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锦棠刚溜出写字楼,就看见苏之淮开着车在等他,里头坐着陆鸢和李小飞,三人笑得十分狡黠。
陆鸢冲他吼:“快上车啊,信不信我喊记者来!”
纪锦棠吓得赶紧爬上了车,并指挥苏之淮:“快走!”
苏之淮笑了一下:“锦棠兄何必如此惊恐,既来之则安之!”
纪锦棠深呼吸几口,东张西望,发现确实没有记者,才咋咋呼呼地说:“你说的倒是轻松,信不信我给你安排个微博热搜?”
苏之淮在刘珩的记忆里搜寻了半天,才明白微博热搜是个什么玩意儿,知晓后,立马闭了嘴。
陆鸢坐在后排调侃:“刘警官,你放心,他没钱买热搜!”
车里一阵哄笑。
首映礼如期而至,片方选择了阳城最大的一家影院的最豪华的放映厅,电影院里座无虚席,一眼望去尽是密密麻麻的人脑袋。
李小飞惊讶地说:“想不到这个顾羽梨这么受欢迎?”
陆鸢立马把话接了过去:“当今圈里能抗票房的女演员,就她和姚千俪两个人,其他的女演员都是挂件。”
纪锦棠不解:“为什么?”
“男人戏才是主流,尤其是电影,这几年你见过几部以女性为主视角的电影了?”陆鸢愤愤不平。
纪锦棠虽然不怎么看国产电影和电视剧,不过也多多少少听过名字,他顺着陆鸢的话回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男人戏主流,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女的是消费群体呗!”李小飞突然插一嘴。
陆鸢简直被他气笑了,可又觉得李小飞说的好有道理,一时间无法发作,只能忍着。
苏之淮见陆鸢嘟嘴的模样,觉得甚是可爱。
这时候有个影院的工作人员捧着一束花窜了出来,拉住几人问:“请问哪位是纪锦棠纪先生?”
“哎哎哎,是我是我是我,花是我订的!”纪锦棠跟打了鸡血似的往外爬。
他接过花后,跟个皮猴子似的上蹿下跳,跑来跑去,没过一会,又走了回来,花却不见了。
“花呢?”陆鸢问。
纪锦棠勾勾手指,示意陆鸢把耳朵凑过来:“不告诉你!”
陆鸢气得牙痒痒,若不是苏之淮在场,她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这个痞子。
其实纪锦棠根本就没怎么看过顾羽梨的戏,此刻却莫名其妙有些激动,苏之淮一脸鄙视的看着他,然后和陆鸢李小飞二人交头接耳,然后三人发出阵阵笑声。
首映礼还没开始,此刻现场早已座无虚席,甚至有很多粉丝举着灯牌,挥舞着荧光棒,瞬间就把影厅变成了浩瀚的星空。纪锦棠甚至觉得这不是个电影首映礼,而是个大型粉丝见面会。
“羽梨,外面有一位纪先生给你送来了一大束玫瑰花,还有张贺卡。”工作人员对正在做最后准备的顾羽梨说,手里捧着这束仿佛能遮住她整个上半身的玫瑰花。
顾羽梨听到是纪先生送来的花,兴奋地接过花,轻轻闻了闻。这阵阵幽香,沁人心脾,顾羽梨仿佛置身于花海,她打开了贺卡,上面用漂亮的行书写着:“祝今晚首映顺利,锦棠贺!”
