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锦棠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醒来一看时间,把自己吓了一大跳,于是他光速完成洗漱后,赶忙驾车来到办公室。
推门而入后,眼前的景象让他差点笑出了声——刘珩和陆鸢两人正在聊天,李小飞趴在桌上偷瞄。三人见到纪锦棠后,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李小飞赶忙将头埋在书堆里,装作若无其事。
——陆鸢连忙收起笑脸,轻拂秀发。
——刘珩站起身,表情有些不自然,可这个不自然没有维持多久,便说道:“你终于来了,我打了无数个电话,你都是处于关机的状态。”
纪锦棠镇定自若,斜乜了一眼陆鸢,又转头笑着对刘珩说:“昨晚没电了,忘了充电。”
刘珩的眼神中有藏不住的喜悦,纪锦棠明知故问:“有好消息吧?”
刘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假装埋头做事的陆鸢,然后示意纪锦棠里边详谈。纪锦棠立刻心领神会,将刘珩领了进来。
陆鸢悄悄回头,注视着两个人的背影。
两人在纪锦棠的办公桌前坐下,刘珩不多废话,开门见山:“早上毒理检测的结果出来了,你和我拿到的摇/头/丸里那个不知名的成分,的确和其他几个死者血液里的成分相同,基本上可以确定是来自同一批毒/品。”
纪锦棠没有太大反应,因为这一切他早已知晓,眨了眨眼,抿起嘴角:“那你们可以直接抄了放纵酒吧了!”
刘珩摇了摇头:“那是缉毒大队的事,我的任务是抓凶手。”
纪锦棠嗤笑一声:“大哥,凶手可不是你想抓就能抓的,因为凶手很可能不是人。”
“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商量对策嘛!”刘珩一脸委屈。
仔细想想,的确如此,明知道死者的死亡过程,也知道凶手大致是谁,可偏偏不能动手,因为这一动手,遭殃的可能人更多。警察也是凡人,总不可能让手底下的警员白白送死吧?刘珩也是没办法,只得求助纪锦棠。
纪锦棠沉思了片刻,刚准备开口,刘珩的手机就响了。
“小唐,怎么了?”刘珩拿起电话,毫不避讳地问。
电话那头的声音嗡嗡得,刘珩突然大惊:“什么?”
纪锦棠悄悄抬眼看了看刘珩,发现刘珩的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刚刚那一点难得的喜悦弹指间就不见了,整张脸就像是暴雨前的云层,阴沉极了。
纪锦棠直觉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过了一会儿,刘珩有些手足无措,站起身,来回踱步:“你把监控视频发过来吧!”
刘珩挂断电话后,转头发现纪锦棠盯着自己,刚想说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小唐的视频就发送过来了。
纪锦棠本不想先开口,可是碍于刘珩的面子,若是让刘珩开口,会显得刘珩很没有面子,于是自己先问:“发生了什么事?”
刘珩长吁一口气,慢慢走到纪锦棠是身边,拿出手机给纪锦棠看。
纪锦棠也不多问,凑到手机前。刘珩点开一个视频,是一段监控录像,时间显示是今天凌晨3点多。纪锦棠突然预感到了什么,这个时间不就是昨夜被琴音惊醒的时候吗?
他默不作声,因为他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这两件事必然有关系。
视频接下来出现的事情,放在恐怖片里都是实打实的经典桥段——法医中心的解剖台上躺着的三具尸体,突然同时坐了起来,盖在身上的白布滑落到地面上。额头上眉心处爆起一串火花,一时间停尸房里烟雾肆起,而尸体嘴里的香灰喷涌而出,大团大团的雾气从尸体的嘴里飘了出来。
纪锦棠和刘珩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烟雾散去后,他们拖着沉重的身体,缓缓地走向停尸房的大门。三具尸体面无血色,隔着屏幕都能让人感到恐惧,纪锦棠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尸体上被法医解剖过并且缝合过的刀口,隐约还留着紫黑色的血液,就仿佛这几个尸体是被缝起来的人偶。虽然纪锦棠也见了很多怪事,可在法医中心的尸体自己跑起来的场景,他也还是第一次见到。
刘珩整个人都愣住了,后脊梁骨隐隐约约传来凉意,呼吸凝重,这接二连三的怪异事件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八字太轻,接手刑警队后,总能遇到邪祟。
接下来是法医中心大门口的监控录像,值班的门卫不见了,估计是开小差睡着了。三具裸尸从法医中心的大厅一步一步走了出来,就像机器人一样,步调一致,上身均没有任何动作,肩膀像生了锈,迟钝得很,仅仅只有双脚就仿佛听到指令似的,迈着机械的步伐。他们撞碎了玻璃大门,跨过玻璃渣子,如牵线木偶般走出了法医中心。
这几具尸体在监控里白的十分碍眼,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一样,就像是寿衣店里,那些用纸扎的人一样,让人看着就瘆得慌。
