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锦棠长吁一口气,浑身都酸痛,他解开衬衣的扣子,发现自己胸口是一大片淤青,下意识皱皱眉,想来自己背上也不会好太多。
纪锦棠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歪头点着,深吸一口,然后四周就烟雾袅袅。
四下里静得可怕,像是鬼城,不,地府的鬼城说不定比这里热闹。
他每走一步都显得小心翼翼,吐出的烟雾随着那股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阴风飘散在这潮湿的空气中。
纪锦棠抬头看了看天空,想着刚刚沧寒说的话,莫非真的是自己见识浅薄了?
倘若之前陆鸢给他说的都是真的,上古时期真的有僵尸王,而且就是那四个,那么当年犼的灵魂碎成了三份,分别和旱魃、后卿、赢勾融合,成为了四大尸王中的三个,纪家祖先对旱魃有恩,肯定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更何况旱魃早就死了,而后卿、嬴勾、将臣死的死,失踪的失踪,那么沧寒和郭伟轩以及叔叔口中的恒烛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一时间思绪万千,这些东西诡谲地萦绕在他心头,像是怎么都甩不掉的蜘蛛网,想得他头疼,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在村子里兜了一大圈,别说是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刚刚被沧寒偷袭的伤还隐隐作痛,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和后背,刚刚触碰上去,剧痛就遍及全身,疼得他龇牙咧嘴。
越走纪锦棠心里越觉得不安,他忽然停下,心里募地一紧,糟糕了,自己处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这个格塔村可不是那个之前一直待着的格塔村,顾羽梨还在村子里!
该怎么回去?他环顾四周,这村子大体上和真正的格塔村是差不多,但就是总觉得阴气森森。
上一次误打误撞闯进来,是怎么回去的?
他想起来了,当时他一发三秋叶打翻了村子里的僵尸,紧接着就拉着顾羽梨从村口逃了出去,回头发现已是天壤之别,难道出口就是村口?
带着这个疑惑,纪锦棠调头就往村口走去。
这里静得只有纪锦棠的脚步声,他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再待下去指不定还有什么麻烦在等着他。
村口已经就在眼前,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呼啸地从他耳边掠过,而那风声中隐约混杂着轻微的喘息声。
纪锦棠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是谁?”
四下无人,声音飘得很远,被风吹得很散,一直在村子里徘徊。
纪锦棠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喘息声的方向。
“还不出来?”
他右手掌心处的火苗应声亮起,在风中肆意跳动。
一个身影从角落里窜了出来,一把跪在地上,抱住纪锦棠的腿,惊慌失措地喊着:“多谢大仙相救!多谢大仙相救!”
那人声音略显苍老,又拖着哭腔,像是受到了惊吓。
纪锦棠也被他吓了一大跳,赶紧抽身,接连退后好几米,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只见他穿着苗族的服饰,头上戴着纹着紫色花纹的头巾,身着蓝色上衣,黑色的粗布裤子。脸上布满了皱纹,瞧着像是个中老年人。
火光将他的脸映得更加蜡黄苍老。
“这位大叔,你赶紧起来,你这是做什么!”纪锦棠哭笑不得。
那人带着微颤的声音说道:“半年前开始,我格塔村就传闻有怪物出现,我们村子居住的都是苗族人,精通苗寨巫蛊术、降头术的人不在少数,于是人们也没有在意。可后来接二连三的有人失踪,大家就紧张了起来。夜里都没有人敢出来了。”
嗯?苗族?精通巫蛊之术?格塔村?他们平行时空里的村子也叫格塔村?