顾羽梨仔细盯着这几个漂亮的钢笔字,然后将它慢慢合上,放在胸口,幸福地笑了。
虽说外头秋意正浓,可场馆里的热情不减,闪耀的灯光,星火般的荧光棒,还有纪锦棠一张在光影下俊朗的脸庞。
随着音乐声想起,婉转悠扬的歌声从舞台上传来,原来这个影厅还能当演出场地用。
聚光灯下,顾羽梨一袭白纱裙,仿佛仙女下凡尘,带着如山涧里流出的曼妙歌声,如潺潺流水,如小河弯弯。纪锦棠此刻仿佛看到了鸟儿也驻足在这山涧,听着顾羽梨空灵的歌声。纪锦棠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欣赏一首歌,整片漆黑的舞台上,只有站在聚光灯下的顾羽梨,身旁是雾气缭绕,仿佛置身于仙境。
一曲毕,铅华尽,纪锦棠仿佛从梦中苏醒,主持人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接下来就是各方人员登场,当男女主一齐亮相时,现场一片欢呼,只有纪锦棠指着男主演谢南升,咬牙切齿地说:“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一旁的陆鸢差点笑出了声,而李小飞和苏之淮则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看你就是嫉妒!”陆鸢嘲讽。
“我嫉妒他?你假奶粉吃多了吧,陆鸢!”纪锦棠诡辩。
两人你来我往地互喷了十几个回合没有分出高下,还好苏之淮及时制止:“小点声,这是影院!”
纪锦棠闷哼一声,转头继续盯着舞台。
片方的人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王婆卖瓜,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纪锦棠的白眼都快翻上了天,心想着这不是废话吗?人都来了,票房也已经贡献了,不支持也支持了。
熬过了制片方的废话,电影终于开场了,影厅顿时一片漆黑,纪锦棠很久没来过影院,一时有些不适应。
文艺爱情电影果然不是纪锦棠的菜,他看得昏昏欲睡,完全看不懂,他下意识地看到苏之淮,这位判官大人早已经进入了梦乡。纪锦棠摇了摇头,这样的电影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不过陆鸢和李小飞倒是看得十分入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纪锦棠如坐针毡,怎么摆身子都觉得不舒服,索性靠着椅子闭目养神。
随着电影临近尾声,纪锦棠竟然觉得有点冷,他正纳闷,今天这个气温,影院根本没必要开冷气吧?他的耳畔甚至传来水分凝结成冰的滋滋声。
他猛地睁开眼,头皮就是一炸,现场所有人的头顶都在往外冒黑气,一时间整座影厅都被一股莫名的阴气笼罩。
陆鸢和李小飞好像也中招了,他立马站起身,大喊:“苏之淮,有情况!”
苏之淮被他惊醒,借着幕布上反射出来的微光,发现所有人都被催眠了,他们虽然都睁着双眼,可瞳孔涣散,仿佛失了魂。
“这是鬼障!”苏之淮说。
纪锦棠冷笑一声:“敢在你判官大人面前落鬼障,这恶鬼胆子也是够大的。”
“对方是什么来路,什么目的,我们还不清楚,千万别轻举妄动,现场无辜的人实在太多。”苏之淮叮嘱纪锦棠。
纪锦棠骤然间想起昨晚的事,那个小女鬼是针对顾羽梨的,今晚这事八成也是冲着顾羽梨而来,他的心里忽然一凉,立马往后台飞奔而去:“判官兄,这里先交给你了!”
苏之淮还没来得及问他去哪里,就发现纪锦棠已经消失在视野里。他摇了摇头,看着身边的李小飞和陆鸢,他脑子里忽然有个邪恶的念头,她看见陆鸢干净白皙的侧脸,虽然双眼无神,可里头依旧盛着盈盈春水,朱唇不点而赤,细眉不画而黑,像极了工笔画上的倾城的容颜。
苏之淮把脸凑到陆鸢的跟前,很想吻上去,他此刻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在撕扯,他觉得自己那颗很久没跳动的心,正在被一点一点的开始恢复跳动。
最终苏之淮还是没有吻下去,他觉得这样有趁人之危之嫌,他堂堂地府判官,怎么能做这种龌龊之事,太不符合他正人君子的人设。就在他还在纠结之时,影厅的半空中隐约有阴冷的笑声徘徊。
一道黑影在他的瞳孔里一闪而过,苏之淮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一下,一股浓郁的阴气顺着冷风涌了过来。黑暗中,苏之淮伸出手,在虚空中猛地一抓,只听见一声哀嚎,一道灵魂就在他的手心里化为了一缕青烟。
苏之淮的脸上的表情比现场的环境还要冷,他大吼一声:“大胆小鬼,徘徊人间,四处作恶,该当何罪?”
