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魁隗根本不领周乞的情,大放厥词:“就凭你们几个,今日想斗垮我?简直是痴人说梦。”
周乞放声大笑:“魁隗,你躲在幽冥潜心修炼几千年,本王身为中鬼帝,多年心力交瘁,乏于修行,自知早就不是你的对手,而平等王、冥河将军与其他几位魔王相比,确实弱了几分,但是……”
周乞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苏之淮,眼里竟然有一丝虔诚:“但是,我地府南方鬼帝如今已经现世,你如何腾出手来?”
苏之淮听到自己被点名,募地抬眼,看着周乞苍老的背影,总觉得这个老家伙好像知道很多事情似的。
魁隗听到周乞的话后,不但没有退怯,反而讥笑起来:“南方鬼帝?不也是和你这个老头子一样,在地府养尊处优几千年?”
平等王听不下去了:“魁隗,你少废话,要打就打,我们地府也不都是酒囊饭袋!”
“如你所愿。”
魁隗眸光一闪,便是一阵刀锋划了过来。
众神跃起身子,避开魁隗的镰刀,刀锋却直直砍向身后的空地,完整的地砖被当场砸了个稀碎,溅起一尺来高的碎石子。
战斗瞬间就打响了,平等王、冥河将军联手挥出一束光,将六魔王彻底冲开,魁隗腾空而起,凶神恶煞地冲向了平等王和冥河将军。
剩下的五位魔王率领众冤魂与地府阵营杀得昏天暗地。
陆鸢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斗争,暗自感叹,当年炎黄与蚩尤的战斗,估计也就这个阵仗了。
苏之淮一直没有出手,他脑子里想了很多事,魁隗既然敢率领其他五位魔王堂而皇之地对地府众鬼出手,想必是有胜算的,而为什么平等王会带着周乞出现在这里?周乞为什么见到自己脱口便是南方鬼帝?理论上这件事,只有酆都大帝和孟婆知道,难道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正当他思虑之时,几个不怕死的小鬼冲了上来,苏之淮眼皮都没抬,一挥手那群小鬼便是魂飞魄散。
他看着铺天盖地的小鬼,惊讶这几千年来,罗酆六天宫里究竟关了多少恶鬼?而又有多少人死后没有转入轮回?
苏之淮看见周乞周旋于其他五位魔王之间,而那些人的每一步招式好像都能被他猜到,不管是刀锋还是利爪伸向他的时候,他总能在笑容中消失在原地,又凭空出现在另一个地方,这难道就是周乞的本事?他可以未卜先知?
这位神秘莫测的中鬼帝,苏之淮有满脑子的疑问,他想速战速决,于是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又闭上了眼睛。
战场上不知不觉被他布满了彼岸花,花海好似火海,将那群大鬼小鬼几乎淹没。罗酆六魔王瞪大了眼,不自觉地放弃了眼前的对手,不约而同地聚到了一起。
花海吞没了一个又一个小鬼,渐渐逼近罗酆六魔王。
聚在一起的六魔王好像是叠加了无形的力量,身前像是有什么屏障,将彼岸花海阻挡在几米之外。
苏之淮突然用勾魂笔指向天空,一道白光闪过,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鬼差们惨白的脸几乎清晰可见。
惊雷毫无征兆地从晴空万里的天空摧枯拉朽地斩了下来,精准地劈在了罗酆六魔王的身上,四周掀起一股火焰旋风,将彼岸花海吞了进去,花海没入火光,不但没有被火焰烧毁,反而和这天火融为一体,一条条鲜红的火龙拔地而起,将罗酆六魔王困在了火海之中。
周围的小鬼也遭了殃,被火龙无情地卷了进去,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烤鸡。
罗酆六魔王没想到苏之淮的花海只是虚晃一枪,趁他们聚在一起,毫无防备之时使用天雷咒,将他们一网打尽。
本来这天雷咒不至于让他们措手不及,谁知苏之淮并没有停下,他拨动手指,无形的力量像是在操控天雷,一道又一道的斩在他们的身上,有道行不足的魔王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倒在了火海里。
魁隗大惊:“快!扶他起来,快走!”