纪锦棠心里有些毛毛的,难道袭击西台村的僵尸真的就是从这个格塔村出来的?他仔细想想也对,凭什么自己能自由穿梭两个时空里的格塔村,而僵尸不行?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那人一直低着头,没有瞧见纪锦棠的笑容,不然可能会觉得这人是个神经病。
“直到有一天,一个村民在山上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人,正在隔空吸食另一个村民的鲜血,他吓的跑回来告诉大家,于是很多村民都纷纷逃走了,只留下我们这些老弱病残的人。渐渐的村子已经荒凉了,直到今天,就只剩下我们几个老家伙了。”他惊恐的表情仿佛是真的受到过惊吓,说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的阴影。
纪锦棠后脊背发凉,因为他见到这个人的身后突然又冒出几个老人,他们面色各个都佝偻着背,有的甚至拄着拐杖,有的互相搀扶。
平行时空的格塔村被沧寒屠村了?
相传飞僵以上级别的僵尸是可以隔空吸血的,他们已经摆脱了僵尸这个概念,有的甚至是会法术,这一点纪锦棠倒是领教过,不管是商洛亭还是沧寒,法力高强的近乎于神仙媲美。商洛亭魔音贯耳,沧寒控制天气的本领,一般的杂牌神仙都做不到。自己若不是有挽灵笛和鬼火的保护,早就被沧寒冻成了冰雕。
“大叔你们为什么不走呢?”纪锦棠问。
“大仙有所不知,我是格塔村的村长,名叫金图,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我一直也未婚娶,这里就是我的一生,我又有哪里可去呢?”村长战战兢兢地说。
“话说回来,此番真是感谢英雄斩妖除魔,才保住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性命。不知英雄大名是?”金图村长拱起双手,又对纪锦棠深深地鞠上一躬,尊敬的问道。
“我叫纪锦棠,金图村长叫我小纪就行了。”纪锦棠再次扶起村长,示意他不用这么客气,本来灭僵尸就是他的分内之事。纪锦棠笑了笑说道:“村长,既然僵尸已经被干掉了,你大可以让村民们回来,毕竟是生长的地方,哪能说走就走。”
纪锦棠一想,不对啊,这里是平行时空,村外头难道和自己处的时空一样,有繁华的都市,有发达的科技?这不是太可怕了吗?
谁知金图村长倒是不遮掩:“他们走出这个村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我们格塔村自上古洪荒时期,就存在于这片地方,相传我们都是九黎部落的后裔,也有传言说我们苗寨是女娲后人,我们寨子在这里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山神。”
村长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如今村子已经荒凉成这幅德行,要再繁荣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纪锦棠试探性地问:“金图村长,这村子外头有什么?”
“一片荒芜,我们世世代代男耕女织,养活了自己。”金图村长自豪地说。
纪锦棠简直想翻白眼了,他说的“外头”可不是指这个村子的外头。
他轻咳一声:“村长,你就不想知道我从哪里来的吗?”
金图村长的脸上没有他想象中的惊讶表情,反而很平静:“外头!你不是我们这个时空里的人。”
纪锦棠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糟老头子心里都清楚,于是开门见山:“村长知道另一个时空里同样有个格塔村?”
他顿了一下,回头示意后面的那几个老弱残兵回家,见他们远去后,才对纪锦棠说:“知道,当然知道,这个时空是当年女娲娘娘创造的,为了守护山神创造的。”
纪锦棠大概猜到了,所谓的山神,其实就是魂之石,自己所处的苗寨人也知道山神,或许也知道魂之石,但他们并不知道,山神或者是魂之石并不存在于他们所处的时空当中,而在同一位置有另一个格塔村,这里才是藏着魂之石的地方。
所以那首歌谣尽管流传了几千几百年,就算有人猜出歌谣暗示着魂之石的所在地,也根本无法找到。
“那么,村长,你们能走出这个时空吗?”纪锦棠问。
他其实是想给自己找退路,因为他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若是这老头子能有办法,他便可以坐享其成,也不用自己想破脑子找法子了。
金图村长笑了一下:“当然能,每逢农历初七,我们从村子大门口走出去七步路,再回头,就到了大仙你们所在的那个世界了,而我们也知道,外头也有一个格塔村,和我们一样,都是苗寨人。”
纪锦棠这才明白,或许是这个格塔村的人去到了外头,和外头苗寨的人交流后,才把山神啊,歌谣这些东西传递了出去,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农历初七?可今天并不是农历初七啊!自己怎么会无缘无故进来,而自己又怎么出去呢?莫不是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月?他心里发毛,环视了一圈,这个时空里的格塔村,大概是连电都没通的落后世界。
不行,得再套套话,纪锦棠又问:“那你们怎么回来呢?”