紧接着他的耳边就传来更加激烈的嬉笑声。
他皱了皱眉,发觉不对劲,这群小鬼好像并不怕他,莫非这不是从幽冥鬼蜮逃出来的小鬼,而是本就滞留在阳间的孤魂野鬼?
苏之淮没在继续想下去,他用手指在陆鸢和李小飞的脑门上轻点一下,两人立刻从鬼障中清醒过来。
陆鸢一个激灵:“我怎么睡着了?”
苏之淮收起了刚刚的煞气,对陆鸢温柔地笑着说:“是鬼障,这里有脏东西,你和李小飞赶紧走。”
李小飞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冷。
正当苏之淮准备带他们走的时候,耳边的笑声更加强烈,陆鸢的脑瓜子一片空白,她的心跳得很快,几乎喘不过气,本能地往苏之淮身后躲。
李小飞一把挡在苏之淮和陆鸢跟前,义正言辞地说:“刘警官,你带陆鸢走,这里交给我!”
本来是很诡异的气氛,被李小飞冷不丁的一句话,弄得苏之淮差点笑了出来。苏之淮这几天正好跟着纪锦棠在学打游戏,他此刻只想对李小飞说:好一个青铜保护王者。
陆鸢倒是很仗义,说什么也不肯走,苏之淮就坡下驴:“李小飞,你一个人我们不放心,要不还是都留下来吧!”
苏之淮把陆鸢护在身后,看着眼前的李小飞装逼。
李小飞就是个半吊子,只从纪锦棠那里学了点皮毛,只见他摇头晃脑地从兜里掏出黄纸符,咬着后槽牙,壮着胆子说:“何方妖邪,见了神符还不快滚!”
他滑稽的模样就连陆鸢都看不下去了,陆鸢小声问苏之淮:“他行不行啊?”说着她死死拽住苏之淮的手臂,手指甲都快嵌进了。
“放心吧,没问题。”苏之淮平静地说。他回头看了一眼陆鸢紧握着自己的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种感觉,还挺好,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有用。
黑暗中,谁也没见到苏之淮另一只手在虚空中晃了两下,李小飞手中的黄纸符忽然爆燃,一阵火花直冲屋顶,一条火龙应声而出,以瓦斯爆炸的气势席卷了整个影厅。一时间小鬼们炸开了锅,纷纷逃窜,哭天喊地。
李小飞吓了一大跳,赶紧将手上的黄纸符扔了出去。
耳畔传来的哭声让他们感受到了一把什么叫做真正的鬼哭狼嚎,火龙吞没了几个没来及跑掉的小鬼,只见他们的鬼影在火光中越变越小,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几秒钟后,影厅上方只剩下一个豆大的火苗,仿佛刚刚冲天的火光只是一场绚烂的烟花,炸完就没了。
陆鸢的下巴都要惊掉了,她对李小飞大喊:“李小飞你太棒了吧!”
李小飞惊魂未定,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刚刚的那串火花是出自他的黄纸符。他挠了挠头,匪夷所思地看着陆鸢和苏之淮:“刚刚真的是我干得?”