魁隗卯足了劲,带着其他五位魔王一同冲出火海,顶着天雷腾空跃起,飞向天边。
平等王喘着粗气:“想跑?”
正当他准备追上去的时候,周乞却将他拦下:“算了,穷寇莫追,地府今日也伤亡惨重,魁隗逃走也好。”
见战事已了,苏之淮大手一挥,鲜红的火龙瞬间就消失在原地,刚刚因为惊雷而形成的的乌云也渐渐被驱散,月光又笼罩着整片大地。
当热浪退去,罡风吹得众人衣摆猎猎如旗。
平等王对众鬼差说:“今日一战,多谢地府众将士冲锋陷阵,本王定当禀明鬼祖大人,奖赏定不会少了大家。”
冥河将军带头谢恩:“多谢平等王大人。”
气喘吁吁的四值功曹白了冥河将军一眼,执年神不屑地说:“这奖赏,聊胜于无罢了。”
底下又有阴差附和:“谁让咱们职位低呢。”
冥河将军见队伍里有骚动,便呵斥众人:“各位,咱们该走了,人有人路,鬼有鬼路,咱们不便在阳间过多停留。”
说完,一阵黑雾笼罩,眨眼的功夫,乌泱泱的阴差就这么消失在了原地。
平等王对周乞客客气气地说:“今日多谢周乞大人相助。”
周乞笑着说:“不必谢我,要谢也要谢这位南方鬼帝大人。”
平等王心中募地生出一丝畏惧,小心翼翼地对苏之淮行了个大礼:“鬼帝大人。”
苏之淮一下子有些不适应,这堂堂十殿阎王,竟然要对自己行礼,他赶紧将平等王扶了起来:“平等王大人不必多礼,就算我是南方鬼帝,那咱们也是平级。”
谁知平等王相当自谦:“苏大人,说是平级,可是我心里清楚,不论是法力还是地位,五方鬼帝都在我们十殿阎王之上,苏大人既然已经知晓自己是南方鬼帝,罗浮山荒废多年,我想大人应该回去看看。”
苏之淮看了一眼周乞,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这个表情被平等王察觉,他也是个明白人,于是对周乞说:“我看两位鬼帝大人还有事情商量,本王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三步之内,便消失在一团黑雾之中。
周乞好像知道苏之淮会问什么,反而率先开口:“鬼帝大人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苏之淮愕然。
“其实你的真实身份,是孟婆告诉我的,当年酆都大帝惩罚你的事情,孟婆本想烂在肚子里。”
苏之淮更加懵了,他看了一眼躲在金光护盾中的陆鸢,虽然他们现在相距很远很远,可他却十分肯定,陆鸢正在看着她。
周乞笑着对他说:“鬼帝大人请放心,那位姑娘是听不到我说的话的。”
“当年的事情,孟婆藏了一千多年,直到前几年,我在金鸡山附近遇到了奄奄一息的孟婆,她好像受到重伤,就快不行了。他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她受人指使,在孟婆汤里做了手脚,让你本该拥有的记忆彻底丧失,可这个背后指使她的人,却在前几年忽然向她发难,要杀她灭口。”
苏之淮心里一片冰凉,果然是孟婆干得:“背后指使的人是谁?”
周乞摇了摇头:“孟婆死也不肯说,就这样她就在我的眼前灰飞烟灭了。”
“那她为什么不肯说?”苏之淮的拳头握得很紧,嘴唇微微翕动。
“因为孟婆深爱着那个人。”周乞缓缓地说。
这话让苏之淮犹如晴天霹雳:“传闻中孟婆一直有个深爱的人,大部分人都以为这个人是天庭的月老,难道不是?”
周乞大笑:“苏大人也会相信坊间的谣传?还有人说咱们黄泉路上的彼岸花是月老寻孟婆时,本咱们幽冥大地的荆棘扎出的血迹流淌而成的,你信吗?”
