛所料,就在这天,女主人带着一个陌生的眼镜男子到牛栏门口前面。
女主人笑盈盈的看着李惊刀,又笑盈盈的看着眼镜男子。
而眼镜男子呢?则用那种又很谨慎又很精明的目光打量着李惊刀。
看着这个不怀好意的眼镜男子,李惊刀心里是又急又怕。
该不会是想将我买去做乳牛宴吧?
我滴娘啊!
李惊刀吓得冒冷汗。
“呵呵,李老板,我早告诉你了,这是一头很聪明很有灵性的牛崽,它能知道我们说什么,它会做各种反应,要不你试试。”
“嗯,不用试,看得出来。”叫李老板的眼镜男子,吃惊的点了点头。
然后问;“老板娘,到底要多少钱才卖?”
“2000块。”
“不行,太高了。”
“你想出多少?”
“最多一千。”
“李老板,你也太会开玩笑了吧。”
“1200。”
“1800。”
“1400。”
“1600。”
“1500。”
“好吧,成交。”
交完钱后,李惊刀很快被牵走了。
而老母牛呢?
看着自己亲骨肉离去的背影,它悲痛欲绝、泪流满面。
……
【五】
被眼镜男牵走的时候,李惊刀吓得是双眼发黑、四腿发软。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原来虚惊一场了。
因为,自己不是被卖给屠夫,而是被卖到了马戏团。
而这个戴着眼镜的李老板,就是这个马戏团的团长。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在马戏团,靠的是真本事吃饭。
虽然侥幸的逃过一劫,但从这天开始,李惊刀不得不面临魔鬼式的培训。
训练李惊刀的教练,是一个大腹便便、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
他训练李惊刀的第一个科目,是钻火圈。
那么小的火圈,要钻过去,对于一头牛来说,难度可不小。哪怕像他这种小牛崽。
问题是,如果钻不过去,那么他就要像其它动物们一样,面临被皮鞭抽、被烙铁烫、被针刺、被开水烫、被挨饿、等残酷的惩罚。
而且,教练要是心情好的话就好,要是心情不好的话,哪怕你将动作完成得再好,也会面临严厉的惩罚。
问题在于,这个教练偏偏是个赌鬼来的,而且又经常性的十赌九输,因此,他的心情也经常不好。
教练的心情不好,李惊刀自然就会跟着倒霉,为此,他没少挨打,身上伤痕累累,到处都是伤口。
还好,由于是人变的,李惊刀的领悟能力,比其它动物们强。
因此,培训一段时间后,钻火圈这个科目,算是勉强过关了。
钻火圈这个科目过关后,李惊刀开始接受下一个科目的培训——踩翘板。
在之后的三个月里,每天凌晨三四点钟开始,睡梦中的李惊刀都会被早早喝醒来,然后,接受各种各样的科目训练。
三个月之后,李惊刀将踩翘板、荡秋千、踩单车、跳霹雳舞、扭呼啦圈、等等各种各样的科目、都完成得能够达标了。
这时,在李老板的默许下,李惊刀正式登台演出。
由于是第一次登场演出,再加上又害怕被惩罚,因此,李惊刀提心吊胆,生怕自己演砸了。
问题是,越是害怕,就越容易出茬子。
就像李惊刀,在表演荡秋千的时候,由于害怕,结果,从上面摔了下来。
观众们吓得惊叫。
而李老板和马戏团的教练,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玛的,怎么没被摔死呢?”
从台上下来后,李惊刀被教练打得半死。
然后,不让他睡觉,不让他‘吃饭’,要他继续接受培训。
一直培训到李老板和自己满意为止。
“其实我也是人呐。”
李惊刀欲哭无泪。
为了挣钱,马戏团丧尽天良,逼着动物们做各种各样高难度的动作。
在他们虐待下,许多动物惨死。
当然,对于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
大不了再买就是了。
而自己在变成牛之前,为了利润,那样残忍的虐杀牛呢?
