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会出去会会她。”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了外头的打闹声,雀儿一听声音尤为熟悉,这不是赵妈妈吗,忙拉着茹春就一块出去看热闹了。
姜果然是老的辣。
虽她不喜赵妈妈,可不得不说今日真是大快人心,赵妈妈做了她想做的事,直接拿了她当初驱赶她们的扫帚在赶卢沄。
甚至还将她当初在祝家做的事情都抖落了出来,比如当日因病并未和祝尹和同房,还有多次陷害木娘受伤,或是祝尹和如何因她与木娘生了嫌隙。
茹春两人守在门后已目瞪口呆,不愧是赵妈妈,这女人还得她治。
雀儿还未缓过神来,“原来,她也没和姑爷睡过,但每次见了我们都一脸十分了不得的样子,就因为姑娘和姑爷也未同房。”对茹春说话时竟还有些口吃。
茹春也大吃一惊,“赵妈妈,这,会不会太厉害了些,啥都知道,还公之于众,杀人都没这么诛心,若是我,都没脸活了。”
她们一时开始心疼起来她,都不忍再出去瞧她笑话,躲在了里头扒拉着柳枝。
木娘忙活完了一出来就见这两个小丫头躲这偷听,揶揄道:“有什么好不光明正大地听,非得躲这?”
她一出来就瞧见赵妈妈拼命赶卢沄离开,但她却一直抱着赵妈妈,已经面红耳赤。
她听了几句才知赵妈妈是在翻旧账呢,难怪方才雀儿还说她面如土色,如今已是面红耳赤。
卢沄一见木娘出来了,立刻就松开了赵妈妈,一双细嫩的手就抓上了木娘的青黄色裙摆。
还好今日腰带扎的紧。
木娘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她实在被她抓得心烦,用力将她一甩她就扑倒在地,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这个卖惨的女子。
旁人看了也不得不说她真可怜。
可木娘不会,当初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她都记得一清二楚,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改变。
“你可怜?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想过我们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伯阳,他哪次见了你不是恭恭敬敬唤你一声卢姨娘,还有雀儿,她又何尝不是去地府里走了一遭?”
她一提到伯阳又几乎哽咽。
雀儿和茹春也毫无方才看戏的乐趣,鼻子酸了上来。
“你说你可怜,那你可怜过我吗,可怜过我祝家吗?”
卢沄已知她今日不会再松口,不会再可怜她。于是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刀,将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想要以此威胁。
此事闹得越来越大,围观者众。
木娘左右环视了一眼,眼神仍旧冰冷,“大家也可看见了,这是她自己要死,与我半柳居并无关系!”
她本是说完就转身进去,但终究还是不忍,又扭头道:“你若是死在这里,那你卢家可真是无后。”
卢沄绝望地松开了手,锃亮的匕首滑落在地,映出一片红阳。
她趴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却无人敢扶。
她的哥哥是罪人,杀人放火,她也是罪人,旁观甚至参与了这一切。
若是她早些醒悟,早点阻拦大哥,最后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可已经没有若是。
她心灰意冷地起身,神色呆滞,淡淡扫了一眼围观人群,终于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起来,“滚!”