“孟婆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看样子这个秘密可能永远也没办法揭晓了。”苏之淮说。
周乞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看向天边:“这幽冥大地,终究是不安宁。”
“大人既然已经避世多年,为什么今日肯出山相助?”苏之淮问。
“平等王找到我,他说今日中元节,若我不出手,可能阴阳两界都会有一场浩劫,可当我发现你在阳间时,便知道老夫今日出山是多此一举了,以你南方鬼帝的能力,就算他们罗酆六天宫魔王一起上,也未必是你的对手。”
“周乞大人,你实在太高看我了,您老人家的未卜先知,在下十分佩服。”苏之淮说。
“小把戏,在你苏大人操纵时空的能力面前,实在是难等大雅之堂。”周乞说。
苏之淮有些不好意思,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自己就这么突然掌握了这种能力,而崔珏从未教过自己这些。
周乞顿了顿,又说:“今日魁隗终现身,说明这些日子以来,地府的动荡,可能都跟他有关,虽然郁垒的鬼祖之位未必来得名正言顺,但他的目的还是想让地府安稳的存在下去,至于这魁隗,他一心只有恨,所以我才与他撕破脸。”
“今日苏大人已经在众鬼差面前被我暴露了身份,我想三界六道很快便会传开,苏大人好自为之,老夫回抱犊山了。”
“大人慢走!”苏之淮秉着尊老爱幼的原则,对周乞十分敬重。
见周乞走远,苏之淮立马飞身来到陆鸢身边,一把抱起陆鸢:“你怎么样?没事吧?”
他把陆鸢上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她没有被刚刚的枪林弹雨波及到,这才安心。
陆鸢刚想开口,却发现苏之淮的掌心冒起一阵红光,顿时觉得不妙。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之淮感应到了纪锦棠将那朵彼岸花给烧着了,失声喊了出来:“不好!锦棠有危险。”
于是赶紧他闭上眼,用心在搜索纪锦棠的位置,忽然冷汗都惊出来了。
陆鸢问:“他在哪儿?”
苏之淮讷讷地开口:“他在地府。”
这时候一个小阴差从黑雾里忽然钻了出来,一下子就跪在苏之淮的身前,惊呼:“判官大人!豹尾大人让小的前来通报,大人您的好兄弟纪锦棠被郁垒大人召见,现在正在酆都殿里!”
苏之淮顿时头皮发麻,他对陆鸢说:“我送你回家,我现在就要去地府一趟!”
陆鸢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并没有过多的矫情,点头如捣蒜:“你快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完,她在苏之淮的脸上轻轻一吻。
一旁的小阴差不敢看这种撒狗粮的场面,默默低下了头。
听完苏之淮的故事,纪锦棠托着下巴沉思了很久,片刻后他开口说:“按照你的说法,这等于是阳间有个魁隗承认了自己是幕后黑手,而与此同时,酆都城也杀出一个黑衣人,这两个究竟谁才是这一系列事情的真凶?”
苏之淮摇了摇头,他内心是不相信转轮王会是那个最终的黑手,在他的印象里,转轮王对他一直都是慈父般的形象,这个胖嘟嘟的老人,一向和蔼可亲,怎么会是一系列事情的真凶呢?
纪锦棠忽然笑起来:“看来,咱们还是太过天真,这一切都像是被人算计好的,鬼帝大人,我们还是要再修行修行,才能斗过这些千年王八万年虫。”
“诋毁?我说的可是事实,酆都大帝召见我们兄弟六人,并对我们说,我们需要把掌管生死审判的权力交给十殿阎王,这样才能安抚人心,他承诺我们,会将罗酆山六天宫继续保留,用作关押罪大恶极的大鬼小鬼们,给与我们兄弟六人同样平等的待遇,说是三千年后我们将与十殿阎王职能调换。”
苏之淮见到魁隗说这话的时候,恨得咬牙切齿。
“然而,酆都大帝这个卑鄙小人,竟然卸磨杀驴,当十殿阎王审判制度走上了正轨,就下令将罗酆山交由北方鬼帝掌管,他自己则大举搬迁,将地府的中心转移至酆都城,我们兄弟竟然成为了弃子。换做是你们,你们能甘心吗?冥河僵局,四值功曹,五瘟使者?你们能忍气吞声吗?”
