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锦棠此刻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嘴里哼着小调,在车里莫名自high。可不知怎得,越靠近目的地,他的右眼皮就跳得越厉害。他脸色募地一沉,刚刚还嬉皮笑脸的他变得异常冷静,他心跳加速,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他那辆拉风的牧马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夜晚门诊大楼的楼顶上亮着几个火红的大字——阳城市第三人民医院。
单单是这几个字就让纪锦棠的眼皮跳得像是在抽筋,他心里暗暗地咒骂:“什么地方不好选,非要选这么个医院。”
阳城市的人都知道,第三人民医院是肿瘤医院,出了名的有进无出,生死无门,也是出了名的医术差,本身就地处偏僻,老阳城人都俗称第三人民医院是另一个殡仪馆。这里不知道有多少不甘死去的人去世,又不知道有多少不入轮回的游魂在飘荡。
深夜的医院依旧是灯火通明,门诊大楼里竟然人来人往,可偏偏有一幢高耸的四号住院大楼里黑灯瞎火,显得特别碍眼。纪锦棠凝神注视了片刻,慢慢走近这座大楼后才发现,整座大楼被一股莫名的阴气所笼罩,周围的人对此情此景却视而不见,就好像他们和这座楼不在同一个空间里。
纪锦棠突然有个感觉,今夜怕是不能入睡了。
纪锦棠屏住呼吸,走近这座住院大楼,他趴在玻璃门上仔细听里头的动静,发现是一片死寂。
于是他往后退了几步,深呼吸了几下,接着狠狠一脚踹开四号住院大楼的大门,“哗啦”一声,玻璃碎了满地,在微微的月光下晶莹剔透,和这漆黑一片的走廊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随着纪锦棠踢开大门,一股腐烂的腥臭味扑鼻而来,紧接着就是几团黑雾在深不见底的大厅里徘徊。他们始终不敢靠近这个男人,好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害怕。
纪锦棠腰间的挽灵笛一闪一闪的发出幽幽蓝光,随着他往里走,光芒越强烈,将这片浓郁的黑撕开一个口子。借着挽灵笛的光芒,纪锦棠看清楚了这是一个长得可怕的走廊,近乎一眼望不到头,走廊里挤满了张牙舞爪的黑影,像是灌满了肉的香肠,将走廊塞得水泄不通。
纪锦棠有些担心,大喊了一声:“羽梨!你在哪里?”
男人浑厚有力的声音在一楼的走廊里无尽的徘徊,他有一种错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密闭空间里。随着他的一声大喊,这里无数的黑影像是被捅了马蜂窝,开始不安地窜动了起来,几秒钟后,这些黑影突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劲得往他身上扑。
夹杂着腐臭味道的黑影被纪锦棠一一闪过,然而源源不断的黑影就好像是雨后春笋,从墙壁和地上钻了出来,充满了对活物的渴望。
纪锦棠脸色一沉,他低垂的眼眸里就闪着某凄厉的冷光。只见他的右手上凭空冒出一团火苗,火苗和挽灵笛的蓝光交相呼应。
他将手抬了起来,火苗越来越旺盛,就像是漆黑的夜空里燃起的一轮明月,医院的墙壁上反射着火苗的光,一时间仿佛有无数团火在闪动。
纪锦棠站在原地不动,火光将他消瘦的身形勾勒的特别清晰。也不知道是不是从门外吹进来的风将手中的火苗撩得暴躁了起来,墙上纪锦棠长长的身影也跟着有节奏的闪着。他默默的闭上了双眼,眉心间蓝色的火焰浮现了出来。
那群黑影就像飞蛾扑火一般朝着火焰袭来,纪锦棠猛然间睁开了双眼,手心里的鬼火“轰”得一声燃起几尺高,几乎要直冲走廊的屋顶,瞬间将整个走廊照亮了。刚刚还奋不顾身带着贪婪气息的黑影纷纷急刹车,停在了半空中,飘飘然的往后退去。
纪锦棠忽然间就想起苏之淮说的话,这群徘徊在阳间作恶的鬼魂,是自己选择了不入轮回的不归路,没什么值得可怜的。他笑了笑,眼神陡然间变得杀气腾腾,狠厉地盯着半空中的鬼魂。
纪锦棠右手募地用力向前一挥,手心的鬼火一刹那间燃起一整条火龙,那些密密麻麻的黑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卷入了火海之中。火焰迅速在楼道里蔓延了起来,就像是空气中某种可燃气体被点燃了一样,一浪接着一浪地席卷了整个走廊。无数惨叫声和火焰猎猎的声混在了一起,那是纪锦棠听到过最可怕的叫声。
飘荡在空中的黑影率先被燃成了灰,墙壁上和地上冒起的黑影见势纷纷躲进了去。
鬼火将整个走廊扫了个干干净净,片刻后就只听见风中猎猎灼人的声音,那些惨叫声渐渐消失。男人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却将他标志性的酒窝显现了出来。
他渐渐走进了火海之中,火焰里他身形却异常的凛然,有种说不出的光在他的身边环绕。随着他的一声响指,火焰就像是被他收进了手掌心一般,顷刻间就熄灭了,仿佛刚刚的场景只是一场灿烂的烟火。走廊被火龙洗涤过后,变得异常的静谧,只听见纪锦棠坚定的脚步声在徘徊。
他发现这层楼竟然没有楼梯,而顾羽梨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他也感觉不到顾羽梨的存在。
