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早的木娘就要进宫,只是身子尚未好起来,折腾了许久才出了门。
因为她还病着,到了宫中时也为时不早,这还是她受伤后第一次出门,却又是不得不出,若只有茹春去,她不会相信,何况此事事关重大,只有她亲自来了她才能相信。
她到了盛妃处已经接近晌午,但她在门外还未听到公主的声音,想是还未起来。
她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就有人来通报给她,她让她稍微等了一会儿才让她进来。
她一进来就发现她面色不满,但也并未因此不说此事,她时不时就听见公主在昏迷中大喊不要,忙问:“公主可是受了惊吓?”
盛妃担忧地看了一眼公主才接话,“这孩子喝多了,想是做了噩梦,她屡次见你都受伤而归,你日后还是不要见她了。”
木娘也不由也随着娘娘的目光看去,见她昏睡时也不安宁,难免心疼,便也点头答应。
木娘又看了看四周的宫娥和雀儿一眼,盛妃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挥手宫娥们都退了出去,雀儿也在门外等候,她还将门亲自带上。
盛妃起疑,“什么事如此隐秘?”
木娘并不开口,反是瞧了一眼公主,发现她还睡着,但茹春还是压低了声音。
她才将此事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盛妃在听的是时候右手不自觉捏紧了茶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听完后她立刻将差点茶杯一摔,正好砸在了门上,门外的宫娥纷纷跪下,雀儿不解,见只有自己站着也着实显眼,于是也忙跪了下来。
盛妃已经怒不可遏,她在屋内转了一圈,发现有一把长剑,立刻就拿了起来。
木娘余光看向茹春,她立刻会意,拦住了盛妃的去路。
此时她才开口:“娘娘心疼公主这是应当,只是千万冷静,若是将此事闹大虽也可教训他们,但公主名声也会受损,何况公主并不知晓此事,若是她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此事事关公主名誉,我不敢撒谎。”
“母妃母妃!”公主此时已清醒过来,不停叫着盛妃,她忽然就手一松,手中的剑就滑落下来,茹春眼疾手快在它落地发出声响之前接上,将其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公主一醒来就抱着盛妃大哭不止,她抱着盛妃哭时余光才瞥到了还有人坐在此地。
木娘又示意茹春先出去。
盛妃一边安抚着她一边仔细观察她,看她是否有哪儿不对劲。
她的泪痕还未干就往床上的角落缩了回去,连盛妃都不敢看,她几乎是哀求这问她是何时回来的,才知原来自己是早就回来了,几乎是松了一口气。
木娘看出来了她的情绪波动,便扶着自己的背起身,晃悠悠走了过来。
“你可是见到了什么?”
她恐惧地摇头,根本不敢看她们,甚至开始抱头痛哭,越想越觉得可怕。
木娘一把抓住公主的手,逼她冷静下来,可她身子还在不停哆嗦,她的目光十分空洞,毫无神采,这才慢慢开口道:“我,我看见了卢家大哥,他抱着我。”
还没说完她就大叫了一声,一把抢过被子将自己蒙住。
被子里的人儿还在不停颤抖,盛妃看她模样也知晓了方才她们所说都为真,还好她派人去接了她回来,不然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盛妃怜爱地看着公主,但木娘觉察出了她身上的杀气,几乎要将人吞噬殆尽。
公主躲在被子里面继续磕磕绊绊地开口:“我的四肢就像是麻了,我躲不开,他真的好,好可怕…”
“他,他还在我身上蹭来蹭去,他说我香。”
盛妃的泪夺眶而出,就这样隔着被子抱住了公主,紧紧地将她抱住才让自己感受不到她的颤抖。
木娘也静静坐在身旁,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沄儿呢,沄儿知道吗?”
“沄儿她也醉了,将我推到了他身上。”
她说完后就没有声音了,被子里面只有轻声的呜咽,还有近乎绝望的气息。
盛妃几乎是捂着她,直到她停止了颤抖,才慢慢你松开了手,才慢慢将她死命抓住的被子拿开,她几乎是神情呆滞,仿佛徒具形骸,灵魂已在外游荡。
盛妃让木娘继续在这里待着,让她好好陪陪她。
木娘知道娘娘需要时间缓和,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要叫太医过来给她瞧瞧,她看着公主如今的情形,心酸不已。
此事虽不可对外声张,但她还是问了一嘴,“太医是不是应当过来看看?”
娘娘点头道:“那是自然。”
她们都离开之后木娘就一直陪着她,她一伸手过来公主就不停闪躲,她终于还是放弃,只是温柔道:“公主大人可还记得我是谁?”