众鬼差统统闭了嘴。
苏之淮忽然开口:“魁隗,你本是上古之神,说起来资历比酆都大帝还要老一些,就算幽冥掌管者里没你的份,可你也不至于这般大开杀戒吧?这些被你杀死的阴差何其无辜?那些受到波及的冤魂何其无辜?”
魁隗冷笑一声:“苏之淮,你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无辜?那又怎样?酆都大帝、地藏王、东岳大帝三人混战之时,那些冲锋陷阵的阴兵,他们就不无辜吗?自古以来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总有一些牺牲。”
“一派胡言!你有问过被你杀死的阴差他们愿意吗?他们愿意为你牺牲吗?你配吗?你为地府做了什么?”苏之淮几乎是咬着牙,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得了,苏之淮,别一口一个地府了,地府是什么?地府无非就是一群所谓的鬼仙凝聚起来,接着一个名号统治其他的鬼的一个虚名而已,既然郁垒可以揭竿而起,秦广王可以暗自修行,那么我也可以为了我其他五个兄弟,将鬼祖之位抢到手里。”
苏之淮闷哼一声:“地府的鬼祖一职由谁来担任,我不想管,我也管不着,只是今日你率领众鬼将来阳间作乱,大乱阴阳两界秩序,我就得管!”
魁隗见苏之淮眸光一闪,勾魂笔从掌心跃起,一道金光在他的体内游动。
“好大的口气,本王倒要见识见识,崔珏的徒弟究竟有什么本事。”
话音刚落,六魔王应声集体杀进了地府阵营。
躲在一旁的陆鸢心急如焚,她很担心苏之淮招架不住,可她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趴在栏杆上,身子几乎都要伸出栏杆之外。
地府阵营一下子就炸了锅,一时间血流成河,满目疮痍,刀光剑影,涂炭生灵。
两军交锋定是伤亡惨重,罗酆六魔王大约是把这么多年统领的万鬼统统带了出来,瞬间将地府众鬼差团团围困。
冥河将军与六魔王之一隔空对掌,两人僵持不下。
四值功曹法力低微,四个人纠缠一个魔王都很吃力。
至于五瘟使者,他们疲于应付不断涌出的恶鬼,早已是焦头烂额。
苏之淮被五位魔王围住,势均力敌。
魁隗大笑:“苏之淮,是本王小看你了,以一敌五,竟然面容如旧。”
苏之淮擦去嘴角上的血迹,不屑地说:“你们五个一起上吧!”
说完他腾空而起,反手用勾魂笔挥出一道气流,夹杂着千斤之力,气势如虹。
魁隗他们五人一同奋力抵抗,有一两个魔王被气流掀翻在地。魁隗看了一眼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的同仁,怒吼一声,双掌合十,片刻后将勾魂笔扫出的气流统统吸进了鼻子里。
苏之淮瞳孔骤缩,见魁隗不动如山,心里募地一惊,这以少敌多,吃败仗是迟早的事,他们五人若车轮战,自己的法力便会被他们耗尽。
于是他想速战速决,他抬眼看了看天边,有个念头在心中升起。
就在这时,两团光束降临战场,光芒将战场彻底点亮。
苏之淮眯起眼睛打量着光影里走出的两个人,他有些慌张,这一波接一波的,来者究竟是什么人?是敌是友?若是来头大的敌人,哪怕是他联手冥河将军,四值功曹,五瘟使者也恐怕是螳臂当车了。
阴差队伍里有人惊呼:“是平等王大人!”
苏之淮松了一口气,平等王虽然掌管者地府最残酷的阿鼻地狱,可他本人却是个清心寡欲的逍遥神仙,但他出现在这里,大概率是不会与地府为敌的。
平等王青衫曳地,眉目英挺,而他身后却跟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苏之淮定睛一看,原来那人是中鬼帝周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