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纪家?”白无常倏地反应了过来,可几秒钟后,又有些犹豫:“大人,湘西纪家的人会替我们地府卖命,对付僵尸一族吗?”
郁垒忽然大笑起来:“他们自然是不会心甘情愿替我们办事,我不管你们二人用什么方法,必须让纪家人参与进来,不然你们二人提头来见我!”
白无常身子募地一抖,连忙说:“是是是,小人一定办到!”
话音落下许久,郁垒都还没吭声,白无常低着头,瞟了一眼黑无常,只看见那家伙黝黑的面容已经没有了半点血色,嘴唇都开始发白了,可见他的内心是有多畏惧。
黑无常下意识地看了白无常一眼,给他使了个眼神。
白无常瞬间领会,他憋着一口气,小心谨慎地说:“大人,小人这就去按大人您的意思去办,小人现行告退了。”
郁垒没有说话,转身背对着他们,往大殿中央金銮宝座走去。
他气定神闲地坐下,左手又搭在白虎的额头上,轻轻抚摸,右手大臂一挥:“你们二人可以退下了!”
黑白无常觉得顿时一身轻松,连忙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郁垒望着他们二人的背影,轻蔑地笑了。
他宠溺地望着白虎,自言自语:“魂之石,终究是我的,我的好兄弟。”
白虎好像能听懂他的话,伸出舌头,舔了舔郁垒的手,又拿脑袋蹭了蹭。
黑白无常无精打采地在酆都鬼城里瞎晃悠,见他俩失魂落魄的模样,一些路过他们身边的大鬼小鬼竟然一脸鄙夷。
黑无常刚准备拎着哭丧棒上前呵斥,只见刚刚嘲笑他的鬼魂一回头,双眼闪着青色光芒。黑无常顿时一身冷汗,凶神恶煞的表情立马转为一个机械性的假笑。
白无常赶忙将他拉了回来,严厉地对他说:“你脚下的是酆都鬼城,不是别的地方,这里卧虎藏龙,修为高于你我二人的不在少数,不要头脑一热就上前,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黑无常连忙点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一脸委屈地望着白无常,他觉得白无常说的很有道理,九幽大地高手如云,保不齐哪里就能窜出一个绝世高手出来,苏之淮不就是这样吗?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见习判官,一道天雷咒震得他们二人差点魂飞魄散,瞬间将十几个阴差烧成了灰。
黑无常不禁感慨了起来:“谢老哥,这几年前来,你我二人忙于勾魂,疏于修行,等再过个几年前,说不定就真的成地府十大阴帅的末流了。”
白无常大笑:“范老弟你多虑了,就算再怎么样,你我都不会是末流。”
黑无常眼里笑意倏地生起,他瞬间就明白了白无常的话:“谢老哥说的是那两位?”
白无常点了点头,他忽然间有了个主意:“范老弟,你说那两位会不会帮咱们办事?”
黑无常也拿不准,左思右想:“若是咱们二人相托,他们心高气傲的,当然不会答应我们,若是咱们打着郁垒大人的旗号,我想他们不敢不从吧。”
“谢老哥有什么打算?郁垒大人给我们交代的任务,咱们该怎么完成?”黑无常继续说。
白无常沉思了片刻,脸上的笑意显得十分阴沉。
“这湘西纪家,离苗寨不远吧?”白无常问。
黑无常说:“大约隔着几个山头,不算远。”
“那就好办了!”白无常胸有成竹。
西台村的夜晚安稳平和,月色银薄,风声徐徐,顾羽梨趴在窗台上,感受这个村子恬静的夜色。
这些年来,连轴快节奏的工作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整日里融在喧嚣的闹市里,这份独有的宁静倒让她觉得来之不易。
她双手托着下巴,撑着窗台,极目远眺,满眼都是这座村落朴实无华的小平房。或许这里的人们没那么多鬼心眼,每个人都像眼前的房子,一眼望到底,倒显得都市里的高楼有些极致的虚伪了。
月光从窗棂外洒了进来,在她身后拉出一道浅浅的倩影,窈窕而修长。她本就白皙的面容泛着银光,一双秀丽的眼眸里尽是温柔。
耳畔渐渐有暖暖的气流划过,有人从背后环抱住她,下巴磕在她的肩窝上,背后都能察觉到那人炙热的心跳。
纪锦棠在她耳边低语:“在伤春悲秋嘛?”
