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三足鼎立

10月20日，方若绮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无法忘记这一天了。

d-max的演唱会一如既往的火爆。听着前场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方若绮在后台紧张地走来走去。她今天的造型是一顶简单的鸭舌帽，一件吊带背心，宽松的休闲长裤加板鞋。整个人青春洋溢。

她不是第一次参加d-max演唱会。去年的时候她还是林立翔的伴舞。今时今日她不再是一个代号，而将以方若绮这个名字出现在万名观众面前。

工作人员示意她standby，方若绮深吸一口气走进升降架里，在三角钢琴前落座。很简单的一小段演奏，她已经烂熟于心。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断地在键盘上隔空活动手指。太过紧张已经让她开始全身发硬。将大脑放空，她一遍遍回放着已经滚瓜烂熟的舞台流程。她希望自己可以全身心地沉浸在表演里，不去思考成功抑或失败。

林立翔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感谢大家来我们d-max的演唱会！今年是d-max成立五周年，今后我们还会有无数个五周年与大家一起分享！”

粉丝们热情高涨，激烈的欢呼几近阻塞听觉。等到欢声渐歇，林立翔接着说：“今天，很特别，我想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这位也是我个人非常要好的朋友。”在成员一番调侃之后，他笑道，“第一次见到她，我就觉得她一定会成为一颗耀眼的新星。其实大家之前也都在电视上见过她，那时候她还是浮生身后的小丫头。”台下传来一阵惊疑之声，林立翔停顿了片刻，在吊足了众人胃口之后大声宣布，“欢迎我们的小师妹，漂亮宝贝方若绮！”

舞台灯光啪的一声暗了下来。方若绮已经没有心思去纠结那个漂亮宝贝是怎么回事。她微微低着头，行云流水的音符从指间划过，紧张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她感受着自己在缓缓上升，就像天边一颗璀璨的明星，也许并不十分耀眼却闪烁着独属于自己的光彩。

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她便成为这个舞台唯一的亮光。富有节奏的鼓点适时插入，所有大灯在刹那间同时点亮。砰的一声，灿烂的烟火升空，她跳下钢琴凳唱出了属于她的第一首歌。

伴舞们渐渐聚集到身边，她和林立翔便被簇拥着成为万众的焦点。台下是什么样，她已经全然不在乎了。她沉浸在这五分钟的表演里，忘记了得失，忘记了近千个日夜的辗转反侧，只是在享受着短暂却又永生难忘的瞬间。

他们的表演非常成功，可以预见明天的明星日报会怎样报道她这颗初升的新星。林立翔在最后的致谢里希望大家可以多多支持方若绮，她将在今年的圣诞节正式发片出道。

演唱会后的庆功宴群情高涨，d-max成员们埋怨林立翔竟然早没让他们认识这位漂亮的小师妹，于是拉住他一通猛灌。方若绮的情绪也被调动得很高，几轮过后，她喝得有些发晕，便离了人群去卫生间清醒一下。等到她从卫生间出来便在走廊上遇见了林立翔。

心里感激他今天的鼎力相助，方若绮笑道：“立翔，今天谢谢你。”

林立翔向她竖起大拇指：“今天你很棒，一点都没有怯场。”

“那你是不知道我在后台紧张得都快哭了。”方若绮玩笑道。

“还好你没哭，否则我会很遗憾没有亲眼看到你哭的样子。”今天的林立翔和平时似乎有些不同。方若绮发现不知不觉间她的后背已经靠在了走廊的墙壁上。林立翔站在她面前一手支墙把她圈在了一个很小的空间里。

太暧昧了！方若绮不由得心里一阵紧张，脸上却想表现得自然一些，说道：“我还没问你，那个漂亮宝贝是什么情况？”

林立翔没回答。他只是专注地望着她，仿佛在看一件可望而不可得的艺术品。他将身体压得更近，近到可以听清对方渐渐变得剧烈的心跳。他看着她脸颊绯红，看着她不知道如何停留自己的视线，然后轻轻地说，“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漂亮宝贝，没人能比得上你。”

方若绮震惊地面对他。林立翔很认真。他似乎真的在等她一个肯定的答复。这一刻方若绮只觉得无比愤怒，恨不能抬手抽他一巴掌，然后大声质问他，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但是她不能这么做。这一巴掌下去，他们五个人的立场将会变得极为尴尬。

于是她紧了紧拳头，故作糊涂地朝林立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嘴巴这么甜，难怪招女孩子喜欢。明天去民歌餐厅开一桌，感谢你的提携。”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林立翔心都凉了。他是个聪明人，于是他很自然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我记下了啊。你可不能拿喝醉当借口，明天我发短信提醒你。”

“小看我吗？明天等我电话吧。”方若绮朝他做了个鬼脸，哼着歌几乎是跑着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在没人的角落里默默平复心情，方若绮用手背盖住眼睛只觉得心里异常难过。她应该感谢林立翔，没有把一些话□□裸地摊开讲。只要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两个人就可以拿醉酒当借口继续现在的相处模式。对他有好感吗？当然有。她不是铁石心肠，这样一位优秀的男性向她示好她不可能不心动。可终究也只是有好感而已，她还没有喜欢他到不顾念友情的程度。所以，也不过如此罢了。

公司对方若绮的出道非常重视。d-max演唱会后更是一波接一波的宣传造势，这让方若绮有些受宠若惊。她开始渐渐被人关注，以至于楼下的居委会阿姨都会主动和她打招呼。

上报纸之后，林妮雯第一个给她发了祝贺短信。林妮雯说等她发了唱片她一定买一张，方若绮得寸进尺地要求一张是不是太少了，林妮雯说那她再给马志文买一张。想到马志文那种硬汉要被逼去听小女孩又唱又跳，方若绮不禁有些好笑。