李惊刀开始在痛苦之中反思起来。
……
有了第一次失败的教训,在第二次登台表演的时候,李惊刀努力将自己放松。
努力没有白费,这次没有出丑。
表演完后,李惊刀罕见的受到了表扬。
看着狮子、老虎、猴子、大象、野狗、长颈鹿它们很羡慕的神情。
李惊刀觉得自己的努力有了回报。
从这天起,为了少受惩罚之苦,为了不像马戏团其它动物们那样活活饿死或者被打死,李惊刀努力的表演着,认真的表演着,倾尽全力,将一场又一场演出表演好。
……
【六】
时间如流水,十年悄悄过去了。
十年后的李惊刀,已经是一头老牛了。
这天,李惊刀在铁笼子里面啃着难以下咽的干草的时候,忽然,隐隐听到李老板和教练在商量什么。
一种很不详的预感,在李惊刀心头蔓延。
他竖起耳朵偷听。
偷听之后,李惊刀惊得连冷汗都出来了。
原来,他俩在商量如何解决自己。
“老板,这头牛这么老了,再表演已经不受观众们欢迎了,你也知道,牛不像狮子,不像老虎,不像猩猩,牛老了,就不受欢迎了,趁现在他还没老死,赶紧卖掉吧,要不到时候一分钱都捞不到。”
“我知道,教练,你联系一下屠夫,看他们出的是什么价,然后挑个价格最高的,尽快将他解决掉。”
“好的,老板,我这就照办。”
“嗯,越快越好,省得这头老东西在这里占地方。”李老板面无表情的说。
然后,冷冷朝李惊刀瞥了一眼。
仿佛这头替他挣了很多钱的牛,现在成了一坨大便了似的。
“唉~”
李惊刀叹了口气。
他仿佛已经看见,凶残的屠夫正拿着屠刀、狰狞的朝自己走来……
“太可怕了。”
……
这天下午,教练带了一个陌生的男子来。
这个男子穿得很老土,看起来不像屠夫,倒像个农民。
交了钱后,他立马将李惊刀从铁笼里面牵了出来。
然后,离开了马戏团。
李惊刀本来想求情,但又没求了,因为求情也没用,自己‘吽吽吽’的牛语,人家根本听不懂。
还好,这个男子不是屠夫,而是个农民。
他将李惊刀牵回到自己家后,关在牛栏里面。
然后,再找来一把干枯的稻草,给李惊刀吃。
“多吃点,明天开始犁田。”这个农民对李惊刀说道。
“谢谢!(吽吽)”
李惊刀感激的看着自己的新主人。
然后,开始啃这堆难以下咽的枯稻草。
怎么说呢?
这种枯稻草对于牛来说,就跟人类吃干粮一样,没有一点口味。
还好,做了这么多年的牛,再加上在马戏团经常吃这种‘干粮’,李惊刀也习惯了,因此,也能吃得下。
明天就要开始犁田了。
对于犁田,李惊刀自然不会陌生。
犁田很幸苦啊。
不过,再幸苦,也比被屠夫行刑的滋味要好受。
这个晚上,李惊天总算踏踏实实的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被主人从睡梦中叫唤了醒来。
“喂,起来,起来,天杀的畜生,睡得这么香。”
“吽~”
李惊刀很不情愿的起来。
然后,被主人牵着,往田里踱去。
犁田确实很幸苦。
幸苦得超出了李惊刀的想象。
半亩田下来,腰酸背痛,骨头散架。
后背上的皮肉也全被磨破了。
鲜红的嫩肉一块一块的暴露在外。
但李惊刀不敢歇一下。
哪怕慢了一点,主人手里的那根竹条,都会无情的猛抽下来。
被抽的滋味可不好受,火辣辣的痛。
犁着犁着,李惊刀实在累得不行了。
而且,又没喝水,又没吃东西,太难受了。
“主人,让我歇鞋吧,我实在太累了,也实在太饿了。”
但主人哪里能听得懂他这‘吽吽吽’的意思。
而且,就算听得懂,也不会在乎,因为,在主人眼里,牛除了上餐桌之外,就是拿来犁田的工具。
“快点,天杀的,想偷懒,送你到屠宰场去,看你还偷不偷懒。”
主人凶巴巴的吆喝着。
扬起手里的竹条,朝李惊刀的屁股,又是狠狠抽了下去。
“啊!”