顾羽梨闭上眼睛,抿起嘴角,自然地往他身上靠,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窗外清新的空气混着纪锦棠身上的味道融进了她的鼻尖。
“是啊,为了某个王八蛋退出了娱乐圈,我开始后悔了。”顾羽梨边说边笑。
纪锦棠更加用力地搂着她,抬起头噘着嘴:“我这人很大方的,你要是后悔,可以随时回去拍戏呀!”
顾羽梨哭笑不得,白了他一眼:“哎呀,我怕跟我对手戏的男演员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毕竟纪某人可是有严重暴力倾向的。”
“纪某人?纪某人是谁?是我吗?”纪锦棠用脑袋抵着顾羽梨的侧脸,语气更加宠溺。
顾羽梨假装挣脱他:“明知故问,也不知道哪个家伙起初看到谢南升时,恨得牙痒痒。”
纪锦棠陪着顾羽梨继续演:“哎呀,谢南升是谁?”
他猛地用力,带着顾羽梨一起滚到了身后的床上,顾羽梨趁着落到床面上纪锦棠松手的那一刹那,翻身推开他,然后双手撑着床,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纪锦棠。
纪锦棠眯起眼睛,看着顾羽梨,一脸笑意。
顾羽梨的长发在纪锦棠脸上擦过,弄得他有些痒,笑得更加肆意。
顾羽梨干脆直接趴在他身上,纪锦棠清瘦,骨头膈应着顾羽梨,让她不得不找到一个舒服的角度,扭了半天,才停下来。
她手指轻捻纪锦棠的短发,从眉骨一直滑到下颌,桌上的台灯发出微弱的光,从前侧方打在纪锦棠的脸上,棱角极为分明,明暗错落有致,这男人面容细看果然绝佳,丝毫不输于当红小生,顾羽梨决定以后要是坐吃山空,就把纪锦棠推到娱乐圈去赚钱,然后她在家里数钱,嗯,这种当老板的工作真好。
她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手指无意间停留在纪锦棠的酒窝上,不停戳。
纪锦棠抬起头,一把抓住顾羽梨的手:“你要把我的酒窝给戳穿吗?笑得那么诡异,很难让我不怀疑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片段。”
顾羽梨回过神来,两只手用力捏住他的脸,然后慢慢变为扭住他的唇,飞快地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以后还是要把你栓牢,不然你被那个小妖精拐跑了,我哭都来不及。”顾羽梨已经自动带入自己的幻想,开始脑补纪锦棠进入娱乐圈拍戏后,那群庸脂俗粉缠在他身边的场景。
纪锦棠微微皱眉,心想着,怎么就变成自己要被小妖精拐跑了,然后倏地坐起来,看见顾羽梨笑得很神奇:“不是,大姐,你这又想到了什么?不愧是当红女演员,戏真足。”
顾羽梨垂着头,边笑边摇头,她觉得自己不去当编剧真是可惜了。
纪锦棠忽然抱住她,脸颊在她的侧脸上轻蹭,顾羽梨的头发弄得他耳朵痒痒的,这种感觉极为微妙。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老旧的家具偶尔发出的响声,他俩丝毫没有在意,灯光从侧面打了过来,只有两人拥吻的剪影。
纪锦棠的耳畔传来一阵极为尖细的唢呐声,那声如钢丝般透过窗户和墙壁直直扎进他的耳朵里,他隐约觉得耳膜痛得厉害。
他募地推开顾羽梨,双手捂着耳朵,不住地摇头。
片刻后,唢呐声停息了,见他额头上冷汗津津,顾羽梨有些慌:“怎么了?”
纪锦棠迅速站起身,往窗外望去,环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不对劲,他回头对顾羽梨说:“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顾羽梨疑惑。
“唢呐声!”