苏之淮默不作声,而陆鸢继续夸奖:“那当然,好大一条火龙呼啦一下,就飞了出去。”
李小飞听闻后傻笑,他觉得自己简直牛逼坏了。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老板呢?”李小飞忽然才反应过来,纪锦棠此刻不在身边。
苏之淮皱了皱眉:“他……他应该是去后台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不行!”陆鸢喊住他,“你只是个警察,这里的妖邪你怎么对付?你还能拳打脚踢吗?还是跟李小飞呆在一起比较安全,他有神符可以护身。”
苏之淮看着陆鸢焦急地模样,心里却乐开了花,他觉得自己受到了陆鸢的重视,虽然躲在李小飞身边这种事,听起来好像有些窝囊,但是这位判官大人竟然觉得也很享受。于是他低下头,盯着陆鸢一动不动,陆鸢看见苏之淮那双明亮的眼睛,顿时脸上一热,感觉整张脸都在燃烧,火辣辣的。
李小飞听到陆鸢提到他的名字,有点受宠若惊,他也是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有用。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纸符,死死地攥在手里,生怕又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苏之淮抬头看了看这漆黑的影厅,他忽然觉得这样的环境也挺不错的,黑灯瞎火的根本没人看得见是他在背后施法,借用李小飞是手消灭小鬼。不仅如此,他还能大大方方地盯着陆鸢看。
可陆鸢却说:“这黑漆漆的,怪吓人的,万一有什么脏东西再来,岂不是……”
陆鸢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因为整个影院的人都被鬼障催眠了,于是她没有再说下去。可是苏之淮对于陆鸢,那绝对是有求必应的,他的瞳孔募地一睁,迸发出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整座影厅的灯骤然间全都亮了。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陆鸢和李小飞几乎睁不开眼。
李小飞努力睁眼,差点流泪。
陆鸢看见所有人都像是个睁眼的尸体似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觉得这场景瘆得慌,她联想到感刚刚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后背就是一凉,渐渐蔓延至全身。她的神色一凛,好像想起什么,脱口而出:“我们几个是怎么从鬼障中醒过来的?”
李小飞摇了摇头,因为他也正在纳闷这件事,按理说他们三人是没能力从鬼障中挣脱出来的,难道是纪锦棠?
苏之淮有些慌了,他还没编好借口,于是他舌头开始打结:“我……这个……他……”
这下连话都不会说了。
“一定是老板把我们从鬼障中救醒的!”陆鸢自己说了出来。
苏之淮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卡在气管里的那一口气终于能顺畅了。他吞吞吐吐地说:“锦棠……我记得我醒过来的时候……他说让我们在这里等他,他马上就回来。”
“他一定是去找顾羽梨了!”陆鸢轻笑。
后台更是一片狼藉,顾羽梨的化妆间里乱作一团,工作人员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只有顾羽梨被催眠后坐在椅子上像是座美丽的雕像。
纪锦棠直觉上这次事件是冲着顾羽梨来的,他冲进化妆间,长吁一口气,还好,他比小鬼们来的早。
可当他刚踏进化妆间一步时,房间的灯骤然熄灭,玻璃窗和镜子“哗啦”一下子瞬间崩碎,纪锦棠只觉得有一道阴冷的风从他的脸颊划过,紧接着,一股浓郁的恶臭伴随着腐朽的气味扑鼻而来。
接踵而至的是凄厉的笑声,那笑声和昨夜在地下停车场听到的笑声几乎相同。
纪锦棠眉头倏地一皱,左手掌心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燃起一道橘红色的火苗,火焰将这黑暗的环境一下子就撕开了,摇曳的火光把纪锦棠的脸映得通红,瞳孔里火苗的倒影暴躁地跳动,像是两团在夜里划破长空的流星。
纪锦棠艺高人胆大,跨过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径直走到化妆间的正中间,他发现顾羽梨正坐在镜子前,连忙上前检查顾羽梨有没有被玻璃划伤。
见顾羽梨完好无损,他顿时松了口气。
就在他准备叫醒顾羽梨的时候,一道黑影从暗处扑了过来,犹如一只暗夜里狩猎的野兽,鬼爪在纪锦棠的脖子上留下了三道血痕。
纪锦棠冷笑,然后就听到虚空中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惨叫声。
小鬼被纪锦棠的血灼伤,在化妆间里翻来覆去,跌跌撞撞,不知撞到了多少东西,稀里哗啦的声响络绎不绝。
昨天夜袭底下车库,今日大闹电影首映礼,纪锦棠恶向胆边生,将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全部集中在左手的火焰上,他眉心的火焰光斑隐隐浮现。
瞳孔里紫色光芒再次一闪而过,左手的火焰像是巡航导弹般直奔化妆间的角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