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沄一时不知所措,踌躇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又努力挤出勉强的笑容,“那,姐姐好好休息。”
刚一出门连溪就忍不住怒道:“小姐,她们这太欺负人了,你何必上赶着讨没趣。”
卢沄努力忍住了眼眶里打转的泪花,并未表露出委屈,反倒安慰连溪,“忍一忍就好了,何况她才是正室,我不过一介小妾。”
“可她论身家论样貌哪点比得上你,当初姑爷醉心画艺,如今瞧他那样也并未多上心,指不定日后怎么后悔呢……”
卢沄示意她不必再说,步子也不由加快了。
她想到前几日回娘家娘可告诉了她男人都一个样,很多东西不过图一时新鲜,日后就她那样貌指不定之后如何反悔,如今她要做的是扮演好一个楚楚可怜善解人意的模样,祝尹和的心总归是会回到她这边的。
她这么听着,也如此做了。
如今倒是连溪比自己还冲动了。
祝尹和醒来时已经黄昏时分,他伸了伸懒腰才发现有自己躺在了一张陌生的床上,才渐渐回想起来昨夜发生的事,顿时懊恼万分,怎能直接把病人的床给霸占了。
他一探,发现床边也并没有人,忙起身出门,只见雀儿扶着柳妤裳有说有笑,一时欣喜芬苯上前,“你醒了?”
祝尹和这一箭步冲了过去,却没立住直直地往两人身上扑了过来,两人侧身一躲,就这样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伯阳,扶我起来!”
明明伯阳不在这,却下意识叫他的名字。
柳妤裳见他如此模样忍不住噗呲一笑,明明只是短暂一笑,这轻微的笑声却很快被他捕捉,“想不到我木娘竟喜欢看夫君出丑。”
也不知这话是哪儿不对,柳妤裳听到了就立马止住了笑声,让雀儿扶她回了房,留他一人趴在地上对着地板。
“有没有人啊,闪着腰了。”
他在地上哀嚎了几句才有下人把他扶了起来,还直接让他们扶进了她房间。
“你来做什么?”柳妤裳没好气道。
祝尹和自顾扶着腰艰难地坐了下来,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才往下说。
“我休息会儿,现在动不了了,好心的雀儿能帮我去厨房拿点东西来吗?”
雀儿冷哼一声,“怎么不叫你的好伯阳贴身相伴?去叫他去。”
柳妤裳见两人还要继续吵嘴忍不住打断,“雀儿你叫个人帮他端来吧。”
雀儿听了姑娘如此说了才不情不愿离开,柳妤裳倒也不搭理他,正要躺下,忽然想起来他才躺过,便又坐了起来。
祝尹和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昨夜太累,未洗漱就……抱歉,马上给你换了。”
柳妤裳不语,于是他也认为她默认了,于是离开朝外大喊。
她不由失笑,“你方才怎不也如此?非得使唤我的雀儿。”
祝尹和见她如今还和自己开玩笑,便知她已然不生气了,只是性子高傲,还得给她多赔礼方可消气,便又赔着笑逗她开心。
“你不生我气了?”
祝尹和就开始上赶着讨骂,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的,本是诚心诚意,却让人觉得虚情假意。
下人们把她的床单都换好之后才扶她躺下,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对丫鬟说了几句话,一会儿丫鬟便端来一锅汤。
“你的好娘子给你熬了汤,熬了一夜呢,一大早就送过来了,结果不忍心叫醒你,连你面都没见着就回去了。”
祝尹和脸色微变,刚才看见汤的兴奋劲儿都被浇灭了,“下次再送来直接回绝了就是。”
柳妤裳努力用被子遮住了半张脸努力憋着笑,“你可别不喝,她辛辛苦苦熬了一夜,总不能白白浪费,我特意请他们温着才不至于凉了,定好喝。”
祝尹和依旧未喝,待雀儿端着饭食过来才又令雀儿将汤拿了下去,分给各个丫鬟小厮了。
雀儿却掩不住欣喜,若是此人知道她辛辛苦苦熬的汤没进他的嘴里,反是,想什么呢,人家也不一定真真熬了这么久。
祝尹和一边吃一边说了好多话,说到他儿时,说到他阿娘,说着说着就夜深了。
他终于觉得应该回去才小心翼翼扶着腰起身,走上前去替她掖好被子柔声道:“日后我会努力,不让你受此委屈了。”
柳妤裳其实早已听着听着睡着了,只依稀感受到一个人走近,他埋头低声说了句话。
“伯阳,你这臭小子!”
祝尹和一回去就忍不住拿伯阳开刀,毕竟可是把自己丢了一天,如何能不气。
伯阳忙不停赔礼,却被他一把搂住脖子,“走,喝酒去!”