李惊刀惨叫一声。
然后,不得不继续背着沉重的铁犁往前面走。
终于,天亮了。
这一亩多的田,也犁完了。
趁主人在水沟洗犁的时候,渴得喉咙冒烟加饿的两眼发昏的李惊刀,赶紧俯下脑袋往水沟里喝水。
然后再赶紧啃草。
田埂上到处都有青草。
李惊刀津津有味的啃着,他第一次发觉,青草的味道,竟然是这么甜、这么香,就跟吃山珍海味一样。
他也第一次发觉,浮现在东方天际的朝霞,竟然是如此的美、如此的轻盈。
李惊刀津津有味的啃着,恨不得将田埂上所有的‘山珍海味’,都啃到自己肚里去。
可惜的是,还没啃过瘾,主人很快将铁犁洗干净了。
“回家啰!~”
主人敞开喉咙,大声吆喝一声。
然后,也不管李惊刀的感受,一边背着铁犁,一边牵着他回家。
回到‘家里’后,主人又像昨天一样,将一把干枯的稻草扔进牛栏。
然后,用脸盆随便在地坑里打了一盆又脏又臭的地坑水,倒在一个脏兮兮的桶子里面。
“快点吃啊。”
主人凶巴巴的喝道。
然后去吃早餐了。
看着这把干枯的稻草和半桶脏兮兮的水,李惊刀委屈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可不好吃也得吃。
不好喝也得喝。
否则,就要挨饿挨渴。
可能是太累了吧。
再加上开始又啃了一些又甜又嫩的青草。
因此,李惊刀随口吃了一点后,便一屁股塌在地上。
周围的蚊子在‘嗡嗡嗡’的响,就像一架架小型的轰炸机一样。
早上的蚊子还是这么多。
李惊刀厌烦的用牛尾巴拍打着讨厌的蚊子。
心里盘算着:今天上午还要不要出去干活?
天气这么热,上午的太阳,已经很恶毒了,连石头都能晒得滚烫滚烫的。
上午应该不用出去干活了。
否则,主人不会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把自己叫醒来去犁田。
看着越来越亮越来越热的蓝天,李惊刀真想足不出户,舒舒服服的呆在‘家’里。
李惊刀还真猜对了,主人在上午没有牵着他出去犁田。
问题是,主人虽然没有牵着他出去干活,但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却把他牵出去干活了。
原来,这个男子也是李惊刀的主人。
而且除了这个男子之外,还有另外两户农民,也是李惊刀的主子。
也就是说,李惊刀现在有四个主子。
因为,是这四个主子、合伙筹钱将他从马戏团买出来的。
上午的太阳毒辣得很,李惊刀背着犁,迈着沉重的步伐,在水田里往前走着。
“哟呵,快。”
啪!~
“哟呵,快。”
啪!~
这个主子的性子似乎很急躁,就好像要赶着去投胎一样,他恨不得将所有的稻田一下全部犁完。
李惊刀忍着剧痛,吃力的往前走着。
他的心麻木了,但他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因为,一旦表现出任何不满,就会换来一顿无情的猛抽。
头顶的太阳越来越辣,李惊刀的眼睛越来越模糊,他的四肢也越来越沉重。
牛啊,真是命苦,生前这么累,临死之前还要遭受那么残忍的酷刑。
李惊刀很不希望自己被主子卖掉后,会遇到一个像自己这样心狠手辣的屠夫。
如果是那样,死得就太痛苦了。
是啊,生前受了这么多罪,要死,也要死个痛快。
古代的奴隶,命运恐怕也不过如此悲惨。
啪!~
一声清脆的抽打声传来。
然后,是主子恶狠狠的吆喝声音。
“在想什么?该死的畜生,快啊!”
快啊!快啊!快啊!~
李惊刀只感到身上到处火辣辣的痛。
而竹条的抽打声和主子的吆喝声,在他耳畔变得语无伦次。
李惊刀恨不得将他一脚踹死,但想了想后,又忍住了。
抛开计划能不能得逞不说,就算真把他踹死了,自己也惨了,不知道会死得有多惨。
眼下,最要紧的,是快点将这块田犁完,然后好早点休息。
就这样,李惊刀就像回光返照似的,身上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背着犁,飞快的往前面飞跑,连主子都应付不过来。
“怎么啦?该死的畜生,打了鸡血啦?”