而最让她想不到的是，成为她出道最大助力的人竟然是古芊菁。

在sun的一年里，方若绮和古芊菁一直不咸不淡地交往着，偶尔两个人会和一帮人去pub玩或者偶然遇到吃个饭。当年在浮生剧组，古芊菁让方若绮跟着她，好像要给她莫大好处似的。如今，这好处没想到还真兑现了。方若绮宣布出道后，她立即给了她一个电视剧的客串角色。那是永振电视明年开机的大戏，由天王黎华领衔主演。

客串和龙套的意义完全不同。这种身份上的跃升让方若绮不禁再度审视古大小姐背后的势力。事实上，她的加入也确实借着d-max演唱会的春风被小炒了一下。

方若绮最终的发片时间定在12月22日。sun为了防止同公司艺人竞争周榜，将她和古芊菁的发片时间错开了一周，由古芊菁提前发片。

季青平给了方若绮两首demo让她回去听。这两首歌将分别作为她和古芊菁的专辑主打。方若绮表面上诚惶诚恐，心里却明白得很，她能唱哪首并不是她来决定的。

两首歌，一首是季青平制作，名字叫《追逐太阳》；一首是迟浩制作，名字叫《小甜甜》。方若绮看到歌名不禁打了个冷战，心想迟浩看上去挺硬汉的啊，怎么写了这么一首歌。

一遍遍比较着两首歌，方若绮陷入了沉思。若论歌曲好坏，两首差不多，追逐太阳比较励志，小甜甜是当下流行的青春少女风。若论制作精良，追逐太阳略胜一筹。毕竟论地位，论资源，离开国内五六年的迟浩肯定没法和sun头牌制作人季青平相比。一张专辑能不能大卖，涉及的方面实在太多。摆在她面前的问题不是她想唱哪首歌，而是古芊菁想唱哪首歌。

从录音室出来不想就遇到了古小姐。对方那高跟鞋踩地面的声响老远就能听到。看到方若绮，她随口问她要去哪儿。

方若绮扬了扬手中的cd，说道：“还季老师demo。”

“刚好我也要去找他。”

“芊菁，你听了这两首歌吗？”两人几次pub聚会后，她们的称呼也不免热络了起来。

“听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还是比较喜欢季老师这张。迟老师那首虽然也很好听，不过有些太小女孩儿了。”

古芊菁斜眼看了看她说：“你眼光不错么。”

“听得多了么。”方若绮笑得没心没肺。

最终，在录音室等待她的是迟浩。正中下怀，没让她特别意外。迟浩带来了十五张歌谱，也带来了一个让她眼前一黑的消息：因为圣诞档向来火爆，其他两家公司也将在同一周发片。关古威22号，徐心宁23号。

这条消息的威力无异于一颗原子弹爆炸。良久，方若绮勉强扯出一个让人心中一亮的笑容：“迟老师，我相信这张专辑一定会大卖的。”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她这话有多心虚。

《追逐太阳》毫无悬念地拿到了发行当周的周冠，而接下来的三方混战才是这一年唱片界最大的看点。

三家公司提前一周就各自开始了宣传预热。方若绮这首歌的试听版一出，下载量和反馈均超出了之前的预期。再加上专辑里收录了d-max演唱会上那首合唱曲，sun的评估团队给出了一个比较让人满意的销量预估。迟浩更是“安慰”方若绮说，别担心，实在不行公司会回购的。方若绮哭笑不得，不知道对这位迟老倔如何吐槽。

唱片发行的前一天晚上方若绮根本无法合眼。她甚至焦虑到开始怀疑要不要去看医生。和莫筱筠还有杨青青各打了一个漫长的电话后，对方坚决要去睡觉了。她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喝了不知道多少杯水，上了不知道多少趟厕所，又反复求父母保佑，最终她吃了一粒安眠药直到天快亮了才浅眠片刻。

12月22日，方若绮出道专辑《小甜甜》正式上架发售。

关古威第一个打电话过来。他先抱怨一通公司太黑竟然让他们同一天发片，然后又无不忧心地说：“大姐不管我俩谁输谁赢友情不能变。”方若绮说一码归一码，我们友谊长存。

这一天，方若绮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只做了一件事——刷数据。从早到晚，几乎是不眠不休。她把从杨青青那里copy来的黎华视频翻过来调过去地看，甚至连那本《浮生若梦》的拍摄进程本都被从抽屉最下层拿了出来。这如同护身符一样的存在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给她力量。

下午六点，伴随着最后一次网页刷新，首日销量尘埃落定。心跳快到要蹦出嗓子眼，方若绮盯着她名字后面的数字看了半天，又用颤抖的手指一遍遍数着位数。数完了她自己的，又去数关古威的。然后她愣怔着起身，两行眼泪突然簌簌而下。她再也无法控制，整个人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

手机一直在响，不知道是谁。可是她没有办法接听。她坐在地上，面对着父母的遗像一遍又一遍诉说着这些年的委屈。哪怕不会再有回应，这也是她唯一的撒娇方式了。

她的首日数字比古芊菁首周的还要多，比关古威高了将近一倍！

在这一刻，有的人将积压了三年的辛苦通通一股脑释放，有的人打开了珍藏的红酒敬一个逝去多年的梦想，而有些人则重重合上笔记本电脑开始了真正的血雨腥风。