公主这才迟疑地抬起头来,看了她好一会儿,她才道:“我知道,你是明侁哥哥新娶的嫂嫂,嫂嫂怎么比从前还好看了?”
木娘的心一抽,她怎么了?
她说完后就又收回了目光躲了回去,嘴里喃喃道:“是木娘姐姐,那个名扬天下的女画师,如何能不认得呢?”
木娘这才笑了,“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是叫木大娘吗?”
公主摇摇头,宛如一个受伤的孩子。
“那你可不能告诉别人了,其实我曾经还有一个妹妹,妹妹叫二娘,她非要叫我大娘,我怎么也不能帮她改口,后来就习惯了。”
“那妹妹去哪了?”
“她误食了娘亲的毒药。没了。”她已然哽咽,如今更是泣不成声,在她面前埋头痛哭。
“姐姐你别哭,你再哭我也要哭了,姐姐的妹妹同我一般大吗?”
她已经抽泣得无法开口,差点哭背过去,公主主动从被子里面出来,轻轻拍打着木娘的背,告诉她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终于过了许久木娘才缓过来,她根本不敢再提妹妹二字。
“公主还是从前的公主,丝毫未变,姐姐还是从前的姐姐,对公主也一如既往,心意从未改变,哪怕将来公主不喜欢姐姐了,姐姐也还是将公主视为妹妹。”
她伸手拨开她公主凌乱的头发,认真端详着她,夸赞起来,“公主病了还是好看,难怪赵大哥就这样被公主收服了。”
公主又瞬间失神,“赵陵会不会嫌弃我?”
木娘摇摇头,“你什么都没做,何况什么也没发生。公主也是普通人,不必对自己太过苛刻。”
她还是呆呆的,但情况已经好了许多,只是暂时不愿见人,她一听说太医来了就又躲了起来,木娘只好先让太医回去,等之后公主的情况稳定了再过来。
“公主莫要多心,男子尚可三妻四妾,寻花问柳,公主若是想,也未尝不可。”
公主闻言噗呲一笑,也开起玩笑道:“赵陵若是对我不好,那我就挑尽好看的男子,气死他。”
“我也曾见过不少女郎中,若是出现了突发情况,又何来男女大防?”
公主点点头,很快就安静下来,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四目相对,一言不发,但彼此想说什么都了然于心。
坐了许久,木娘的肚子忽然咕噜叫了一声,公主才被这忽然的声音弄笑。
木娘也丝毫不在意,“我一大早就来看你,如今都饿得不行,可否允我出去叫人送点东西过来?”
公主这才揉揉肚子点头,木娘才艰难起身,扶着腰起身走去,公主见状心疼,立刻就起身开了一道缝,叫人送上热食来,还让她们好好照顾茹春和雀儿。
很快她们就将热食送了进来,见木娘吃得不少,公主也觉得饿了,胃口也好了不少。
公主还央求他今夜陪她睡一晚,木娘说要问过盛妃娘娘,派去询问的宫娥很快就回来报信,说是祝夫人要在宫中多待几日也可。
公主小心翼翼地睡在里面,生怕自己夜里睡着了就胡乱动,怕误触了她的伤口。
虽木娘安慰了她许久,但她还是睡不着,她一闭眼就想到那一幕,在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木娘也睡不着,她就开始给公主讲公主见过的几幅画的含义。
一幅画的含义就要讲许久,讲着讲着公主就睡着了,她听见公主没有声音之后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她要离开之时,盛妃单独找了她说话。
似乎是一件大事,娘娘犹豫了许久都未能开口。
木娘也不想让娘娘为难,“娘娘若是准备好了再告诉我。”
盛妃终于还是开口:“此事事关侯爷,祝尹和还有祝尹,不,沈渊。你想想,若是贺州的鹤津将军一直与侯爷私下有来往,他们来信定是十分秘密,如何会被人发现,又为何会被截获,若是英雄相惜,多年一直有联系,又为何此时才被发现?在侯爷出事之前,我曾见过赵尚书和沈渊二人。”
木娘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如同当初一切事情都与沈家赵眉有关联一般,她不知连沈渊也牵扯在其中。
她根本不敢去相信,也不愿相信,虽大嫂似乎一直针对她,但大哥一直对她很好,事事帮她,也帮了祝尹和不少,又怎会如此。
“当初尹和这孩子入狱时我也未能帮他说话,哪怕公主央求了我许久。”
木娘摇着头走了出去,她头也未回地走了出去,步子很快,她感受到背上的伤口还在疼。
可此时,更疼的是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