顾羽梨心里发毛,这夜深露重的,哪里来的唢呐声,纪锦棠的疑神疑鬼让她的呼吸都不自觉地加快,心跳如鼓点,重重地踩在自己的灵魂上。
顾羽梨摇了摇头,接着也起身走到窗边,迅速把窗户关上:“是不是你太过紧张了?”
顾羽梨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不相信,纪锦棠额头上的冷汗,褪去血色的嘴唇可不是假的。
纪锦棠安慰自己,也认为自己是近日来,诡异的事情接连来袭,弄得自己过分紧张,才出现的幻听。
顾羽梨有些心疼他,牵起他伤疤累累的手,很想把这双手放进心里,藏起来,让伤疤慢慢好起来。
纪锦棠自嘲地笑起来:“年纪大了,越发神经质了。”
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顾羽梨从背后抱着他,侧脸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
一声凄厉的惨叫撕开了整个村子浓厚的夜色,这下是两个人都听到了,那叫声几乎惊天动地,顾羽梨头皮发麻,直觉告诉她这声惨叫绝对不是偶然,肯定与刚刚纪锦棠听得到而自己听不到的唢呐声有关。
纪锦棠惊慌推开窗户,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风,凌冽的寒风从窗棂往房间里倒灌,桌上的书被风吹得哗哗响,那些小摆件应风倒地。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楼底下传来,伴随着惊恐的呼喊:“纪师父,纪师父快开门,纪师父!”
纪锦棠几乎是几秒钟之内就冲到了楼下,他的伯父纪知人也披着睡衣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两人的脸色都不安,相互对视了一眼,又彼此点了点头。
纪知人打开大门,是个中年女人,她神色慌张,看见纪知人就跟看见了救星似的,几乎是带着哭腔喊道:“纪师父,你快来看啊,太可怕了!”
顾羽梨这时候也跟了出来,见到这阵仗,觉得事情肯定不小,纪家人出了名的降妖伏魔,驱鬼赶尸,既然是这大半夜的,必然是需要他们纪家人出手的怪事。
纪锦棠让顾羽梨呆在家里,顾羽梨死活不肯,一来是自己不放心,二来是一个人在家里,再加上这诡异的气氛,她着实心里头有些害怕,经过了上次郭伟轩和姚千俪的事情,她已经在脑子里演示了好几遍事情的发展,万一是什么调虎离山的奸计之类的,那到时候岂不是孤身一人?
纪锦棠扭不过她,只能带上顾羽梨一起。
哭着喊门的大婶是同村的李婶儿,她的丈夫外出打工没有回来,她独自照看着孩子和老人,家里养了头牛,说是过些日子可以卖钱。
一路上李婶儿又惊又怕,拉着纪知人神神叨叨地说:“纪师父,太可怕了,我家牛,我家牛,不知怎么得,就死了!”
然后一阵哭声震天响,纪锦棠捂着耳朵看了一眼顾羽梨,生怕顾羽梨会觉得李婶儿是神经病。
谁知顾羽梨赶忙上前安慰李婶儿:“这位大姐,你别担心了,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纪伯父去了就知道了,来,咱们不哭了!”
顾羽梨掏出纸巾,给李婶儿擦眼泪。
纪锦棠惊呆了,他觉得自己从天上拐了个天使回来。
前方围了密密麻麻的人,闹哄哄的,好像整个村子的人都聚了过来,顾羽梨自打来了西台村,还从没见过这么多人。
人们见到纪知人,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人群中有人吆喝:“纪师父来了!”
接着又有人把纪知人往里拉,一边呵斥:“让开,快让开,别围着了!”
