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尹和还未收到父亲寄回的信,一直寝食难安,但伯阳忽然进来,送来了一封信。
他赶忙拆开来看,紧蹙的额头也有所舒张,伯阳看着他也紧张得冒出了汗,等看到他嘴角弯了弯才放下心来,想必她们已经安顿好,于是也想凑上前去一看,却被他的一只大手就推开,再一看,信就被他合上。
伯阳跺了跺脚就出门了,暗骂了公子好几声。
他将信仔细折好放进一个小匣子中,又推开柜子放进一个盒子中在,这才放下心来走了出去,刚一出去就有人来报说有黄常的消息。
等祝尹和带人赶到时却只见到了他的尸体,尸体还是温热的,脖子上血流不止,血迹仍未干,只是心脉已停,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发现身后来了很多官兵,说是有人揭发此地出现打斗,于是很快官兵就来了,只是刚到就见小侯爷手中沾满鲜血,而现场只有地上的黄常和他带的一个随从。
随从拼死不认,可他们根本不相信,至于祝尹和哪怕还顶着小侯爷的名号却还是甘愿被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王法自会给我一个公道。”
很快他杀人一事就被传开,仿佛是早有预谋,才刚被抓就已经满城皆知,若非无人背后指使也绝不能有人相信,可万事皆讲解理法证据,他现在不仅有证人也有证物,自然无法轻易脱身。
卢沄忽然得知此事,想去天牢中看看他,可他身负杀人之罪,何况还是刚被抓进去,事情尚未查清,哪怕她私自贿赂狱官也毫无作用。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大哥,如今她能依靠的只有父亲和大哥,可父亲不会轻易答应,毕竟上次他与祝尹和差点决裂,于是马不停蹄又赶了回去,她与大嫂交好,大嫂定会帮忙。
可赵眉根本不见她,只说已经听说了此事,会请阿渊帮忙。
虽赵眉如此答应,可她依旧不能心安,于是又回去求父亲,可卢侍郎直接闭门不见,还直接将她软禁家中,根本不让她出门。
祝尹渊听说了此事立刻就派人去调查,只是他根本连黄常的尸体都见不到,况且黄常脖子上的刀伤正好和祝尹和的匕首相吻合,加之还有证人作证,亲眼见他们争吵,如此一来更难翻案。
赵眉劝他不要管此事,可他完全不听,只让她好好照顾自己。
此事怕是上头有人,一开始是侯爷,再然后是小侯爷,而他虽非亲生,却也是入了侯府,自然也脱不了干系,于是日夜寝食难安。
一连好几日都没有丝毫消息传来,卢沄也开始心灰意冷,而父亲如今态度强硬,丝毫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更不管她的夫君死活,她只有一搏方可出去,于是她以自杀威胁父亲放她出去,并帮她救祝尹和。
卢翰昌闻言赶了过来,一把踹开她的门,一进门就见她要挂白绫以死明志,可他毫无紧张神色,甚至在一旁冷嘲热讽。
“你要死便死,横竖你已经不是我卢家人了,只是别脏了我的地方,去祝家死!”
说罢他就拂袖而去,卢沄踢开了脚下的凳子,当真要死,卢翰昌回头一看忙上前将她救回来,“这样的戏码用一次就可以了,如今还拿来威胁你父亲?”
卢沄呛着声音顶撞,“爹只疼哥哥,丝毫不关心我的死活,我不如死了呢。”
卢翰昌闻言气极,直接就给了她一个巴掌,一会儿她的嘴角就渗出轻微的血迹,卢侍郎的火气才略降了些,才屏退众人开始同她说话。
“你若继续呆在侯府只怕某天遭受杀身之祸。”
她不解,侯爷正替皇上办事,而二公子不过是被诬陷,大公子仕途坦途,如何就有杀身之祸?
“等过几日侯府传来消息你就知道了,如今侯爷和小侯爷都身陷泥潭,我不忍你也如此,何况他早就给你了和离书,你只需要写个名字便可,侯府不要你,我卢家养你,爹养你一辈子又有何不可?”