主子被李惊刀这个举动给逗乐了,也跟着飞跑了起来。
李惊刀的努力自然没有白费。
终于,在快到中午的时候,这块水稻田被犁完了。
唉!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李惊刀那颗沉重的心脏,一下变得轻松起来。
中午应该可以好好休息了吧?
李惊刀对这个问题不会有丝毫怀疑。
天气这么热,太阳就像火一样,中午出来干活,主人也受不了。
当然,愿望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
因为,随便被这个主子喂了一些油皮草后,(最难吃的草),可怜的李惊刀,在中午的时候,又被另外一个主子牵到了另一块田里。
这个主子更狠,更凶。
一下田,就大声的吆喝,大力气的抽打。
“吽!”
“吽!”
李惊刀痛苦的惨叫着。
从天还没亮开始,一直到中午,李惊刀是实在犁不动了。
哪怕就是机器,这样超负荷的运行,也会出故障。
“快点,快啊!~”
这个主子一边狠狠抽打,一边咬牙切齿的吆喝。
“吽!”
“吽!”
李惊刀痛苦的惨叫着,心情极为沉重,极为伤感。
这样的命运,还不如古代的奴隶。
可以前被自己用残忍之极的灌水法屠杀的那么多牛,它们的命运又能好到哪里去?
它们也都是农民家里豢养的耕牛。
自己为了多挣几个钱,就那样对它们进行虐杀。
报应!
李惊刀一边忏悔,一边咬紧牙关忍受着。
他想用这种方式,来替自己赎罪。
只是,犁着犁着,他突然晕在水田里。
“起来!快起来!想装死是吗?遭千刀万剐的畜生。”
主子凶巴巴的吆喝。
手中的竹鞭,就像雨点一样的抽在李惊刀身上。
抽着抽着,李惊刀终于被痛醒来了。
无奈的看着周围,李惊刀哀叹一声。
然后,无奈的背着沉重的铁犁往前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块田才终于犁完了。
不过,李惊刀的心情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连如此炙热的中午都不放过,下午肯定还要继续犁田。
……
【七】
李惊刀担心得没错,下午,他被第四个主子牵着去犁田了。
只不过,当他看到第四个主子的时候,大吃一惊。
怎么会是他?
顿时,十五六年前那些早已被风吹散的回忆,又重新聚集在他的脑海中。
这个主子叫老陈,以前也是个屠夫来的,跟自己一起在镇上的肉菜市场卖牛肉。
一直以来,这个老陈,跟自己关系很不好。
当然,除了跟自己是死对头之外,老陈跟其他屠夫的关系也很差。
大家都不喜欢他,都说他的良心有问题。
而他经常谴责自己,想都不用想,一定也是见自己挣多了钱,眼红,嫉妒。
后来,自己跟他终于打了起来,盛怒之下,他被自己砍了三刀,手筋也被自己砍断了。
再后来,他没有再在镇上卖牛肉了。
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居然又遇到他了。
真是冤家路窄啊。
当然,李惊刀也不担心他会认出自己。
除非他有齐天大圣那样的火眼金晴。
问题是,他有吗?
李惊刀现在担心的是,这个王八蛋这么坏,不但自己觉得他坏,大家都说他很坏。
而现在,自己落在他手里,有好果子吃吗。
死定了。
这就是命。
当然,到了紧急关头,自己找机会一脚踹死他,大不了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就这样,李惊刀摆好架势、严阵以待。
只是,让李惊刀颇感意外的是,他很快感觉,这个王八蛋并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坏。
更没人家说的那么坏。
犁田的时候,他没像之前三个主人那样恶待自己。
而且,不但没有催自己、打自己,还让他家的婆娘割最嫩最肥的青草给自己当点心。
难道以前是错怪他了?
可当时,他们都说他很坏?
看着眼前这垛又肥又嫩的青草,李惊刀很感动,感动得想哭。
想不到,变成牛的这些年以来,最温暖自己的人,竟然是以前的死对头。
无功不受禄。
为了感激死对头,李惊刀犁得很卖力。
在太阳还没有下山的时候,他就将一块差不多两亩的大田、给犁完了。
“是头好牛,可老操老进老松他们为什么都说它很懒、很坏、很奸诈呢?”