曾经骄傲的卢二姑娘不复存在,如今不过是一句行尸走肉,毫无所求。
她回家途中却无意撞见枂王,他拐进了流花阁,她记得大哥说过他与枂王就是在流花阁认识的,虽后来枂王去的少,但两人结下了交情。
她怀着好奇的心上前跟去,在半掩的木门下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容颜绝美,见之难忘。
她记得,当初祝尹和来过流花阁,见的也是她,虞城名妓,花楼头牌。
她这才萌生希望,他们两人绝不简单。
她拖着一副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中,才知道母亲因为他们的事着急上火,已经病倒了。
而卢侍郎一直在四处奔走,求人救他儿子。
可无人答应,哪怕从前一直与他交好的赵尚书也不愿开口,毕竟杀人放火之事已板上钉钉,无法驳回。
她回去后请大夫来诊治,又安抚了一番娘亲,告诉她有办法救大哥了。
贺氏闻言才清醒过来,干燥的唇瓣微微张开,听不清她说话,但口型俨然是当真二字。
她点点头就出门了。
她一直在枂王府边上的暗处等,此时已夜黑,她躲在一边吹着冷风,不知等了多久才等到他回来。
“枂王!”眼见他从马车外出来,她立马就冲了出来,吓了众人一跳。
他看着此人,脑海中浮现一人,这才想起来此人是谁。
“借一步说话。”
枂王点头答应,随她到了静处。
他一看她就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原本不愿意理会,但碍于外人,不得不随她。
只是她一开口就令他震惊不已,此人比卢郁还知道得更多。
他眉间略蹙,冷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卢沄便知道他和大哥还有别的秘密,只是她不知道,但她仍故弄玄虚。
“你的许多事情我都知道,而且已告知旁人,若我有事,那你也会身败名裂,但其他事我不管,你和虞城名妓之间的事情我不会放过,毕竟男欢女爱之事谁不愿听呢,我说这枂王为何久久不成婚,没曾想是这一回事。”
枂王的凌厉已收,他别有意味地看着面前这个姑娘,当真不简单,难怪她在的时候总让祝家不得安生。
但卢沄也不敢过分要求,若是大哥有他的把柄为何不说,那必然不简单。
“我不求你什么,只求我大哥一条命,只要他平安活着。”
枂王大笑,笑得卢沄一阵发凉。
但他一阵狂笑之后就答应了下来,并遣人送她回家。她知道如此就是成了。
她们见卢沄灰头土脸离开后还是不大放心,问道:“今日赵妈妈如此羞辱她,她会不会怀恨在心,日后伺机报复。”
柳妤裳顿了顿,缓缓开口,“她会。但梁子是早就结下了,哪怕我今日松口帮她也不可能让她改变,故随其去。”
茹春其实也很是担心,但还是站出来道:“我会保护你们。赵妈妈我也护着,从前她虽异心,但早已是一家人。”
木娘对她宠溺一笑,还是茹春懂事。
她呆呆看着桌上摇曳的烛光,烛火飘忽不定,愈来愈暗,雀儿见其快烧没了便翻柜找了一根重新点上,再叠在这根上面,屋内又亮堂了许多。
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看得分明,夹杂着担忧与恐惧。
三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后木娘开口了,“你们说明侁现在在做什么啊。”
姑娘这是想他了。
雀儿欢快道:“定是在给姑娘你写信?”
“或是在守着城门,勘察敌情。”
“就你机灵。”雀儿见茹春这个丫头太过实诚,便说了嘴,如此一来显得她格外不知事。
但木娘仍旧有些担忧,“他们是不是已经很久没传来消息了。”
“确实如此。”
他们至少半月未收到消息了,想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去了两月多了,战事艰难,但按理来说两国该有结果了,可为何还无结果,更无音讯。
她好害怕,一睁眼就听到了不好的消息。
她不敢吹灭烛火,任由它在风中轻轻摇曳,伴随着微微烛光独自入了睡。
可她左右翻了身子还是睡不着,近来城中发生事情颇多,总难以入眠。
第二日早早她就醒了,外头吵吵嚷嚷的,动静不小,她起身披了一件外衣就往外走,天还未全亮,只有云层后面还未完全探出身子的半轮朝阳,暗夜夹杂着昏黄的光晕,给屋瓦地石都铺上一层迷离的薄纱,还有院子里零星站着的人。
她觉得有些凉,不由裹紧了些,走到茹春身边探道:“外头有些热闹。”
茹春说她出去看看,让姑娘在屋内等消息,于是进屋后换了个衣裳就出门了。
等她回来时,天已大亮,她们也都早已换好了衣服等候,木娘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心一直突突的,不大安稳。
她们见到茹春时就更确认此事,她脸色不好,且身子都在微微发抖,走回来时步子极慢,似乎每走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木娘心下一凉,她紧紧抓住茹春的手,狐疑问着究竟发生了何事。
“韶邑失守,祝尹和生死不明,下落不明。秦将军和沈渊已守在第二道防守线—衡襄,赵,赵将军。”
她根本开不了口。
木娘抓住她的手松开了,众人都开始沉默,沉默了许久之后茹春哽咽开口:“战陨!”
此话一出,她们都站不住了,几乎是倒在椅子上,又一阵良久的沉默,才开始听到女人们呜咽声,叹息声,还有那无尽的恐惧。
“他人呢?”
“两国如今已停战贺州已遣使团前来,沈将军护送他回来。”
木娘闻言失声痛哭,这是她从未想过的光景。
她以为他们都能平安回来,回来守着妻儿,回来时百姓夹道欢迎,而不是悲恸哀嚎。
“他什么时候到?”她的声音已微微发抖还未从这个消息里缓过来。
“五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