卢沄从爹所说中猜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就安静了下来不再闹腾,却仍旧不甘心,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放弃,只是如今她不可冲动,也就点头答应了父亲所言。
卢侍郎见她终于安静了下来也就不再多说,虽没有明令要继续软禁她,但还是不放心,派人好好看着她。
连溪也忍不住劝阻了一番,“小姐你尚未和他有夫妻之实你怕什么,你若真死了,外人不过称道你一番,可你又能得到什么?老爷夫人又该白发人送黑发人,为你肝肠寸断吗”
她才被教训了一番,现在自己的丫头也来教训自己,更是心烦气躁,直接就将连溪轰了出去。
如今不只是祝尹和身陷囹圄,连祝尹渊也受到牵连,如今停职在家等等候发落。
赵眉倒是毫不在意,甚至觉得如此更好,至少如此一来他还能有时间陪她,至于老侯爷和那纨绔她自然不在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也不是不明白,不过是觉得可以明哲保身。
如此一来,更多人开始落井下石,即便侯爷平日为人谦和,可多数人为了自保而不得不搅浑水,或是隔岸观火,等待事态发展。
多少年过去,当出功高盖主一事又被拿了出来,虽江山已经易主,但仍是李氏血脉,所以并不能算得什么,只是朝臣仍旧是从那些,如今贺州蠢蠢欲动,当时也与酉国结怨颇深,如今自然是给了机会。
很快虞城就传来消息,说侯爷勾结外徒,暗自卖国,甚至当初他一步步走来所有胜仗都是因为与敌国勾结,他私自与敌国签订条款,送了不少礼给敌国,甚至有谋反之心,私藏兵器,只为一朝改朝换代。
虞城百姓一时不知真假,可种种前因被抬上了话本子,何况侯爷确实是往边境之地去了,已经被贺州招安,有人将两子仍在虞城甚至受牢狱之灾反驳,可他们又言二子并非他亲生,一个是沈明,一个则是私生子,不然祝尹和怎会毫无当年侯爷风范,就是一个软弱的贵公子。
天牢虽是牢狱,消息却灵通得很,外头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他耳中,他自知大事不妙,于是抓着门就大喊大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爹呢?”
一个面上有一道伤的狱官拿着棍棒龇牙咧嘴就过来了,他拿着棍棒用力敲打着外面大门,怒喝一声,“吵吵啥呢?”
祝尹和这才安静下来,赶紧抓住他的衣襟问道:“我爹呢,我爹怎么样了。”
来人啐了一口,嘲讽道:“你都自身难保了还管那个卖国贼呢?放心,还没死,怕是在外头吃香喝辣,到时直接打过来呢。”
“话说你是不是也是个小卖国贼,毕竟偷偷放走马贼和马贼为伍。”
他被他以轻蔑的神情注视着,但他也没有被惹怒,反倒是开始大笑,如同一个疯子,刀疤狱官挣脱他的束缚理了理衣裳就骂骂咧咧离开了,毕竟疯子可不好治。
外头消息穿得如此快,只怕是爹真的出事了,不然他们不会行动这么快,但如今爹还没消息,那就一定还未死,如此一想他才稍微心安下来。
一想到她就又轻松了几分,若不是当初故意放她离开只怕她也被波及,还好有茹春在她身边照顾,还有元大娘一家,青郡城离虞城远,想必她也不会知道什么消息。
祝尹渊虽也是祝家人,但毕竟大家都知道是沈明最后托付给侯爷,他最终还是沈家人,只是侯爷执意要让他进侯府,甚至要把侯府的一切传给他,一开始确实是惹了许多闲言碎语,毕竟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出现,而如今最大的可能就是侯爷亏欠沈明,于是当初沈明带军不力一事才被贬职亦一事其实是侯爷背后主使,明明原来沈将军也是一代枭雄,可在侯爷出现之后就渐渐没落。
赵家的势力渐渐起来,何况兵部尚书与宰相交好,如今又掌握五万大军,赵眉自是丝毫不惧,纵然她因为要嫁给沈渊已经和家中断绝关系,可血浓于水,关系哪是想断就能断的,何况赵陵最疼这个妹妹,赵家弟弟也从忘记过这个阿姊。
但以眼前的形势来说她仍不能轻易和赵家相认。
虽祝尹渊被停职,但他仍将自己搜集到的信息都偷偷交给了赵陵,毕竟赵陵与祝尹和相识一场,不会轻易不管的,赵陵倒也十分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
皇城形势巨变,尤其是名盛一时的祝侯府如今已经残败,卢沄也早已签下和离书言与祝府脱离关系,自然也饱受了不少骂名,毕竟当初是她非要嫁入侯府,如今却在祝尹和最艰难的时期对外宣城两人早已和离,坊间一时唏嘘不已。
祝尹和在狱中已有七日,一开始大家对他还算和气,但随着外头对侯府的质疑越来越多,加之他拒不承认杀人之疑,故开始对他严刑拷打,如今已经被他们打得皮开肉绽,上身已无什么完好之处。
可严刑拷打之下他仍不承认,狱头已经渐渐失去耐心,下手越来越狠,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在他昏迷过去前一秒拷打之人忽然兴奋起来,掐着他的下巴恶狠狠道:“那名震天下的老侯爷已经死了,死在了边境的弹丸之地,听说是被贺州的鹤津活活打死的。”
“毕竟一副老骨头了,能坚持多久呢?”
“好像是他违背了和鹤津的誓言,于是刚到就被围了。”
“这就是叛徒的下场,皇上根本没有给他派兵,他以一人之身应百人,哪怕是铁人也会被融化的吧。”
无数狂妄的笑容在他耳边出现,还有狰狞的嘴脸在他几乎睁不开的眼睛面前浮现,他如同狮子一般怒吼了一声,吼声震彻了整座天牢,甚至传进了宫中,所闻之人皆不由一颤。
几位狱官道倒吸了一口冷气,一道用尽全身力气的鞭子打了下去。
面前的这副“死尸”就晕了过去,周遭片刻安静,如死一般地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