老陈用那种充满了善意的目光、慈祥的看着他,并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为他梳理身上的牛毛。
当然,这个老陈万万想不到,自己跟老操老进和老松合伙买的这头牛,竟然是人变的。
更没想到,这头牛,竟然是自己以前最憎恨、最瞧不起的那个心狠手辣的奸商变的。
要是知道了,真不知道心里该做什么样的感想。
……
在老陈的善待下,李惊刀终于得到了喘气的机会。
否则,不被累死、也会被打死。
或者会因为营养严重不良而死去。
幸苦的一个月终于过去了。
这一个月是耕牛们一年之中最忙最累的时间段。
因为在这期间,农田必须要耕,耕好之后,农民们才好播种。
现在,这一个月熬过去了,也就意味着,耕牛们又可以好好惬意一年了。
当然,这只是对幸运的耕牛而言,像那些倒霉的耕牛们,则会被自己的主人卖给牛贩子,或者是直接卖给屠夫。
然后,它们会很悲惨的被屠夫宰杀,再会被砍得七零八块的摆到肉菜市场的牛肉摊上。
最后,可怜的沦为餐桌上的红烧牛肉、或者大片牛肉、或者牛肉火锅、等等美食。
李惊刀命不该绝,因为,主人们还没有将他卖掉的打算。
……
一年之中最忙的时间段过去了,作为四个农户合伙买的牛,每个人轮流喂养。
怎么轮流呢?
经过一番辩论之后,大家决定,从老陈家开始,每户喂养一个月,四个人轮流来。
常言道;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作为四户主人的共同财产,李惊刀的噩梦开始了。
除了老陈善待他之外,其他三户主人家,生怕吃亏了似的,割的牛草不是油皮叶、就是枯草。
给他喝的水,没有几口是干净的,至于想喝井水,除了在老陈家有这种待遇之外,其他三户,简直就是奢望。
这还算好,有时候,他们会‘忘’了割草‘忘’了倒水,这样,李惊刀不得不挨饿挨渴。
更可怕的是,从老操家开始,自己身上的肢体和器官,是越来越少。
李惊刀第一次掉的是牛尾巴。
一天夜里,老操拿着菜刀,一刀将他的尾巴砍了下来,然后拿着去卖钱。
尾巴被砍下来,李惊刀自然是痛得要命。
而且,从这以后,蚊子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负他了。
老操将李惊刀的牛尾巴砍下来卖钱,大家虽然没抓到证据,但他们也毫不肯吃亏。(老陈除外)
这样,当李惊刀轮到老进家来喂养的时候,这个心狠的主人,偷偷将他头上的一对牛角锯了下来。
老松也不肯吃亏,轮到他家喂养的时候,硬是将李惊刀的舌头割了下来,拿着当下酒菜。
不过,在割李惊刀舌头的时候,这个心硬的主人,用尽了办法。
最后,他用泥巴将李惊刀的鼻孔封住,然后趁李惊刀张开嘴巴大口呼吸的时候,赶紧拿着铁钩、将李惊刀的舌头从嘴里一把勾了出来,然后一刀割掉。
舌头被割掉的刹那间,李惊刀痛得几乎昏死了过去。
就这样,这三个主人,你一刀,我一刀,将李惊刀割得千疮百孔。
到第二年开春的时候,李惊刀的耳朵、舌头、尾巴、十几根排骨、一条前腿,一条后腿、一只眼珠子、半幅牛肝、半副牛肺、半截牛肠等等全被他们割了。
也就是说,李惊刀的‘牛身’,被这三个歹毒的主人,活生生的割走了一半。
问题是,这个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积怨已久的火药桶,也终于爆发了。
为什么呢?
因为谁都觉得自己吃亏了。
大家大吵大闹,谁也不服谁。
最后,请村官来仲裁。
“卖了吧!然后,你们将卖来的钱再平分。”
看着被割得惨不忍睹的李惊刀,村官给出了这么一个解决办法。
一头好好的牛,被割成这样,不卖又能拿来干什么?