“不,不会,又要去找姑娘吧。”
伯阳支吾着不敢说话,这可是公子成婚后第一次说要带他去喝酒,虽成婚前是常事,可成婚后这还是第一次,莫不是又和柳妤裳吵了架。
祝尹和推了一把他的脑袋,冷哼一声。
接下来就只剩伯阳的轻声哀饶,根本不敢睁眼看下面。
“我不喜习武,虽也有坚持,却都搪塞了事,以至于到如今唯一会的只有上屋顶,因为赵妈妈曾对我说娘变成了天上的星星,于是我就这么看啊看,都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娘了,你定是不知道这事吧。”
伯阳点点头,紧紧抱着酒壶吞了好几口才敢慢慢睁眼,也只敢看夜空,不敢往下看。
喝了许久,两人都已经醉了,祝尹和迷着眼道:“你不知道我对木娘从第一眼就喜欢,明明当时只见到了她的眼睛啊,也不知道她芳龄,就这样把她娶回了家。你说卢沄一直在这,她会不会生气啊,可我也没法,不知如何才能让她走,我只觉从前的自己懦弱不已,若我能像大哥那样,就不至于没法直接娶回木娘了。”
“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大哥大嫂。”
祝尹渊看着赵眉慢慢合上眼才慢慢也合上眼,时常这么抱着她,漾出淡淡的笑。
“公子”
伯阳轻轻戳了他的肩膀,见他毫无反应,还已经睡着了,一时不该如何,想下去却又不知道放他一人在此会不会有事,看着自己的梯子心中焦急万分,迷迷糊糊后也这么睡去,却被一阵寒意冻醒,再睁眼时公子已然不见。
倒是自己的胸口揣了一张纸条。
“有点冷,先走一步。”
伯阳几乎委屈落泪,看了一眼梯子,还好还在,便颤巍巍地一步步朝梯子爬去。
祝尹和日日来看她,每次走时都千叮咛万嘱咐,很快她便好了起来,精神头甚至比以往更好。
除了某人打着温柔懂事的旗号装模作样来讨好。其他一切都很好。
祝尹和如今十分上进,每日天不亮便起床练功然后去营里,每夜回来还要去寻各方新鲜吃食给她带回去,哪怕卢沄每日守着门口她也能见不到他。
雀儿也有些开始心疼卢沄了。
明明是个官家小姐,非来做妾,还是不受宠仿佛打进冷宫的妾。
每次祝尹和见到她她都是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可也只是叹了叹气就回去。
后又因营中事务繁忙,好几日未能回去。
马贼风波才刚过,虞城又开始传起了流言蜚语。
已经具体到柳妤裳何时失踪,被拐去了多久,被谁拐去的,有几个男子,当时情景如何都十分清晰,甚至以谣传谣,愈发传得厉害了些。
明明之前祝尹和已经惩治了一批人,为何现在还会如此,更闹得虞城风雨。
侯爷因为此事还特意丢下一句自己看着办。
“要是我知道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我定要把他舌头剪了。”
柳妤裳看这她哭笑不得,“希望你到时可别食言。”
雀儿立马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时气话罢了,如何能当真,还被姑娘嘲讽。
如今换了个新校尉赵陵,不过比祝尹和大了几岁,他也是后来才知这正是赵眉哥哥,但尚未成婚,同赵眉关系很是要好。
至于当初赵眉又如何与家中决裂才嫁给沈渊,如今又是如何和好的便也只有家人能清楚,便也不再多揣测一二。
赵陵很是玩得开,比当初的祝尹和更甚,但论文才武略却也不在人之下。
赵陵时常一把搂过祝尹和肩膀,半玩笑半认真道:“我可真羡慕你们祝府,好姑娘都被你家纳去了,才使得我如今还未娶着媳妇。你看看我妹妹,再看看木大娘、还有那娇滴滴的卢二小姐,你们祝家人艳福不浅呐。”
祝尹和一笑置之,也玩笑道:“莫不是流花阁的哪位姑娘博得了你的欢心,不然赵兄怎会至今未娶。”
赵陵闻言一顿,哑然失笑,但很快又恢复到常态,一副浪荡公子哥儿样,也松开了他然后叼着一根草大摇大摆离开。
“弟妹可真惨,好不容易逃脱了马贼魔掌,如今还要被大家误解。”
祝尹和闻言才觉得不对,近日早出晚归,又少有回家,不怎么听到风言风语,听他刚才一说才知是出事了,也不顾接下来发生什么就马不停蹄回去。
好不容易才撬开伯阳的嘴,恨不能把他脑袋也敲一下。
火急火燎得到消息又立马赶过去,可一到她的门外就踌躇不已,不知如何开口。
方才还是风和日丽,日头一转,立马变成了大暴雨,柳妤裳起身关窗,却不由瞥见立在门外的他,他也被这忽然的雨声惊醒,一转眼就对上她的目光。
“你是要在外头淋雨吗?”
她朗声一笑,将窗户关上才去给他开门。
他进来后她又将门关上,嘴里不自觉叨叨,“夏日总是如此,一会儿天晴,一会儿就大雨,令人捉摸不透。”
祝尹和忍不住接道:“仿佛人心也是如此。”
柳妤裳叹了一声,接道:“你又听说了什么,还是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