他们纪家几代人在西台村是比较受尊敬的,旧时候赶尸,属于积德,新时代替人算命批卦,纪锦棠的爷爷还懂中医,还能治病救人。
纪锦棠知道村子的人喜欢他们纪家人,可没想到这么些年,伯父俨然成为了大家心目中的掌事人了。
他拉着顾羽梨跟了上去,四周还没见过顾羽梨的村名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
纪锦棠看到女的眼里是羡慕,男人眼里是垂涎。
他恨不得把那群人眼珠子给挖出来,这醋意来得莫名其妙。
顾羽梨好像能读懂他,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他们跟着叔叔走到李婶儿家的院子里,纪锦棠触目之下,简直一片狼藉,顿时眼皮就是一跳,院子里的牛羊鸡鸭,全死了,满地的血,空气里隐约散着难以言喻的血腥味。
虽然顾羽梨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可眼前这场景还是让她感官上极为不舒服,纪锦棠把她搂在怀里。
纪知人蹲下查看牛羊的尸体,只见它们脖子上都有深深的血痕,血液已经凝固,可血色还是鲜红,而那些鸡鸭更是可怜,直接被撕成了碎片,羽毛血肉散了一地。
纪知人面色一沉,心慌得厉害,他站起身看了一眼纪锦棠,示意他过来。
纪锦棠走上前,一眼就认出牛羊脖子上的血痕是怎么回事。
纪知人看到纪锦棠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的侄子已经领会到了自己的意思,点了点头。
片刻后,他对村民们说:“乡亲们,大家都赶紧回去吧,夜里凉,大家注意护着自己的身子,李婶儿家这是遭了猛兽袭击,我建议这些日子大家晚上不要出门,以免被野兽咬伤,成年人注意看护好自己家的老人和孩子,千万不要独处,我会想办法把野兽驱逐出咱们西台村的范围。”
大家听完纪知人的话,纷纷点头,然后人群缓缓散去。
纪锦棠简直佩服伯父的威望。
刚准备夸奖伯父,就发现他招呼几个年轻力壮的人,把院子里牛羊鸡鸭的尸体抬了出去。
然后就看到他跟李婶儿在交代着什么。
伯父做事果然是周到,什么都安排得妥当,西台村估计没他不行。
纪知人走到他身边,冲着他说:“愣着干嘛,你不是西台村的人啊!赶紧帮忙啊,这牛羊鸡鸭的尸体留不得!”
纪锦棠一直笑,纪知人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拳头就要揍他,谁知这熊汉子撒腿就跑,赶上了前头抬尸体的那群年轻人。
纪知人见顾羽梨还在身后,带着她一起往村外头走:“羽梨不要介意,我这侄子向来是这样顽皮,不过确实是个好人。”
顾羽梨忍不住笑了出来:“伯父,我头一次听到有人用好人两个字形容自己的侄子。”
纪知人大笑了起来。
村外头很快用枯树枝架起了个还算宽敞的台子,死去的牛羊就这样被放在了台子上,它们的眼睛瞪得很大,俨然是死不瞑目。
纪知人走到它们跟前,抚上它们的双眼。
纪锦棠直摇头,低声说:“死了可怜,活着更可怜,活着还要等着被宰,还不如这样有个全尸。”
顾羽梨问他:“这是要干嘛?”
“火化!”
“既然是火化,也算全尸吗?”
纪锦棠差点气笑了:“美女,咱们死了都是要火化的,然后都被扔进墓地里,成为草木灰,严格意义上也算全尸吧?”
顾羽梨低声笑:“什么全尸不全尸的,活着的时候好好珍惜,死了的尸体反正自己又不知道,什么样的又有什么关系,既然现在是火化那就火化,以后说不定还有冰葬,水葬,木葬呢,最好凑齐个什么金木水火土五行套餐,这才有意思。”
纪锦棠觉得顾羽梨简直是傻得可爱,又逗她:“你还漏了个天葬。”
“天葬是什么?”
纪锦棠绘声绘色:“天葬啊,就是把人的尸体放在高台上,让盘旋的秃鹫来吃光光,吃得越干净越吉利,属于是要升天成仙的级别,吃得不干净就是被上天嫌弃的。”
顾羽梨“咦”了一声,脑子里开始有了画面感,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用力掐纪锦棠,觉得他是故意来恶心她的。
纪锦棠被她掐得跳起来,大喊:“是真的有天葬啊,藏族人就是这样。”
纪知人听到动静,对纪锦棠说:“别闹!”
两人乖乖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