“好吧,我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
“我也尊重村官的意见。”
“老陈,你呢?”村官问。
“我也没意见,不过,我想买下来。”
“……”
“……”
“……”
“好吧!”
愕了一阵后,大家都表示同意。
只是,他们无法理解,老陈为什么要买?
这半头牛,买下来能有什么作用?
……
【八】
跟着老陈这个善良的主人,李惊刀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比如说;他的家(牛栏),每天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每天清晨,老陈会牵着他出去吃最鲜嫩的青草。
每天下午放学后,老陈的大孙子会将他牵到村后的山上,然后,任由他怎么吃怎么玩,都不管不问。
直到快天黑的时候,才会跟着村里其他的小伙伴,将这些牛们从山上赶下来。
每天晚上,老陈的婆娘,会将割好的青草撒在‘家门口’,给他当点心。
他喝的水,都是又清澈又甘甜的井水。
而且,在空闲的时候,老陈还会帮他打蚊子。
对了,老陈还特意帮他安装了两条假肢,这样,他走路就不用一蹦一跳了。
很快,第二年的农耕季节,又来了。
老陈不怎么指望他犁田,让他在家里享清福。
而且,他这个样子,老陈也不会指望。
但是,李惊刀一看见铁犁,就表现得十分兴奋。
“好吧,既然你想锻炼,那我就成全你。”老陈笑道。
当然,他不知道,这种兴奋,其实是李惊刀故意装出来的,因为,老陈对他这么好,他很想报答,而且,老是白吃白喝,他自己也感到过意不去。
只是令李惊刀费解的是,自己都变成这样了,为什么老陈还舍不得卖掉自己,毕竟,老陈的心肠再好,可自己也只是畜生。
为了报答老陈对自己的善待,李惊刀在犁田的时候,特别卖力。
匪夷所思的是,虽然残得很严重,但体内似乎有一股永远也使不完的力气似的。
李惊刀的突兀表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尤其是引起了李惊刀之前那三个主人的注意。
“真邪门,被割成这样,犁田还这么厉害?”
老操和老进以及老松都百思不得其解,要知道,全村所有的耕牛中,李惊刀最厉害。
而在去年,大家合伙将他买下来的时候,好像又不怎么样。
而现在,被割得只剩下半条命,居然反而变强大了。
“老陈,借你这牛给我用一用行不行?”老操对老陈借李惊刀。
“不好意思,不行。”老陈拒绝了。
老陈也不是舍不得借,他没这么小气,他之所以拒绝,是深知老操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牛要是再落到他手里,还有好果子吃。
“老陈,你太不够意思了,当初,这头牛是咱们一起合伙买下来的。”
“可现在是属于我一家的了,实在不好意思。”
“好吧,你有种。”
老操借李惊刀失败后,老进和老松又来借李惊刀。
毋宁质疑,他两也失败了。
“好,老陈,算你有种。”
在这天夜里,为了报复老陈,老操和老进以及老松一起合伙,将一跟长长的竹签,卡在李惊刀的喉咙里面。
“哼!这就是你不肯借的后果。”
李惊刀真是很冤,稀里糊涂的成了替罪羊。
喉咙被竹签卡的滋味是很痛苦的,不但剧痛无比,而且也吃不下喝不下。
很快,李惊刀的喉咙开始发炎,身体发热,体型迅速消瘦下去。
老陈还蒙在鼓里,还以为李惊刀生病了,所以,找兽医来医治。
兽医的诊断结果是李惊刀感冒了,患了咽喉炎。
兽医开了大量的药。
自然,这些药对李惊刀来说,就像废品一样。
……
【九】
就在李惊刀快要见阎王的时候,老陈的孙子,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
“爷爷,你看,这是什么?”老陈的孙子指着李惊刀因为痛苦而张大的嘴巴里面对老陈大声说。
“好像是棍子——不对,是竹签。”老陈终于明白这头牛最近为什么这么反常了。
老陈跟他孙子费劲的将李惊刀喉咙中的竹签取了出来。
然后,举着黏黏的带有血丝的竹签看了看,老陈琢磨着,到底是谁跟自己有这么大的仇恨,要下这样的毒手。
可是,再有仇恨,也不能对畜生下毒手。
会是谁这么伤天害理?