“一般的小鬼能够落下鬼障,可盘踞在这座大楼里的恶鬼能将鬼障分割成独立的空间,这能力不可小视。”纪锦棠喃喃自语,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眉头深锁,眼眸稍显低垂。
他好像永远都走不出这个鬼障,一遍又一遍地在这层楼绕弯子。
纪锦棠终于忍不住了,他迅速掏出别在腰间的挽灵笛,他用力将挽灵笛扔了出去。泛着蓝光的挽灵笛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在走廊的两边墙壁上来回碰撞,撞击声在漆黑狭窄的空间里来回游荡,挽灵笛与墙壁甚至都能擦出零星的火花子。
来回碰撞的挽灵笛仿佛是一把刀刃,纪锦棠的耳边传来一声玻璃被打碎的声音,他一伸手,稳稳地握住了飞回身边的挽灵笛。纪锦棠往前走去,发现走廊尽头多了个楼梯。
纪锦棠装逼地整理了下自己的外套,捋了捋刚刚被风吹乱的头发,脚下生风,大步流星地往楼梯走去。
顾羽梨和谢南升依旧是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们此刻身处在哪里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只听得见门外有幽魂在嘶吼和阴笑。那阴冷的寒气逼近,虽然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可分明就能感受到空气里有水分被冻结时发出的声响。
谢南升感觉自己倒霉透顶了,明明是个当家小生,却被经纪公司安排来演这种鬼片,还遇上这么诡异的闹鬼事件。他的额头冒起了细小的汗珠,汗珠顺着额头流到了眼角,他一眨眼,那汗珠仿佛是水库放了闸,不住地往下流。
顾羽梨则要淡定许多,大概是受到纪锦棠的感染,让她的胆子也大了些。她只是捂着自己的口鼻,生怕自己呼出的气流能引起什么蝴蝶效应,惊扰了门口那群傻得不知道转弯的黑影,就在她还沉浸在中国的鬼不知道转弯的喜悦之中时,一阵令人心头发麻,牙齿发酸的指甲摩擦铁器的声音就在两人的耳畔响起,那声音让人整个五脏六腑都能翻江倒海。
两人似乎是被恶鬼发现了,指甲摩擦的声音变为了激烈的撞击声,医院的铁门质量已经很过关了,他们凭声音好像能感觉到铁门好像还健在。可人生就是处处充满了墨菲定律,越担心什么,就越容易发生什么。“轰”得一声巨响,大门被不知道什么物体给撞开了,那震动的声音让整个房间的器皿都摇晃了起来。耳边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仿佛是一堆玻璃瓶掉落在地上,打碎了。
这时候顾羽梨反应过来,他们应该是躲在了药剂间里。四号住院大楼是新建的大楼,每层病房的尽头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药剂间给护士配药用。既然是尽头,他们两个也无路可逃了。
一股腐烂到骨子里的潮湿气味从门外涌了进来,一阵莫名的寒风夹杂着某种血腥味伴随着阴冷的气息逼到了两人的身前。
他俩毫不犹豫的打开手机屏幕,当他们抬头的一瞬间,谢南升顿时血压飙升,一时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脑门,他惊恐地张大了嘴巴,想发出叫喊声,可他不知道是惊吓过度,还是一瞬间脑短路让他忘了发声的方法,仿佛那叫声被什么东西卡在了嗓子眼。
顾羽梨被吓得花容失色,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胆汁都要被吓出来了。
眼前是一个高大的“人”,只见他通体漆黑,根本看不清模样,只有那一双贼溜溜的眼睛闪着瘆人的光,他的嘴巴张得巨大,好像是巨蟒一般能弯成一个钝角。这个鬼高大得离谱,体型接近两米,双臂粗壮,超出正常范围,手掌却是锋利的爪子,手掌不大,手指却异常得长,就像是拳头上凭空生出的利刃。
恶鬼从他那巨蟒般的血盆大口里发出如锯木头般令人头皮发麻的叫声,他那声音极具穿透力,在空中掀起阵阵音浪,将两人头发都吹得飞了起来。顾羽梨和谢南升吓得双腿发软,刚想迈步逃走,却发现脚不听使唤,怎么也抬不起来。
这高大的恶鬼抬起他那双仿佛可以戳穿钢铁的利爪,携带血腥的劲风从两人脸上划过,利爪就这么朝他们袭来。两人都闭上眼睛,本能地用手臂挡在身前,作出一副防卫的姿态,顾羽梨一边尖叫一边心想,今天可能是要死在这里了。
可就在那一瞬间,顾羽梨听见有什么物体被戳穿的声音,她还以为是谢南升或者是自己的身体被恶鬼戳穿了。可当她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仿佛比刚刚亮了许多,恶鬼的爪子就这么停在了他们的头顶,几乎就要扎进他们的天灵盖了。女孩将目光拉平,发现恶鬼的胸口被一只发着蓝光的笛子戳穿了,黑漆漆的血顺着笛子滴在了地上,滋啦滋啦的声音伴随着恶鬼的嚎叫。
恶鬼的下巴仿佛失去了某种力量支撑,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嘴里喷出红得发黑的液体,他声音更加低沉撕裂,渐渐地,恶鬼的整个身体慢慢萎缩,逐渐化成一团烟雾,消散在两人的视线当中。
顾羽梨的脸上克制不住的笑容终于再一次浮现,她的眼睛里闪着幸福的泪花,恶鬼背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斜靠在门框上,手机微弱的光将他阳光的笑容却映照的特别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