纪锦棠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人类对于自己同类的尸体那样惧怕,可能这个害怕的基因早就从上古时期就刻在了生命的烙印里。不过他这个人倒是不害怕,年幼时,他就看过爷爷,大伯父,叔叔在村里给那些死在外面的人把尸体从外地运回这个落后的山区,这种天生的胆量,让爷爷对他也是刮目相看。
他们启动赶尸仪式的时候,小小年纪的他就能自己领悟到了里面的玄机,再配上他与生俱来的天资,很快他的能力就赶上已经过世的爷爷了。
纪锦棠回过神来,这几具尸体渐渐消失在了监控视频里。
“后面的监控还有吗,咱们城市的天网什么的有没有拍到这三具尸体往哪儿去了?”纪锦棠问。
他摸了摸刚刚冒出来的胡须,昨夜折腾的那一夜,让他的胡须都冒得比平常多。
这以前破案靠推理,如今破案靠技术,随着时代的发展,很多案子都不需要警察做过多的推理。法医尸检和物证鉴定中心出痕迹检测报告一出来,监控一调,这结果就出来了。
刘珩摇了摇头:“后面这三具尸体走过的地方,监控视频都变成了雪花,根本无从查起,而且今年法医中心搬离了我们市局大楼,那里地处偏僻,监控本来就少,再加上是深夜,根本也没人看见。”
纪锦棠皱起眉头,思考了半天不出声,办公室里安静极了。阳光透过窗棂直射进来,在地面上打出一块矩形的光斑,纪锦棠盯着光斑看了很久,才开了口:“看来这个背后操纵的人,的的确确是个高手。”
“此话怎讲?”
“我已经布下阵法,压制住了他们体内的尸毒,可这个人能隔空破掉我的封印,还能操纵尸体走出法医中心,看来修为极高。”
“那这个背后的高手究竟是人还是僵尸?”刘珩问。
纪锦棠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将视频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想从中找到些什么蛛丝马迹,他的神色变得比刘珩还凝重些。
过了好一会,纪锦棠才缓缓开了口:“直觉告诉我,对方是个人,是个修道的高人。”
“是个人?那他简直是丧心病狂。”刘珩本想说,一定要抓到这个人,可想了一会觉得不妥,他现在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纪锦棠看了一眼一脸愁容的刘珩:“这段视频估计在你们市局已经炸开了锅,因为没人能解释各种缘由,但是你放心,既然这个人能隔空把尸体带出法医中心,我也有办法帮你们把尸体找回来!”
刘珩大惊,然后缓了一会心情,轻声说:“我该怎么配合你?”
纪锦棠笑眯眯地说:“那麻烦刘警官帮我把办公室的门锁上就行了。”
刘珩整个人都懵了,愣了一会,却鬼使神差地听了纪锦棠的话,将办公室的门反锁,然后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
“上次在停尸房,我的血液滴在了三具尸体内,找回他们的办法很简单,我只要找到我自己的血迹就行了!”纪锦棠将自己右手的食指咬破,细小的血珠从伤口里一点点往外渗,他将血迹滴在一张黄纸符上,然后示意刘珩拉上窗帘。
刘珩觉得这家伙总是要咬破手指,实在是觉得他可怜,又觉得有些好笑,但总归还是担心。
纪锦棠下意识抬眼看见刘珩的表情,开玩笑地说:“我们赶尸匠向来是用自己的血作为媒介催动一些高级赶尸之术,可这种隔空操控尸体,其实是被列为禁术的。一来是因为这些禁术有些邪门,可能造成较大的负面效果,二来也是对施法者的反噬严重。刘警官要是觉得有所亏欠,请我喝酒吧?”
刘珩一时间哭笑不得。
纪锦棠倒是一脸不在乎,他盯着那张染有自己血迹的黄纸符,冷冷地说:“想不到我这点血用处还挺大,不过也算行善积德,希望下辈子投个好胎,走上人生巅峰。”
刘珩突然伸手将他的手臂握住:“要不别试了,这案子不管了,反正跟你也没关系。”
纪锦棠诧异地望着刘珩,将刘珩的手掰开,漫不经心地说:“我不管谁管啊,我之前劝你别管,你却心系天下,现在我要管了,你又劝我收手。这跟僵尸沾上边了,若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岂不是有更多无辜的人遭殃?”
曾经的纪锦棠的确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逍遥散修,可自从认识了刘珩,不知不觉就被卷进了这些古古怪怪的事情,他一时间也说不清究竟是刘珩影响了他,还是他祸害了刘珩。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从何时起,自己变成了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刘珩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背对着他,悄悄点了一支烟。
纪锦棠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双手结成法印,嘴里轻声念道:“驱邪之血,听吾召唤!主事在此,岂敢不从!”
纪锦棠倏地睁开双眼,漆黑的瞳孔迸发出一道紫光,几乎是与此同时,桌上染着他血迹的黄纸符就在一瞬间燃起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