金图村长说:“第二天,也就是农历初八,站在外头苗寨村口处,顺着月面的方向行九里路,就能走回来。”
纪锦棠心跳得厉害,月面?九里路?这不正是那首歌谣里唱的内容吗?看来一切事情都是有联系的。
既然一时半会出不去,干脆在这里把魂之石的秘密搞清楚得了,纪锦棠笑着说:“村长,苗寨的山神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晚辈想见识见识。”
金图村长脸色募地一沉,有些不对劲,纪锦棠还以为他不高兴对外人讲那么多,可没过几秒钟,金图村长十分客气地说:“山神乃是我们苗寨世世代代守护的神,他守护这我们的村子,我们也守护这他。”
话音还未落下,金图村长伸手指向远方,那是大门口的相反方向。
“我想去瞧瞧行吗?”纪锦棠说。
金图村长笑着说:“那里可是苗寨禁地,谁也不知道究竟哪一座山是山神,苗寨后方群山万里,延绵不断,一不小心就会迷路,根本走不出来,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
“我就远远看一眼!”纪锦棠不依不饶。
金图村长见这人还挺执着,不但能只身闯进来,还把屠杀他们村民的妖怪给除掉,想必是有些本事的,他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大仙就跟着我走吧,不过若是发生了什么危险的事情,您可要自己承担责任。”
纪锦棠笑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金图村长领着纪锦棠,从格塔村另一个门走了出去。
借着月光,眼前是一片黑漆漆的芦苇荡。芦苇有一人高,风扫过这片芦苇荡,发出一阵沙沙声,瘦高的芦苇张牙舞爪,静静等待这位不速之客。
金图村长一直走在前面,纪锦棠跟在后头。
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过这片芦苇,后面是一个巨大的湖泊,一轮圆月倒影在湖中,湖面很平静,只有这微风碰撞湖面产生的那一点点涟漪。
越是平静越让纪锦棠感动不安,他拉起裤腿蹲下身,湖面里有他模糊的轮廓。一条鱼儿跃出水面,泛起阵阵浪花,将他模糊的轮廓打碎。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
纪锦棠总觉得背后有人看着他,眼神随注视着湖里,可他的注意力却完全集中在背后。右手始终握住别在腰间的挽灵笛。
“村长,想不到村子外头还有个这么漂亮的湖!”纪锦棠说。
见没有应答,纪锦棠抬头看向金图村长刚刚站着的地方。
纪锦棠头皮发麻,这金图村长竟然不见了!
四周芦苇丛生,这老家伙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倒在里头,还真是不好找,纪锦棠立马往芦苇荡里走。
突然芦苇荡中传来一阵声响让他心头一颤,那动静不大,却足以让他的神经差点崩断。纪锦棠倏地回过头,看见芦苇一阵摇动。
他站起身,朝那边走了过去,是金图村长吗?
走近一看,一个面色煞白,双眼无神的姑娘躺在芦苇丛中。这姑娘也穿着苗族的服饰,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
纪锦棠善心大发,连忙过去将她扶了起来,并拍了拍她的脸一边喊着:“姑娘,你没事吧?”