长相很憨其实并不傻的老陈,很快怀疑到老操他们身上。
“唉,作孽啊。”
老陈猜到他们后,叹了叹气,将罪恶的竹签扔掉。
竹签被取出来后,李惊刀也舒服多了。
他恨不得将之前的那三个主人碎尸万段。
会有报应的。李惊刀想到了自己以前的种种恶行。
取出竹签后,李惊刀的身体也迅速康复起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反而,他觉得,早点结束这条生命,会是一种解脱。
如果有下辈子,他再也不会成为屠夫。
他会善待天底下所有的牛。
他要用实际行动,来替自己在前世所犯下的罪孽赎罪。
……
【十】
当然,就算李惊刀的心里没有这种念头,他的末日也来临了。
几个月后,老陈的婆娘,突然得了重病,需要很多钱医治。
为了巨额医药费而焦头烂额的老陈,不得不将李惊刀卖了。
“牛啊,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这天,老陈突然神色黯然的在李惊刀面前说这种话。
“……”被割掉舌头的李惊刀缓缓摇头。同时,他也预感到,自己的日子可能不长了。
但是,他不害怕,他只是有些失落,就算害怕,他也是害怕老陈将自己卖到想自己这样心狠手辣的屠夫手里。
看着李惊刀摇头的样子,老陈很吃惊。
因为,他第一次发现,李惊刀很灵性,自己什么话,他都能听懂。
回过神来后,老陈才缓缓叹道;“我以前是个屠夫,天天杀牛,天天卖牛肉,后来,一个偷牛贼,将一头偷来的老母牛廉价卖给我,这是一头怀孕的母牛,肚子很大,怀了好几个月了。我在要杀它的时候,它突然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向我求饶。看着它可怜的样子,我下不了手了,又将它退给了偷牛贼。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个偷牛贼,又将这头怀孕的老母牛,卖给了一个叫李惊刀的屠夫,这个屠夫很残忍,是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奸商,为了多挣几个臭钱,可以干出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在杀牛的时候,不会一刀将牛捅死。
这样,趁牛在没有断气的时候,牛的心脏会就吸收很多水到自己的肉里面去。
这样的牛肉,卖起来,就会重很多。
可他有没有想,被他屠杀的牛,都会在漫长而又极为痛苦的过程中死去。
而且,就连这头怀孕的老母牛,他也没有放过,还是用这种残忍得令人发指的手段,将它屠杀。
为了多赚几个黑心钱,他竟然对老母牛肚子里面的牛崽,也下这样的狠手。
我知道后,很后悔,真的,我很后悔。
因为,在将这头老母牛退给偷牛贼之前,我曾经考虑过将它买下来。
只是,后来,我心疼钱,所以,又没买了。
自从知道这头母牛俩母子被李惊刀残忍的杀死后,我特别后悔。
可有什么用,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
从那以后,我改行了,再也没有杀过牛。
而且,为了赎罪,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吃过牛肉。
从那以后,我对牛非常好,我将它们视为自己的亲人,我对它们无微不至的关照,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心里的痛苦。
我想让你安享晚年,可我妻子突然重病,需要很多医药费,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将你卖了。
对不起!希望你能原谅我。”
说完后,老陈对着李惊刀,深深的鞠了一躬。
当然,他不知道,眼前这头可怜得惨不忍睹的牛,竟然就是那个丧尽天良的李惊刀变的。
“……”
李惊刀深深震撼了。
他也感到特别意外。
因为,他一直以为十几年前、老陈是因为怕自己、所以才被迫改行。
可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一时之间,李惊刀感到万分羞愧,羞愧得他低着脑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
就在这天下午,李惊刀被一个瘦瘦精精的中年牛贩子买走了。
第二天,他又被这个牛贩子转手卖给一个屠夫。
只是,让李惊刀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屠夫,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就在这天中午,李惊刀被屠宰了。
屠宰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的儿子。
问题是,儿子不仅将他这个老子屠宰了,还使用非常残忍的灌水法。
就这样,在巨大的痛苦之中、李惊刀缓缓断气。
而他身上的牛肉,也足足多了好几十公斤……
【完,东广长安夏岗社区,2017年8月1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