就在他伸手扶这个女孩的那一刻,女孩的眼神变得可怕了起来,她笑了,那嘴角咧开成一个令人发寒的弧度,就好像恐怖片里,躲在人背后的女鬼一般。
女孩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在纪锦棠苍白的手臂上狠狠的咬了一口,一瞬间的剧烈疼痛让纪锦棠一把推开女孩,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上面一片血肉模糊,似乎是被女孩撕掉了一块肉。冬天的风刮过伤口,仿佛几万针扎在上面。这种痛感仿佛遍及全身,他嘴唇发白,额头上已经冒出了虚汗,胃也跟着颤了起来。纪锦棠斜躺在地上,他视线都被疼的有些模糊,只见眼前的这个女孩也站了起来,动作非常的机械,像个傀儡一般的牵线娃娃,十分诡异。
再就着微弱的月光,这女孩的肩膀就好像被铁焊住了,笨拙的扭动,那眼神却有些空洞,皱着眉毛和鼻子,无神的眼眶里,眼白露出非常大的面积。在这个夜里,看见这情景,纪锦棠想到了聊斋里的女鬼。
女孩张开嘴,嘴里还留着纪锦棠的血肉,一滴一滴的血从她的嘴角往外漏。她对纪锦棠的血丝毫没有反应,纪锦棠想到,这既不是鬼魂,也不是僵尸,难道是个精神病人?可他也没见过有这样的精神病人。对付鬼魂、僵尸他丝毫不畏惧,面对这样的场景,他却没了辙。
女孩又飞一般的朝他扑了过来,被近身就是菜鸡的他果然名不虚传。本就缺乏锻炼的他,在挂了彩的情况下,力气竟然不如一个发了疯的女人。他双手交叉的架着女孩,却发现自己非常的吃力,他心想,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绅士风度了,不打女人是建立在自己小命可保的情况下。
于是纪锦棠陡然弯下腰,卯足了劲一拳将女孩打退了近十米远。女孩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打晕了,躺在地上不动了。
“卧槽,不会被我一拳打死了吧?”他低声默念道。
纪锦棠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上的伤口,伤口的确很深,这个妹子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咬下去的,这威力绝对不亚于一匹狼。纪锦棠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也不管自己的衣服脏不脏,他用衬衫的袖子擦了擦血迹,然后就把袖子顺势盖在了伤口上面。
“要是截肢就完蛋了。”他心里想着,可他还是大步走向那个女孩。他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既然是人就不能不管不顾了。他刚踏出一步,周围的芦苇荡里四面八方响起了窸窣声,听起来像是无数脚步声,步伐不大,碎步连成一片。
只见芦苇荡里密密麻麻的一片黑影,根本看不清脸庞。
空气突然间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下半夜还是因为湖畔的空气较为潮湿的缘故。纪锦棠仿佛大冬天里刚洗完澡没擦干身子就闯了出来一般,冷得有些哆嗦。
夜寒如冰,星空如洗。
那明月渐渐升上头顶,此刻却也这片芦苇荡显得明亮了起来。风像刀割一般划过他还在滴血的左手,他嘴角有些抽搐。可他眼睛却死死的盯着芦苇荡里乌压压的黑影。
突然一个身影从他的背后闪过,纪锦棠猛的回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不到十米的地方坐了下来——果然是格塔村的村长。
金图村长盘腿坐在芦苇荡的前方,面前有一个青铜小盅,一缕青烟从盅里飘了出来,萦绕在村长的周围。
“年轻人,好奇心不要那么重,为什么非要查一些不该自己查的事情呢?”村长仿佛变了一个人,声音和语调也和刚刚和蔼可亲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一股让人牙酸的声音刺得纪锦棠耳朵疼。
“村长,您老人家大半夜把我带到这片芦苇荡里,不会是让我来欣赏夜景的吧?”纪锦棠忍着手臂上的剧痛,依旧面无表情,冷冷地说。
他其实早就觉得村长不对劲,硕大的格塔村怎么可能只留下他们几个糟老头子?骗三岁小孩子吧。
“你就是纪锦棠吧?看在你刚刚帮我除掉沧寒的份上,本想饶了你这条小命,可你非要我带你来芦苇荡,还见到了不该见的东西,那就是你自己找死了。”村长眼睛都没抬,只是盯着手中的盅,时不时双手还摆出不同的作法手势。
“你认识我?”纪锦棠声音低沉,眼里的锐气可丝毫不减。
“那是自然,大名鼎鼎的湘西赶尸族族长,就连地府都记了号的人物,我想三界六道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一点吧。”
突然他邪魅一笑,抬头瞪了纪锦棠一眼。一瞬间他分不清眼前的这个老匹夫究竟是人还是鬼。村长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奇奇怪怪的咒语,芦苇荡里的脚步声就又响了起来。枯死的树枝上,乌鸦都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一声凄惨的喊叫后,振翅冲向了天顶的月亮,只留下一片羽毛在空中缓缓落下。
纪锦棠终于看清楚了,是无数个活生生的人,他们和刚刚的女孩一样,仿佛被什么控制住了,一个个的都眼神空洞,就好像西方电影里的丧尸一样。
“纪锦棠,我知道你本事大,你杀死我可能是轻而易举,面对这么一群活生生的人,你打算全部杀了吗?那你的罪孽有多大,这些可都是苗寨的人,你的身体里也流着一般苗寨的血。”村长冷笑。
“村长,我千里迢迢来到苗寨,你这番威逼,不是待客之道吧?”纪锦棠把挽灵笛掏了出来,插在地上,然后也就地坐了下来。他用手摸了摸挽灵笛,就在他碰到笛声的那一刻,挽灵笛发出淡淡的蓝光,并发出一阵轻柔的声音,声音小却很有力量,湖水泛起波涛,芦苇荡也传来仿佛是和笛声共鸣的吟唱。
村长看见这阵仗,有些心虚,他不知道纪锦棠究竟能有多大的能耐,说不定这家伙发了疯,一把鬼火能让整片芦苇荡,连人带草一块烧个精光。
“纪锦棠,你别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身后的这群人我看你打算怎么对付!”村长双手一挥,那群仿佛失了魂的村民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从芦苇荡里走出来,大概是全村剩下的人都在这里了。
“村长,你大概是在练什么见不得人的巫蛊降头吧?你和沧寒之间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你让他杀了在村子里反对你的人,你给了他某种报酬,他用他的法力助你完成巫蛊降头的修炼,由于他已经是个游尸,你一介凡人根本没办法消灭他,反而是我误打误撞闯进了村子,又莫名其妙的跟他打了一架,正好把你的心头刺给铲除了对不对?而你练的这种巫蛊,应该就是控制人精神或者说是灵魂的邪术吧?若我没猜错,应该是洗魂蛊吧。”纪锦棠用手托着下巴,把手肘撑在膝盖上,就好像是在讲故事一般平静。
村长什么话也没说,他默然的表情已经告诉了纪锦棠——他猜对了。纪锦棠虽然平时吊了郎当,看似不着调,可智商该上线的时候却从不拉胯。他此时用言语拖延时间,脑子里却飞快的在想怎么处理苗寨这一群失了控的村民。
他才不是丧心病狂的杀人魔,绝不会一把火烧了这片芦苇荡。
他眼神一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弄破了自己的手指,在背后捏住了一道神符,他悄悄的把血染在神符上面。尽管浑身上下各种疼,没一处好地方,可他脸上依旧挂着不知名的微笑。
村长咽了一口口水,他知道纪锦棠基本上已经清楚了来龙去脉,“没错,洗魂蛊,又名吸魂蛊,此蛊不需要很繁琐的步骤,只需要知道对方生辰八字,将八字用九种毒虫和十二种毒草混合焚烧,将香灰供奉81天,期间需要焚香作法,沧寒只是用他的法力让我减少了作法的时间。而反对我当村长的人早就被沧寒吸干了精血而亡,成为僵尸,死在了你的手上。”
“你放屁,他们是死在了你和沧寒的手上,与我何干?”纪锦棠大怒。
一刹那间,他手中的神符在背后烧成了灰烬,一缕缕蓝色的光芒朝着傀儡一般的村民飘了过去。村长惊慌的看着漫天飘荡的蓝光,眼睛都不眨。
蓝光慢慢没入每个村民的眉心,将他们的灵魂都抽了出来,一团团紫色的灵魂被吸进了纪锦棠藏在背后的手心里。村民们纷纷倒地,芦苇荡被他们压的东倒西歪。村长立马起身,说道:“想不到你还是这般心狠手辣,我以为你顶多施一把鬼火,连人带魂,烧死他们,你竟然更加毒辣,抽出他们的灵魂。”
纪锦棠淡淡一笑,深邃的眼眶里,漆黑的眼眸突然有一道光突然闪过,眉心间蓝色火焰再次亮起,他松开手掌心,无数的灵魂随着风又飘回了村民的身体里。可怜的村民们脸上终于有了人的血色。
“你有洗魂蛊,我有洗灵符,大家半斤八两。”纪锦棠拖着疲惫的身体,站了起来,他一把抓起挽灵笛,指着村长,“老家伙,不想死的话,就告诉我你和沧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他仿佛变了一个人,眼神中的杀气似乎能刺穿眼前这个村长的身体。风从他的背后吹了过来,他蓬松的短发被风吹的凌乱不堪,衬衫的下摆也猎猎作响。
村长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的巫蛊之术已经被纪锦棠破解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一身杀气,眼中还充满了愤怒。村长把眼前的盅打开,一阵青烟飘了出来,刺鼻的气味弥散在空中,可纪锦棠的手中早就燃起了幽蓝色的鬼火,鬼火顺着这青烟燃起一条火龙,将空气中刺鼻的气味涤荡了个干干净净。火龙卷起村长的盅,将它抛的老远,鬼火将村长身边的芦苇和野草点燃了,他被死死的围在了中间。几尺高的火苗有节奏的跳动着,纪锦棠走了进去,他一脚将老村长踹到在地,死死的踩着他的手臂说道:“快说,别等我脾气上来了,老子一把火弄死你!”
“我说,我说,英雄饶命!”村长疼的脸都变了形,被纪锦棠踩着的手臂都麻了,仿佛血液都被办法流过去。他浑身打抖,乞求着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他一只手指着湖的另一边说道:“就在那里!那片山里,有苗寨禁地,山神所在,传言女娲娘娘把一颗宝石藏在了山洞里,可是那个山洞我们都没找到,沧寒说他可以找到,但是山洞的开启还需要咒语,这就是我跟他的交换条件。”
“什么咒语,快说!”纪锦棠再次用力踩在村长的手臂上,周围的火焰将他浑身映的发红。
“以——以女娲之名——开启山路,以英魂之血洗涤罪恶以地狱之火燃尽污秽!”村长就好像是从牙齿里艰难的挤出这么一句话,他一把年纪,被这么一折腾,仿佛骨头都要散了,一头的汗水浸湿了他围在额头的苗族特有的发饰。
纪锦棠打了一个响指,火焰渐渐熄灭了,他天资极高,控制鬼火的能力上了一个台阶。村长就像看神仙一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纪锦棠,说:“英雄,放过我吧,我知道的都说了。”
“我当然不会杀你,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你这个活生生的人,比很多妖魔鬼怪都可怕,沧寒和你的交易,你却让他为了你杀了那么多村民,你放心,我一定会和判官大人打个招呼,你死后,血池地狱等着你。”纪锦棠松开了踩在村长手臂上的叫,别上了挽灵笛,转身朝着湖对岸的方向走去。
“多谢英雄,多谢英雄。”村长跪下来,朝着纪锦棠远去的背影疯狂磕头。
纪锦棠听到磕头的声音,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径直走向了远方。
村长一阵不爽的表情浮在脸上,他站起身来,朝村子里走去,阴森浓密的雾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飘了起来,一道黑影从浓雾里走了出来,村长惊讶的表情就这么停在了脸上,鲜血从他的眼耳口鼻中飞了出来,流进了黑影的嘴里。
村长渐渐化为一具干尸,仿佛一根枯木,倒在了村子门口。黑影一转身,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